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一个微小的裂缝
焦母从未见儿子如此反抗过自己,一定是刘兰芝蛊惑了儿子,害儿子和她私奔,现在还不听老娘的话了,这样的媳妇无论如何是要不得的。 “不打她可以,不许她进我焦家的大门。”焦母气急败坏。 “你确定?”焦仲卿问。 “想进这个家门,除非我死。”焦母把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 焦仲卿一句话未说,带着妻子儿女离开了。 焦母跌坐在地,号啕大哭, 儿子从小听她的话,从未忤逆过自己,自从娶了媳妇,就处处不听话,开始还只是商量,请求,最后竟然丢下老母亲,跟那女人跑了。 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回来了,还有了小孙子,可是,连孙子的手都没摸到,人家就走了。 走的头也不回,毫不留恋。 逆子呀,逆子。焦母坐在自己大门口,捶胸大哭,数落着儿子的种种不是。 很快,流言四起。 不孝顺的焦仲卿和不贤惠的刘兰芝成了千夫所指,两个孩子也被其他的小孩子们欺负。 一家四口都默默忍了。 焦仲卿买了宅子,置了店铺,在流言蜚语中做起了生意。 宅子铺子总是被砸,被丢臭鸡蛋、烂菜叶… 更有甚者还在夜里给人家门上泼粪。 夫妻二人并不生气,该打扫打扫,该报官报官。 县令烦不胜烦,罚了几个带头的,人们才消停下来。 开始时,铺子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但是,架不住人家夫妻二人会做生意,货色又好,很快,就把生意做的红红火火。 刘兰芝的兄长来过几次要meimei回家,都被焦仲卿乱棍打了出去。 二人是有婚书的合法夫妻,谁也拆不散他们。 时间久了,流言淡了,焦刘两家也不来找麻烦了。 夫妻的铺子,生意也更加红火起来了。 书,说完了。 静安斋里安安静静的。 过了很久,说私奔的那个小姑娘开了口:“娘,他们真的私奔了。” 那眼睛里的亮光藏都藏不住。 “你要是敢学他们,我打断你的腿。”妇人气恼。 “哼,要不你打死我算了。”小姑娘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这可怎么得了,这不是教孩子们反天了吗?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一个老太太摇头叹息。 她身边的儿媳默默地捏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点心,吃了。 那是她婆婆最喜欢的点心,婆婆不发话,她动都不敢动。可是,她也很想吃呀,婆婆都吃了一碟子了,最后一块了,她都馋很久了。 婆婆抬手就要打媳妇,儿子伸手一拉,把自己媳妇拉到身边,躲开了母亲的手。 男子把媳妇嘴角的点心沫轻轻擦掉。 “喜欢吃,为夫以后天天给你买。”男子叫了伙计过来,又要了一碟点心。 小媳妇抱着碟子,吃得眉开眼笑。 以前,在婆婆面前,不是婆婆不要的,都轮不到她的份,相公虽然疼他,但是很是惧怕婆婆。 今日,夫君竟然为了她,忤逆了婆婆。 小媳妇抬眼偷偷看看婆婆,婆婆的脸已经黑的不行了。 想要将这逆子狠狠地揍一顿。 “等回到府里再教训你们。”黑脸婆婆放下狠话。 “不就是吃了块点心吗?这也要教训人,真是个恶婆婆。” 和自己娘闹脾气的小姑娘看不下去了。 婆婆当众被一个小姑娘数落,脸上挂不住,揪起儿子拖出了静安斋。 小媳妇吃完最后一块点心,追了出去。 “jiejie,你别怕她。”小姑娘在身后给小媳妇打气。 小姑娘的娘气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黑暗,只要被撕开一道口子,就会有光照进来。 客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其中不少为小媳妇鸣不平的。 景和帝看着楼下的人们,再看看门口晒的满头大汗的儿媳妇,很是满意。 接下来,肖如玉弹琴,肖如逸唱了一曲《孔雀东南飞》。 看着台上的两个人,大姑娘,小媳妇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 多好看的人啊,身份又那么尊贵,府里都只有一位正妃,连个妾室都没有。 琴弹得好,曲子唱得更好。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么好的男人? 如果有这么好的男人喜欢自己,别说私奔了,把命给他都愿意。 原来勇气不够,只是诱惑不够大而已。 无论是原来的慷慨赴死,还是老先生改过之后的无畏流言蜚语,焦仲卿与刘兰芝一定都是极相爱的,才会不顾一切都要生死相依。 这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生活啊。 待唱到“我愿有情人,共饮一江水”时,尧安之的眼睛都瞪大了。 这歌词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后世屠洪刚唱的《孔雀东南飞》吗? 尧安之看向骆冰。 骆冰听歌听得痴了,脸上有淡淡的悲伤。 想来这歌也是他师父教给他,他又教给两位王爷的。 不知道这位前辈都带过来了什么,好想见见前辈啊,可惜,见不着了。 肖如衡也想去台上弹唱一曲,被贤妃死死地拉住袖子。 肖如衡想要求母妃,景和帝一个眼神扫过来,肖如衡乖乖坐好。 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务正业。 从小喜欢唱戏,天天往宫里的戏班子里跑,穿着花花绿绿的戏服,油彩涂的满身满脸。 夫子教的功课一句记不住,戏文记得一字不差。 景和帝气得没少揍他,一点用不管,一不留神就跑到戏班子里去了。 戏班子也不敢教他,看到他就赶紧给贤妃送回来。 不让他去戏班子,他就耍赖不读书。 景和帝气得没办法,只好退步,想学戏,就得先把夫子的课学好。 肖如衡白日里跟着兄弟姐妹一起学习,每门功课都是第一,晚上跟着戏班子的师傅学唱戏。 景和帝有言在先,只许在宫里唱,出了宫,一个字都不许唱。 “为什么大哥二哥可以,我就不可以?”肖如衡委屈。 “他们是给你二嫂捧场,偶尔为之,你若是撒了手,就成了静安斋的台柱子。”贤妃耐心地安抚儿子。 台上两兄弟一曲完毕,骆冰感谢了大家捧场,散场休息了。 客人们意犹未尽地离开,互相约好了吃过午饭再来。 懒得回家的人直接在附近酒楼吃饭,知味轩也是爆满。 尧安之走进包厢,就看见肖如衡臭臭的脸。 父皇和母妃已经离开了,大皇子也带着自己母妃和王妃离开了。 肖如玉在尧家那边。 “二嫂,我把《孔雀东南飞》的戏也改了。”肖如衡一看见二嫂就凑了过来。 “阿衡这么厉害的吗?”尧安之笑着表扬。
肖如衡就知道二嫂会表扬自己,也只有二嫂会表扬自己。 “等回府了,我唱给二嫂听。” “好啊。我还没听过阿衡唱戏呢,你二哥说你唱得特别好。”尧安之睁眼说瞎话,肖如玉明明说的是就那样。 自从静王府开始说书,肖如衡就天天往静王府跑,一日不落。 开始的时候只是听,后来还拿个小本子写写画画。 每天听完书主动送老先生回家,一路上各种问题把老先生问的烦得不行。 后来,看他是真的喜欢,老先生就耐心教他,结果,他就在老先生的小院子里待得越来越晚。 景和帝叫过他去问,他就把老先生教的策论说给父皇听。 景和帝看他没有忘记正事,策论讲得有模有样,也就默许了他跟着老先生学习。 肖如玉带了尧家人过来,一起去知味轩吃火锅。 朱姨娘很想和女儿说几句话,可是,女儿被十四皇子拉着,没有她说话的份。 尧静之看着阿姐对肖如衡温柔微笑的样子,心里酸极了。 那是他的阿姐,以前都只是对他温温柔柔地笑。 “二嫂,唱戏真的一无是处吗?”想到父皇的话,肖如衡又一下子蔫儿了下去。 “既然文可以载道,戏文为什么就一无是处了呢?”尧安之问。 “父皇说读书才是正途。” “你知道父皇为什么这么说吗?”尧安之认真地问。 “知道,父皇说读书能为百姓做事,唱戏不能。”肖如衡不服气。 “可是,我好喜欢戏里的那些故事,明明都是很有道理的故事。” “可是,这些故事,老百姓能听到吗?”尧安之问。 肖如衡愣了。 “现下,听戏都是有钱人的消遣,老百姓哪里有时间,有钱听戏?”尧安之指出问题的关键。 “唱戏不是一无是处,而是,传递不到更需要的人那里。” “老百姓家的孩子,连书都没得读,对他们来说,填饱肚子才是正途,所以孩子们要先跟着大人谋生,大人们为了养活一家老小,整日劳作,哪有时间听戏。” 肖如衡有些明白了。 “那怎么办。”肖如衡想为百姓做事,又不想放弃喜爱的东西。 尧安之:“他们需要有时间来听。” 肖如衡又陷入了沉思。 尧安之安慰他:“所以,父皇说的没错,眼下,读书才是正途,先解决了吃饭问题,才能谈其他的。” “总会有一天,每个人都能天天读书听戏。” 想想后世四通八达的信息通讯,尧安之突然并不觉得自己的前世有多么可怜了,能生在一个繁荣昌盛的时代,是多大的福气。 “阿衡,只要你想,你就能用自己的天赋造福百姓。” “真的吗?”肖如衡眼中露出一丝惊喜。 “你不吃饭,安安还要吃饭的。”肖如玉瞪了肖如衡一眼。 肖如衡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知味轩了,同桌的还有一大家子尧家人。 “真羡慕你,有这么好一个jiejie。”肖如衡尴尬地对尧静之笑一笑。 说完,整个屋子的人都尴尬了。 尧静之小眼神凉飕飕的,我阿姐被你抢走了,你还在那羡慕我。 尧安之闷头吃饭。 尧家人不知道尧安之心里想什么,也都闷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