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分洪

    才半年的时间，我已厌恶这种生活了，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就是能和同村里的姑娘们一样，做几天的事情了，可以休息一天半天的，因为别人的田活路一做完，无事可做了，就坐在家里晒一晒太阳，打一打毛衣，可是，我和jiejie却一下子也闲不下来，想玩一下，就巴望着早一点变天，只要是能干活的日子，我们总是有事在做着，jiejie也说了，今年是因为要开这一点滩田，要不然，这会儿还不是在家里闲着呀。

    jiejie总是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她干活也快，总有一点瞧不起我做事的样子，我甚至在想，要不是看到父母亲的年纪大了，有多远我要跑得多远，那时候，正好有一些杂志上有一些空白的招工表，只要一填上，就可以南下打工去了，这种想法只是在心里想一下算了，毕竟，家里的田地越来越多，而父母的年纪越来越大，我总不能看到jiejie一个人在吃苦吧，这是我于心不忍的。有时候，做得累了，我就和jiejie说道“怎么不蓄洪了，要是蓄洪了，我们就可以好好的歇一下了呀？”

    三年前，姚集蓄过一回洪了，老辈的人说，还是在64年的时候蓄过一回洪，这一回，mama有了经验，她在接到了通知的时候，就和了好多的面，我刚刚上了初一，一听到老师说赶快回家，要蓄洪了。有同学就问老师，什么是蓄洪呀，蓄洪都不晓得呀，就是要被水淹了，不能来学校里上学了。快点，快点，收好了早一点回去。我那个高兴呀，书包一打开，把本子往里面一装，挎起书包就往家里跑，可以不上学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了。至于蓄洪是什么后果，我想都没有想，只要不上学了，可以天天睡懒觉了，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好消息，我一路跑到家里，看到好多的人都在搬东西，大家一副慌张的样子，这么多的人人都是那么地急烘烘的，我愣了一下，站在路中间，有人嫌我挡路了，他们一车车地运着一些粮食还有一点儿家具，前两天刚刚地下过雨了，路上还有一些泥，一走一滑的，我不晓得我们的家里究竟是怎么样了，只好往屋里走，一到了家里，二哥正拖着一车的东西上路了。

    “二哥，你们在做什么呀？”我开始慌了，我们的家里也要搬呀。

    “快一点回来帮忙，”mama听到了我的声音，“要淹水了，我们要把粮食装起来，一会儿也搬到躲水台子上面去。”

    我还想多问一下，可是，大家都在忙，大哥在房桶里往外舀小麦，三哥在跟他牵着袋子口，爸爸又搂了一些袋子放在堂屋里，又接着打开了第二个房桶，他让我跟他牵袋子口，我赶紧地跑了过去，可是，我的力气太小了，要接住爸爸递过来的一大筐子粮食，根本上就够不起了，弟弟跟在二哥的后面，他要在躲水台子上面守着我们的粮食，眼下最关键的是要把粮食都转出去，我们那一年的小麦大丰收了，装了足足的四房桶，光是这些粮食，就得好半天的功夫装袋，然后运走，好在躲水台子离我们的家里并不是太远，这样，二哥负责赶车运粮食，家里的人负责把粮食装成袋，我了，不晓得做一个什么事好了，心里却怕大水一下子就淹过来了，大嫂这时已经快到了预产期，她大着肚子在房间里收着大家的衣服，我不能帮忙装粮食了，mama走了进来，跟爸爸装着，这时，已经快要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大家干了一个上午，都有一些饿了，于是，mama叫我去摘菜，让我帮着jiejie一起烧火，手里有了事情在做，时间好像过得快一些，不一会儿，就烧好了中饭，只是简单地炒了几个菜，我把菜端过来放在桌子上，喊着大家吃饭，这时，不时地从门口走过来一些人，他们拉着板车，板车上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家还是吵吵嚷嚷的，有牲口的，牲口拉，没有牲口的，就用人来拉，不时听到粗重的喘息声音。

    “都来吃饭，吃饭过后再去做，大水还在明天才会来了，我们呀，尽可能地多搬一点东西上去，要不然呀，水一来，家里就不是这个样子了。”爸爸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水说道。

    “还是把粮食安顿好了再说，这一大家人还要吃饭了。”爸爸边吃边说。“你们下午的任务就是搬房桶，四个房桶都搬上去，要不然，这些粮食都没有地方放了。”爸爸看着几个儿子说道。

    “要房桶干什么？”大哥有一点不解地说。“粮食就用袋子堆在那儿不行嘛”

    “用袋子堆起来呀，那要是哪个扛一袋子去了，不就少一袋子了？”爸爸不紧不慢地说。

    “是要装房桶里，那些人看我拉了几趟，都说我们的粮食多了。”二哥同意爸爸的看法。

    “怕什么，我们种了三十亩田，那点粮食不是正常地很嘛。”大哥有一些不以为然。

    “还是听爸爸的，财不外露了，免得有人起了什么心思。”大嫂说道。

    “就是的，这是荒年，大水一来，不晓得哪一天才退得下去，我们明年一年的口粮呀。”

    “|要的，要的，不就是搬房桶嘛，我搬还不行呀。”大哥总算是让了步。

    可是，粮食是放在躲水台子上面了，那我们这些人再住到哪里了，于是乎，三哥和jiejie还有我，又在堤上站了一个位置，把我们家里的床全部搬了上去，挨个摆在一起，然后拉了一个大帆布盖在了上面，这样，一个临时的窝就算是搭好了，我记得最后一趟是和大嫂一起上去的，天都有一些黑了，大哥赶着车，我提一个马灯走在前面，本来是想让大嫂坐在车上的，可是，她只是坐了一会儿，就下来了，直说是不安逸，车上太颠簸了，于是，jiejie在一边扶着她往前走，因为走的人太多了，路上有一点滑滑溜溜的，我就差一点儿摔倒了，把个马灯甩得嘎嘎响半天，那一天晚上，我们就在窝棚里睡下了，睡得还多舒服的，可是，我后来晓得，mama并没有睡，她蒸了一夜的粑粑，爸爸和二哥三哥，搬了半夜的东西，最后，连一些咸菜坛子都搬地上去了，二哥三哥睡了过后，爸爸又挑着大荚篮，把菜园子里的青菜又砍了一些挑了上去，天刚刚蒙蒙亮，大水就淹了过来，这时的我们，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等我们睡醒了，一大袋子的粑粑摆在了我们的窝棚里，还有床空里堆满了青菜萝卜，婆婆已经架起了灶准备烧火了，可是，一看到那浑浊的洪水，摇了摇头，木然地坐在了床上。跟着婆婆一起来的还有二叔的三个孩子们，他们摆明了是要跟我们一起过的。

    这时，村子里的干部来发漂白粉了，说是可以消毒的，让我们把水装起来，澄一下了，放一些漂白粉才可以吃的。看到有了办法，婆婆踮着小脚到大姐的床边，问大姐想吃一点什么，她坐月子的东西，mama早就准备好了，早就弄到了堤上了。

    早饭大家就一个人吃了一点粑粑，对付过去了，大家望着洪水，一个浪盖过一个浪地朝下流去，洪水越流越高，越流越朝是涨，慢慢地漫过了堤角，朝堤上漫了上来，水边站着好多的人在看着，大家议论纷纷，看到水中漂浮着一些连根拔的树呀，一堆堆的小麦草呀，还有一只死猪，打着卷儿地漂走了，飞快地朝下漂去。这昏黄的水让人有一些茫然，在大家的议论中，我也不安了起来，生怕我们的房子冲倒了，要是没有了房子，我们一大家的人住到哪里呀，本来，分洪是为了国家在考虑，可以说是舍小家，为大家，可是，看到了堤坝两边都是水，只是我们站的中间是一点干处的时候，我不禁担心起mama和爸爸了，不晓得他们那边的水位到底有多高，有没有什么危险。因为洪水离堤顶只有一米不到二米高了，我们就像是被困了一个孤岛上一样，大家焦急地走来走去，可是，一整个堤上都搭着窝棚，有的只是用一块塑料布搭起来的，像我们这样大的帐篷只有两个，还有一些小的，一个挨着一个，边上连一个走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