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变故
“jiejie，jiejie，苏哲哥哥回来了。”小豆子像是得到天大个消息，迫不及待地跑到宋清梦房间报备，饶是李婶也调侃道:这小家伙算是着了魔了，成了他清梦jiejie的狗腿子了。宋清梦一个惊坐起，挽了挽头发，披了件长衫，提了个灯笼，拉着小豆子去找苏哲。夜色是墨，在天空中一点点扩散，慢慢的，院里的房屋，池塘也逐渐沾染上。他们是在凉亭里找到苏哲的，一席长发被风撩起，看不清他的眸子，不听话的袖摆还在飘动，他像是累极，闭着眼轻靠着台柱，用手按揉着太阳xue。 “这么晚了，你们来干什么。”一声询问打断了宋清梦的思绪，像是被抓的贼，扭扭捏捏地不知道如何开口。“jiejie找你好多天了呢，苏哲哥哥，你去哪里了？”小豆子跑到苏哲面前，跳上台阶坐在他对面，亲昵地抱了抱苏哲。苏哲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哦？是吗？小豆子几天没见长高了呢”转尔道:“怎么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听说外面在通缉我，藏在这院子里迟早被发现的，到时候这一院子的人都脱不了干系。江枫这人我是知道的，他狠起新来，恐怕……”宋清梦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她在观察苏哲的反应，私藏逃犯不是小事，她这番话倒也不假，她想知道苏哲靠什么保她，保这一院子的人又或者会不会弃她于不顾，把她供出去，换来黄金万两。 “嗯……我知道。”苏哲瞧了瞧她，继而又抚上小豆子的脸:“宋公是自杀的，他不愿自己成为你的软肋，他说与其让梦儿不惜一切地来救他，倒不如自我了结，他只希望你能活下去。”想是想起什么了，苏哲顿了顿:“宋公曾救过我，我自然是要助你，这一院子的人，大家都在陪你冒险，但是，你也别太担心，出了院子他们只是市井小民，惊不起江枫的注意，你且在这躲躲，有办法了再行动。外面最近不太平，近些天跟那群狐狸交涉实在费神，铺子的生意不太好，官府又增税，几家铺子因为柜员跟官兵发生点争执暂时关闭了，明儿个去会见明月掌柜，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嗯，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要是哪里需要我跟我说。”宋清梦听完苏哲这番话倒是发觉自己小家子气，伸手抱回小豆子:“行了，苏哲哥哥累了，咱也回去睡觉好不好。” 苏哲看着宋清明提着灯笼，牵着小豆子跟他道了别，一步一寸地往住舍走去。夜是真的黑，如幕布般，看不清人影了，唯有灯笼的红光在黑夜中点缀。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喃喃道:“这院子，终是会保不住的。” 送小豆子到了李婶那，回到房内，脱掉外衫，倒在床榻上，眼神空洞，她量是没料到，爹爹竟是自杀，到底还是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人世间，接下来呢，能干什么？在这院子里躲一辈子？江枫那是不能闯的，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小命倒不用这么轻易给了出去。爹爹的同僚们也被清了个干净，好像出来这院子里的大家伙儿，她竟找不出接纳她的人。翻出爹爹的信件，猛然间看见盒子内部有些细细小小的字，是刻上去的:兄长清风，唐家庄主。 这让宋清梦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兄长？她哥哥？从小到大没听说她有个哥哥呀？她的哥哥，为何是唐家家主？ 介时，宋清梦心中有了方向，去，得去，去寻她那不被定义的兄长。天一亮，她便辞别了院里的姨婶婶们和小豆子，李婶是最不舍的，拉着宋清梦的手再三嘱咐，小豆子也不说话，盯着宋清梦，常时清明的眸子此时没了光，他觉得宋清梦这是不要他了。宋清梦没与苏哲辞别，仅留下一封信，大概交代了她的去向，感谢他近日来的照顾。郭爷爷交于一把军刀，说是以前充军的时候留下的，刀柄上有些看不懂的图案，有些发黑，算是新奇，独是刀刃异常锋利，闪着微光，似是在叫嚣。宋清梦小心翼翼地收下，用手帕包裹，道了声谢，郭爷爷笑了，布满褶子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好，好孩子，离了这院，郭爷爷也照顾不了你，出门在外什么都要靠自己打点。”贾叔则是默默拿出一布袋，布袋里放着一盒点心，意会让清梦收下，看似不大的盒子，实在沉甸甸，满满一盒点心，贾叔怕路上饿着她，一大早便忙活起来，饶是小豆子都没能吃上一块。姨婶婶们各自掏出一些碎银，宋清梦忙是推拒，住在院子里的这些时日已是烦劳大家了，这还收银子钱财的，大抵是不行的。但姨婶婶们坚持宋清梦收下，这出门在外，又被通缉，不备些银两打点怎么能到陈家庄，怕不是在路上就被抓了回去，再者，吃喝住行哪哪都得花钱，宋清梦一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主，自然是不懂这些市井之道。小豆子今日话似乎特别少，尤其是与宋清梦，在临走之时，宋清梦蹲下来摸摸小豆子的头:“怎么了？小豆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嫌我烦了？为什么要走？”小豆子终是憋不住了，说着眼泪就要开始往外冒。“不是的，jiejie怎么会不要小豆子呢，jiejie喜欢还来不及呢。”宋清梦拂去小脸上的泪花:“jiejie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总留在院子里是不是？jiejie答应小豆子，jiejie回来了一定带着小豆子吃香的喝辣的，买最贵的洋玩意儿给你，好不好？”噗嗤，小豆子笑了出来，眼泪还挂在眼角，他伸手抱住宋清梦，好像松手她就会没了一样，窝在宋清梦的怀里，闷闷道:“你说的哦，一定要回来看我。”就这样，在一行人的注视下，辞别了大家，踏上了寻亲之路。 苏哲知道消息已是几天后了，看到信的时候他气极，手将信件捏的没了形状。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群老狐狸的钳制，回来得到的是宋清梦走了的消息。小豆子扒在门外偷偷地看着苏哲，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苏哲哥哥的眼神可以吃人。“苏哲公子，这清梦去寻亲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啊，至少她还有兄长能照顾她，再说了，最近城内通缉没那么严了，这小丫头机灵着呢，定是不会被官家抓了去。”李婶端着粥和些清淡小菜进了房门，放在苏哲跟前:“吃些东西吧，这些天忙里忙外，铁打的身子也是经不住的。” “罢了罢了……”苏哲端起粥浅喝了几口。转头看见扒在门的小豆子，沉默了，似是在想些什么…… 宋清明到底还是抵达了陈家家府，她敲了敲沉重的大门，这哪是门扣的，这是她寻到的希望。咚咚咚，三下响，没人应，咚咚咚，又是三下，终于一位门童探出头:“你是何人？”“宋清梦，你家家主可在否？”宋清梦赶紧上前，询问着。门童疑惑地看着她，道:“我家家主前些日子出去了，并未告诫有人来探访，请回吧。”“诶，别！”宋清梦抢先抓住将要关闭的大门，“我是你家家主的meimei！”门童倒是懵了:“你说谎！我家家主姓唐，你姓宋，何来的兄妹？倒是你无故来敲门，还冒充家主meimei，赶紧走吧，免得庄主回来看见你就惨了。” “我……我真是！放我进去，真的真的，算我求你了，现在外面不安全你先放我进去好不好？” 宋清梦都快哭出来了，好不容易寻到唐家家府，这下倒好，进不去？这不摆明了把她往绝路上逼嘛，也不知道那些个官兵会不会寻到这，到时候别说自己会被抓走，连累的哥哥这家子人都没得好下场。 门童见宋清梦一身布衣，想来也是个可怜人，开了个缝，说:“你先进来吧，但刚刚那话是万万不能在庄主前提起的，不然被逐出去，量是我也会被你连累。”宋清梦赶紧从门缝中塞了进去，道了声谢谢，又问他家家主何时回来，门童说快了，转身进入了大院，把她带进他住的小屋，接着去禀报家里娘娘，毕竟这人他是藏不住的，只得一五一十地向娘娘说明情况，想来这娘娘也是心善的主，大抵是不会把宋清梦驱逐出去的，只是苦点做个丫鬟也好。 于是，宋清梦便成了陈家家府里的一个小丫鬟，虽然很是气愤，但奈何哥哥没回来，忍忍至少还能留下来，如若撕破脸皮，莫不是连陈家庄家府都进不来了。 几天后唐清风终是回来了，不愧是一家主，老早有消息便有人准备迎接，大大小小几十个丫鬟，还有他的几个小老婆，整整齐齐地排着等待他回家。 从马上下来了个20多岁的男人，一身墨蓝，一脸凌冽，看上去便是个不好招惹的主，但这眉目像极了爹爹，但又跟爹爹不太同，爹爹喜欢对她笑，眼角时常弯弯的，半哄半就的，是个宠女儿的主，虽说对外人没有怎么笑，但也算看上去和善，眼前的这个兄长，看上去就凶巴巴的，万一他不相认，把宋清梦丢出去怎么办。她是真没地方去了。宋清梦反而有些不敢相认，扭扭捏捏地躲在丫鬟中间，等等，她是谁啊，她是宋清梦啊，大小就一“恶霸”还能把她吃了不成，于是，扯着嗓子嚎了两嗓子:“哥！” 唐清风眉头一皱，抬眼望去，寻声，门童赶紧冲过来捂住宋清梦的嘴，宋清梦张嘴就是一口，咬在了门童手上，门童吃痛松开了，“哥！”宋清梦继续喊着。这时唐清风瞅见了丫鬟中一个陌生的身影极力地向前凑着。门童见势不妙，立即跪下来，道:“家…家主，小的未经家主同意私自带人进入府中，请家主责罚。”说着脑袋就磕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唐清风。 “为何叫我哥？”唐清风薄唇一动，观察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身着丫鬟裙衫，梳着两个髻子，饶是想不起来自己哪里认了个meimei。想着，如若是戏耍他的，那这小姑娘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周围的娘娘们赶忙上前，生怕这家主生气，毕竟她们也是默许这姑娘留下来当了个丫鬟，闹出今天这一遭，饶是在场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 “你就是我哥，我亲哥！”宋清梦赶紧挤到前面来，拿出爹爹留下的盒子和信件给唐清风看，“哥，我已经没有爹爹了！”宋清梦越说越难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倔强地不肯滴落下来，这是这些天来她唯一感觉到曙光在眼前，牢牢抓住唐清风的袍子不肯松手。宋清风接过信件和盒子，在底下瞧见了那几行字，想起外祖母曾经说过，娘亲在他小的时候难产死了，便把他接手过来当唐家家主抚养，他父亲是谁他是不知的，毕竟很小便被接了过来，对父亲的记忆微乎其微，殊不知这meimei还活着？这平白无故出现的女子便说是他meimei，不定这是不是骗他的，但眼前的“meimei”实在让他觉得陌生。皱了皱眉，轻叹一声:“松手！”宋清梦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了，转尔听他说了声:“去梳洗干净，穿丫鬟的衣服像什么样子。”她想，她这哥哥算了开始接纳她了吧，松了松紧拽的衣角，笑了笑，眼角溢出泪珠，原来，这就是哥哥，她还有家人！唐清风微眯着眼盯了盯，似乎真与娘亲有些像，虽说娘亲在他年幼时便去世，但记忆里还有些许她的身影，对于爹的记忆倒是没多深，少时曾哭着问过外祖母为何爹爹不接他回去，外祖母总说爹爹在朝为官，忙得很，是顾不上他的，说实话，他是记恨她口中的爹爹，许是打小就没有接受过父爱，他是嫉妒的，所以当听说他死了，心里也不大难过。“哥…哥哥，这家里只有你了吗？”换完衣裳的宋清梦面对冷脸的唐清风是有些害怕的，有些尴尬地寻找着话题，一出口发现这说的是哪门子胡话，这一大家子人不是人？她还在思索怎么圆话，就听见唐清风幽幽地说:“嗯，外祖母去年过世了，娘亲……你知道的。”“娘亲，娘亲”宋清梦喃喃地念叨道，“我打小没见过娘亲，她是个怎样的人呐？我只在桃园听爹爹提起过。”“桃园？”记忆如洪水般涌出，或许这真是他meimei，娘亲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爹爹的桃园真美，她怕是再也见不到了，“风儿，你随外祖母去江南吧，娘亲想在这里多待一阵，你爹爹修的桃园很美，娘亲不舍的。”这是他记忆里最后的关于娘亲的画面，躺在床上的娘亲终是咽了气，眼泪顺着眼角流下，那时他不懂，现在想来，那是娘亲遗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