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岗运动还在持续扩散，幸存者到达这个星球之初，人们希望建立一个与灾难到来前类似的社会结构，各个行业在人们的一腔热血下被拉扯起来，人们给了未来一个美好的预期，可现有的结构却不足以运转那个预期。 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许多人选择成为工人。 赫歇尔上拥有大量的新能源原材料，人们可以利用这种原材料进行一系列的反应，进而得到可供人类使用的能源。这种矿石会产生一种奇特的辐射，机器无法进入矿洞深处。 想开采这种矿石，只能依托人力。旷工需要身穿防护服进入矿坑，严格做好防辐射准备。 除了巨大的矿石需求，拓宽地下城的领域也是现阶段的重中之重，建筑也是热门的就业行业。 林睦向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将在这个全名迎来下岗潮的时刻迎来一位新的同事。 是那天的那个女孩。 她的工作是负责调查用户需求并对梦境的方向进行提案。 与初见时的脆弱不同，她身上带着一种强烈的疏离感，但是又有着非常强的工作能力，她细致、勤奋，只看现在的她，林睦无法将那日的她同现在联系在一起。 可即使她表现出坚强的气质，林睦还是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易碎感。 某天她拿着一份汇总好的文件走到林睦面前，那个时候林睦才从工牌上知道了她的名字。 蒋南枝。 在这样压抑的社会环境下，有的人渐渐支持不住，林睦的一个同事因此染上了头痛的习惯，他用自己的工资买了一盒止痛药给他，同事连忙说谢谢，碰巧看见这一切的蒋南枝眼中闪烁着些许向往的光芒，那目光并不灼热，她会在旁人注意到之前怯懦地收回目光。 蒋南枝害怕付出情感，她觉得自己一旦付出就会沦落到交际这个恐怖食物链中的最低层。 可是她还是会向往，向往付出情感，向往别人向自己付出情感。 林睦与那个头痛的工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他的名字是何简，这个人虽然经常被头痛折磨，但是依然表现出一种坚强的乐观来。最开始林睦站在帮助他的位置上，久而久之，何简反而成为了开导大家的那个人。 他每天都积极乐观的生活，这样的正能量感染了不少人。 蒋南枝总会在下班之后往返于老城与新城之间，日日如此，从未落下。新城里的人很少会去老城，老城附近有大量的矿洞，新城里新兴产业则会多很多。 林睦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关注她，她的行为对他来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当孤独盛极一时，沉溺其中就能学会如何在忧郁的海底呼吸。” “可总有一部分人，他们拥有令人羡慕的乐观与坚强，这些足以让他们跨越痛苦的沟壑。” “我无法跨越，我选择沉溺。” 一天的工作又结束了，林睦边走路边在笔记本上快速的写下这几句话，他认为这几句话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对环境的适应，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人在环境面前都是无力的，每个人适应环境的方式不同，他选择这样适应。 人要学会享受孤独。 他的注意力不全在路面，于是不慎踩到了一块石子，他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笔记本从手中滑脱。 摊开的纸页刚好对着碰巧路过的蒋南枝，不等林睦蹲下，蒋南枝就帮他了起来，她轻轻掸下本子上的灰尘，还给了他。 林睦怀里还抱着今天蒋南枝递给他的文件，他局促不安地说了一句谢谢，鼓起勇气同蒋南枝说了第一句与工作无关的话: “你是不是很喜欢那首歌” 蒋南枝的眼神变得更温和一点:“我的养父很喜欢听这首歌，我也很喜欢。” “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写作”蒋南枝认真地看向他。 “写作是我一直以来的爱好。” 两个人边走边聊，聊天的话题越来越广泛，但是两个人唯独没有问过对方那天为什么要在没人的地方悄悄的哭。 临别的最后，两个人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林睦又一次躺在自己的床上安静地思考，他打开那份资料，翻阅之后发现人们对梦境内容的需求已经开始了迭代，里面有一些用户状况的详细举例，其中一个男性用户的经历更为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个用户在最初的时候在梦境的选择上总是偏向回忆类的梦，而在后来的时候他对回忆的需求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关于新奇生活体验的梦境会更受到他的青睐。 他本来因妻子与自己的分离伤心不已，如今也慢慢地走出那股伤心，开始尝试与新的人交往。 对更多的用户来说，感受新的刺激逐渐高于回忆，他也需要设计更多这一方面的梦境。 林睦看完之后突然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无力感，走出过去固然是一种好事，但这样的现状让他不得不对情感产生更新的思考。 他沉默的躺在床上，脑子里闪烁了诸多跳跃的想法，也许人类就是这样，人们只是需要陪伴，需要相互扶持，至于他身处什么环境，与什么人相互扶持，对他们来说并不那么重要。 也许不能说这些对他们来说不重要……只是没有那么重要。 这些事情明明与林睦并无直接的联系，但还是会让他陷入到某种难以言说的负面情绪里。 “也许我该和他们一样，因为世界就是这样的，人应该自私，自私的人才能活得长久，自私的人才能得到长久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