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抵抗联军

    在守卫们的指引下，白祈他们将车子开到了村长家后面的那片空地上——大概是阿敏的安排，有人帮他们用塑料布临时搭了一个暂时栖身的棚子。

    如果不是因为带着我，白祈觉得赵恒大概率会有人收留。

    因为下雨的缘故，很多在田里劳作的村民都已经回到了村里。

    看得出，他们对赵恒都比较尊敬。

    而留给白祈的，则是一道道蕴含着警惕和敌意的目光——没办法，劣化者们对正常人类的态度普遍不好，村长和赵恒完全属于异类。

    白祈好奇地观察了一下村子里的村民，他们的外表看来大多与普通的流浪者无异，身材瘦弱，神情疲惫，甚至有些邋遢。

    他们没有阿敏那么明显的畸变特征，大多数和那位村口的守卫一样，下颌有两条闭合的rou缝。

    最多就是皮肤较之于普通的荒野流浪者更加细腻一些，但也有限。

    也就是说，除却像阿敏这样的祭祀，如果他们不用“鳃”在水下呼吸，几乎与常人别无二致。

    村民们只是略微打量了他们几眼，就各自回家去做饭了——趁着还有一点点天光。

    村子里虽然有几台发电机，但显然没有那么多能源为照明发电。

    而在沼泽附近，优质的柴火也是相当珍稀的资源，所以一切必要的工作，必须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完成。

    很快，长街的各处就升起了袅袅炊烟，一种特殊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村子。

    这是蘑菇混杂着热气的香味儿。

    别说，还挺香。

    像云沼村这样的小型聚居点，能够不为食物发愁，简直称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怪不得他们对恒哥的态度这么好。

    白祈默默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开始张罗起了晚饭。

    作为借宿的代价，他们得向村长和阿敏提供一顿晚饭——产自蓬玄的行军罐头，一份土豆炖牛腩，两份红烧rou，还有特供版米饭。

    虽然蘑菇还算是充足，但是想在这云梦雷泽上弄上些rou吃，还是十分艰难的。

    所以即便是对于村长和祭祀而言，这些罐头都是难得的美味。

    李铁柱死死地盯着白祈手中那几个加热着的罐头，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不愧是东域的超级据点。”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我年轻的时候正好赶上西岸人的第二次东征，当时东域的大据点们联手组建了一支抵抗联军，并许诺活下来的人可以获得加入蓬玄在内的几个超级据点的资格……”

    “当时我也准备去参加来着，可惜刚离开据点就遭到了敌人的攻击，最后还是侥幸被阿玉救回了村子。”

    阿玉就是云沼村的上一任祭祀，也是村长的妻子。

    第二次东征发生于新历67年左右，那个时候李铁柱正值壮年，可以算是历史的亲历者。

    赵恒拨弄着火堆：“没什么可惜的，上了战场能活下来的又有多少？”

    “而且据我所知，就算是当初有幸加入了蓬玄的那群人，也没有几个能活到您这个岁数的。”

    李铁柱哈哈一笑：

    “也是，这世道没有比活着更奢侈的事情了。”

    白祈则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抵抗联军？”

    他对两次东征的了解仅限于“发生过，打赢了”本身，对于那段历史的细节，据点内的老师大多略过不提。

    “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一群被忽悠上去送死的炮灰。”阿敏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色。

    赵恒将食物分成了四份，看着白祈愣住的表情，低声解释道：

    “为了应对第一次东征，包括天京城、蓬玄在内的几个东域超级据点的实力受到了不小的损伤，所以第二次东征开始，他们就联手向东域上大大小小的聚居点发出了征召令。”

    “当然，大部分东域人都生活在朝不保夕的状态下，这份征召令的“报酬”虽然看起来很美好，但真正响应的人并不多，除了劣化者。”

    劣化者……白祈若有所思。

    李铁柱品尝着热乎乎的牛rou，幸福地眯起了眼睛道：

    “无信之人，皆当神罚，这是他们的口号，何况是神罪之民呢？”

    “呵呵，明明都是人类，却只是因为信仰了神灵，就将自己的同类视作异端，”

    “对于那群疯神的信徒而言，荒土上的畸变怪物都要比东域人可爱得多，至于劣化者，看一眼都是对神的亵渎。”

    李铁柱的声音逐渐变低，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我第一遇见东征军的时候，是在云梦雷泽更西边，靠近赤城的一个聚居点附近。”

    “当时我们正在前往赤城的路上，偶遇了西岸人的军队。”

    “他们和东域人的区别还挺明显的，金色或者灰色的头发，蓝色和碧绿色的眼睛，浓厚的体毛……”

    “哦，对了，他们几乎各个都有狐臭，当他们成百上千个站在一起的时候，那味道简直堪比“臭气弹”。”

    “他们装备精良，拥有各式各样的强大武器，枪支、火炮甚至是飞行器……当然，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们的觉醒者。”

    “那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身材臃肿，穿着一身白底红边的长袍，他仅仅只是朝着前方挥了挥手，就有一道巨大的光柱从天空中落下，将整个据点笼罩……”

    “光柱消散之后，聚居点没有事，没有任何建筑受到损伤，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东征军也随即离开。”

    “那是一个劣化者的聚居点，神罪之民的居所，所以他们只是“净化”，而不是选择征服……”

    李铁柱的眼神逐渐失去了光彩，似乎整个人的灵魂都坠入了黑暗之中。

    过了十几秒，他猛然回过了神，低下头，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罐头，低声道：

    “是的，净化，或者用他们的话来说，叫做“神罚”……我进入了那个聚居点，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里面非常的“干净”。”

    “没有任何血腥恐怖的场面，一切“不洁之物”，都在神灵的威光下烟消云散。”

    “肮脏、污秽、罪恶……以及劣化者们的生命和灵魂，当然，也包括和劣化者搅在一起的人类。”

    李铁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我在荒土上这么多年，待过最安静，最干净整洁的地方，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污秽，除了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

    然后他转头看向了阿敏：

    “不论在抵抗东征军的时候人类和劣化者之间发生了多少龌龊，但就“抵抗入侵”这件事本身，每一个曾经奋战过的抵抗联军战士都值得尊重。”

    “这无关于他们的种族、性别道德和立场。”

    阿敏沉默地，小口小口地吃着赵恒递给她的罐头，没有再反驳村长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