第十七章 上山尖兵04
百余丈的距离，若是放在平地，恐怕也就是骑兵一个冲锋的距离，就算是步卒，疾走片刻，也是到得不费什么功夫。但是这般距离，搁在这悬崖峭壁之上，褚敏只觉得就如同天梯一般，爬上个半日也望不见尽头。 再看那名百夫长，大约爬到了一般的距离之时，似是也有些脱力，看来这般的高度，对于攀山好手而言，也算不得轻松，更何况身上还带着装备与近五十斤的绳索。 至于其他人，此时业已有约莫十几人陆续超过了褚敏，褚敏迎着日光，眯着眼睛看去，却并没有看见自己这一什的人，心中便有些担心。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咬了咬牙往下看去，想要找到老张与小贾等人身影。 这一望，褚敏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吓得双手一松，直接坠下崖去。 只见自己到了这山腰一带，虽说只有四五十丈不到一半的距离，但竟然也是水汽缭绕，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往下的众军士，密密麻麻如同蚂蚱一般附在峭壁之上，但一个个都生怕抓空踏空，只管埋头看着自己眼前的石壁，哪里能仰头让褚敏去看清楚面貌来，唯剩下一个个黑乎乎的头顶留给褚敏。而再往下看，已经连地面都看不甚清楚了。 褚敏赶紧强吸几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过了半晌，才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一咬牙，继续往上爬去。 五十丈，六十丈，七十丈，八十丈…… 褚敏只觉得自己的双臂几乎已经发麻到没有知觉，而五指上却是火辣辣的疼痛，也不知道这种痛感是怎么通过手臂上早已麻痹的神经传到大脑来的。人常道百里者半九十，褚敏此刻总算是能切身体会得到，这分明就是百丈者半九十，眼看着就要到得山顶，但最后这点距离，却宛如天堑一般，每往上一步，都要咬紧牙关，非得耗费刚往上攀时十倍以上的气力才行。 褚敏心知，所有将士此时都如同他一样，纵使疲惫到了极致，但却还要继续机械地维持着双手上攀、双腿上蹬的动作，无暇去顾及越来越酸痛的四肢与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只管在心中一步一步地数着，似乎每数出一步，便能让自己心安一分，心道或许直到登上山顶，或许才能松下这口气罢。 但褚敏心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或许登上山只是这个任务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一场不是生就是死的恶战，但他却不敢说出来，生怕其他将士们一想起这件事来，便会泄掉爬山的这一口气。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正当午的太阳也渐渐地往西边斜去，褚敏只觉得终于没有这在正上方的太阳来刺伤自己的眼睛，一众楚军也终于登上了山顶。 还未等众人喘过气来，百夫长已经拖着褚敏清点了一番人头，两人一左一右默数了一遍登上山来的军士，一共八十九人，对了一遍数，总算是与上山的人数一个不差，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众人将登山钩与登山索留在了悬崖边，毕竟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了用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么就拿下这座山头死守不退，要么就尽皆死在此山之上，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大军通过。 众人屏住呼吸，提着朴刀，开始往深处摸去。 褚敏虽然对此次任务没有多大把握，但至少也打算着，纵使是死，也要拉上成倍的蛮子给自己来垫背方可。 他不相信蛮军能够预料到他们一行八十九名楚兵，能够悄无声息地从东侧山崖攀爬上来，从蛮军身后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兵们屏气凝神地在这山间猫腰穿行，只求能够悄无声息地率先发现埋伏的蛮军，然后发动突然攻击，用一开始的声势迷惑蛮兵，让蛮军吃不准到底有多少楚兵来袭，或许还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但不知为何，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行动，却因为这一个突然出现的蛮子给破坏了。 蛮子是从树上下来的，是的，楚兵们如同猴儿一样爬上了山，却在山上遇见了更为地道的猴儿。褚敏想不明白，蛮子既然是想要伏击过谷的楚军，却又为何藏身在这山间林里的树木之上，倒像是专程来等他们这一拨攀山的楚军也似。 但既然冤家路窄，还能作如何？ “有埋伏！”百夫长是走在最前边之人，但他只来得及叫出这一句话，措不及防之下，喉咙便已经被从树上纵身越下的那名蛮兵给割开。褚敏紧跟在他身后，眼睁睁地看着这名百夫长的脖颈几乎被那个蛮子的大刀砍断了一半，头颅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倒向了后方，一双愤怒的大眼还在瞪着自己，如同能喷出火来一般。 褚敏没有时间去哀悼那名尽忠职守却又可怜的百夫长，他当下反应了过来，趁着那名蛮兵还在兴奋着砍杀了一名中楚军官之时，抬起右脚就将那蛮子踢翻在地上，然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拔出腰间的朴刀，双手高举过头顶，一刀劈砍下去，这一击连着褚敏刚刚冲出来的惯性，足有千钧之力，登时就将那蛮子连着藤甲劈为两段。 众人此时也纷纷回过神来，开始嚎叫着冲上前来与蛮子混战在了一起。然而，楚兵们刚刚才爬过险峰，虽说休息了片刻，但体力哪里回复得足够，而蛮子却是以逸待劳，而且一上来便刺死了楚军的头领，此消彼长之下，纵使楚兵们战意高昂，但因为气力不支的缘故，也很快陷入了苦战。 褚敏一边招架这两个蛮兵的合击，一边慢慢往后退却想要找到老张与小贾，同时还不忘扫视了一圈战场环境，发现好在这片山间树林草木茂盛，树与树之间的空隙较为狭窄，蛮子虽然是突然袭击，但还不至于迅速地展开队形，对楚兵完成包围。 而且，褚敏侧耳一听交手的喊叫声，发现蛮子的数量也并未来得比楚军多上许多，大约也就一百余不到两百的人数，褚敏当下心想，若是迅速带领众人调整好小组队形，与这伏兵殊死一搏，未必就会落得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