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规矩
第一堂课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草草结束,还没等霍然舒一口气,几个少年就专门过来鉴赏他的脖子。 很明显他们的兴趣并不是一颗耷拉下来的脑袋,看完后,没人理会男孩,而是很肯定地告诉旁边的云朵:“他是怪物。”看来对女生,对美的向往不分年龄,只分性别。 也有为霍然打抱不平的,站起来说:“头抬不起来不是怪物,我叔叔就是这样。” 竟然还有同道中人,男孩连忙追问这位叔叔的情况,问清楚才知道这位的叔叔是被仇家打杀的五肢皆断,只剩下一口气,不要说头了,所有能抬的都抬不起来。 云朵好奇地轻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听完那位叔叔的悲惨遭遇,男孩居然有点自豪的回答说:“我可不是被打的,我天生就这样。”看来女人能给男人带来勇气这句话不是盖的,哪怕他还只是个男孩。 女孩很莫名其妙地顾影自怜起来:“我也有毛病,从小我就很白。” 白也是毛病?这能和我的脖子相提并论吗?你白关我屁事啊,男孩心想。 他有点心烦,独自走出教舍透透气。这里的风景让他心惊rou跳,院子里长满了荒草,草上点缀着不少揉成弹丸状的纸团,看来这里的教习都喜欢用这种杀伤力有限的方式,提点自己的学生。 学府的茅厕臭不可闻,密密麻麻爬满了白色的蛆虫,沙地里的黄沙粗砺而潮湿,泛着暗钝的颜色,他走过去用脚捣了一下,踢出两块瓦片渣子。这里与战武一脉学府的环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学府的院子里,短短的一会时间,他就看见了一个大小眼,一个长短腿,一个地包天,在厕所里他看见了一个打手语的哑巴,在走廊里他看见了一个瘌痢头的女孩,他们全都是外院学府的学生。 男孩有点明白了,他父亲霍大年为什么坚持让他来这里修习。战武一脉学府并不是为他准备的,真正适合他的是外院学府。 流云宗其他的学府,流淌着的是修士们最纯正的血脉,云集着如鲜花般的孩子们。而外院学府,则代表着硬币的另一面,是一种既无可奈何又相当明智的选择,这或许是世界上最悲伤的一种妥协。 认命吧。外院学府才是合适于他的归宿,不,应该说,是他命中注定属于外院学府。 不一会,教习的呵斥声响起,秃顶、瘸子、罗圈腿,以及其他邋里邋遢稀奇古怪的孩子们,一起奔跑着回到各自的教舍,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院子。 男孩环顾四周,浑身颤抖,考虑着是不是应该从大门那儿逃出,回到生他养他的山河湾去,继续享受那种无所事事满街游荡的快乐。但那扇冷气森森的铁门,令他瞬间感到无能为力,连逃跑的勇气都丧失了。 机会稍纵即逝,一道身影掠过后,一个男教习扯着男孩的领子,把他揪回了教舍,确定无疑地将他按在了座位上。 霍然低头发现自己坐的蒲团旁边多了一条白线,他偷偷问相邻的云朵:“这是谁画的?” “我。”云朵双腿盘坐,双手按照教习的演示,握成一个水滴状,一边学习吐纳,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教习轻声说,“以后你不可以过这条线。” “就因为我是怪物?”霍然有点气急败坏。 “都有这条线的,因为你是男孩子啊。”云朵生怕被教习看到,快速回答。 男孩羞惭地低下了头,他不用害怕被教习发现,因为他的头始终是低下的,不过这次好像更低了一些。云朵,多么好听的名字,多么美丽的女孩,就在相识的第一天,别人心目中的妖怪已经升格为男孩。看来外院学府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为此霍然不由得又要喷尿了。
外院学府是个奇怪的地方,教习管学生管得非常严格,可是某些时候,又近似于放任自流。 比如修习时没有按照教习的指导,那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而学生互相打斗的时候,却没有任何教习愿意出来管一管。男孩的jiejie霍婠婠说过,外院学府嘛就是这样,记得千万别去告状,教习不管的。 男孩起初是记得这句话的,后来有一次实在受不过了,跑去找教习哭诉,马教习连看都没看他,只说了一句:“现在的学生真他妈是一群废物。”男孩顿时觉得自己碰上了一堵墙。 后来他发现,教习们对付捣蛋者的方法很简单:看心情。他们只按自己的心情行事,这对包括霍然在内的所有学生来说,可谓是天威难测。 最令男孩恐惧的是,学府连看门的大爷似乎都不简单,他是个看不清多少岁的老鳏夫,喜欢用火钎子抽打学生的屁股。联想到自己已经逝世的叔公罗宏,霍然觉得每一个看门老头都不是善茬。 学府里充斥着大量的低能生,凡是十二岁还达不到炼气期二阶的学生统称为低能生,他们缺少修炼上的天赋,也绝无进入流云宗内门继续修行的可能。剩下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干脆回家,成为一个街头混混。要么在学府混日子,等待一个成为宗门杂役的机会。 各教舍坐在最后三排的全都是混日子的低能生。这些少年大部分蔫头巴脑,好像加了刑期的囚徒,也有十分不好管教的,在学生里称王称霸,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教习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要不怕挨打的,都能成为学府里的滚刀rou,而低能生早已经在各自家里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各位教习的那点伎俩,对他们来说简直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