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三小姐趁着开玩笑的机会，算是和玲珑儿把话挑明了。大家在离开大龙山的时候。关爱玲对玲珑儿说：“玲珑meimei，你今天答应把顺喜哥让给我，我回去以后就让父亲派人来山上提亲了。那你以后就是顺喜的小姨子了。当然如果你将来愿意给顺喜做个小的，我也不介意。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说罢，关爱玲夸身上马，扬长而去。

    玲珑儿听关爱玲这么说，整个人都惊呆了，站在那原地不知所措，半天没动静。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她后悔不该赌气和关爱玲开那样的玩笑。

    以前关爱玲对袍哥会的事情，从来都是不管不问，但自这次从大龙山回来后，她开始关心起袍哥帮会的事情。看来和玲珑儿的谈话她是认真起来了。她如此关心袍哥会的事情，就是将来为能够帮顺喜一把。现在关爱玲连江城大学也不愿意去上了，成天让护院队长雷镇山教她打枪。雷镇山还以为三小姐对他有情义，教起来特别的用心思，三小姐的枪法也进步很快。

    袍哥的发展历史和川渝文化息息相关，掌控袍哥除了调兵遣将使用的袍哥信物外，就是要会对切口。切口就是以川渝地区的方言词汇为特点，在袍哥内部使用的隐语。袍哥无论清水和浑水，都有一套自己内部使用的“切口”。袍哥到了自己的堂口，无需亮明身份。几句切口对上了，就知道是那个堂口的弟兄，就如同接头暗号一样。三小姐没事就到袍哥下面的堂口转，了解和堂口的情况，学着和弟兄们对切口。这么忙的不亦乐乎。

    浑水袍哥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使用的切口对袍哥的一些秘密活动至关重要。三小姐在心里默念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切口，真是绕口又难记住，如“点水”（出卖同伙）、“划盘子”（毁人容貌）等，都是浑水袍哥常用的切口。而清水袍哥由于人数众多，他们使用的不少“切口”在江城已经不再是隐语，而在社会公开使用，逐渐成为江城民间通用的语言，如百姓经常普遍使用的如“散眼子”（散漫无组织）、“臊皮”（伤了面子）、“乘火”（顶住）、“天棒”（无法无天的人）、“吃通”（到处行得通）、“抽底火”（揭露底细）、“关火”（能起决定作用）、“落教”（按规矩办事）、“cao社会”（在社会上拉帮结派）、“扎起”（大力相助或袒护）、“放黄”（失约）、“打平伙”（共同分摊伙食钱）、“肘起”（帮忙举荐）、“吃欺头”（捡便宜）、“扯地皮风”（散布流言）、“提口袋”（掌管钱财）等等。篙竿（筷子）、放黄（失约）、关火（能决定的人）、结梁子（结仇）、乘火（顶住祸事）、说聊斋（找人扯皮）、撤火（胆怯）、抽底火（揭露底细）、打让手（有商量余地）、方起（使人尴尬）、对红星（死对头）、涮坛子（开玩笑）、报盘（当众说明）、下火巴蛋（说软话）、扎起（相助或袒护）、捡脚子（收拾残局）、散眼子（自由散漫）、点水（出卖同伙）、绷劲仗（冒充好汉）、cao（鬼混）、拉稀摆带（胆小逃脱）等等。让人感到非常的有意思。

    比起学隐语，袍哥的内部管理就要容易的多。只要分清严格的等级排序就可以了。袍哥组织的内部排行分五个等级，分别称为头排、三排、五排、六排、十排。头排，头排大哥即舵头，也称舵把子、社长。另有闲位大哥，亦如一般社会组织的名誉理事，多为有声望的人，也有绅、商依靠袍哥关系便于在社会上活动的，他们挂个名，赞助若干钱取得“大爷”资格，俗称绅夹皮。

    其他各级别的管事的，在袍哥内部都有明确的分工。如三排，又称三哥、钱粮。掌管一社经济及经营的商业（如茶馆、赌场、栈房）。五排，又称五哥、管事。红旗大管事行交际、执法等职，在袍哥中最有社会力量，不少为职业袍哥，也有绅夹皮五哥、闲五。六排，副六也可称五哥，是一般成员。绿林则称蓝旗，是负责巡风探事的小头领。十排，统称老幺，有凤尾老幺、执法老幺、跑腿老幺之分。凤尾老幺是有家资的年轻后生，可“一步登天海大哥”。执法老幺多为流氓凶神，袍哥传堂把守辕门，制裁叛徒充当杀手就是此辈。跑腿老幺，如茶堂馆、赌场杂务均是。一般老幺则是新入组织者。排行中无二、四、七、八、九。二是不敢僭越关羽，因为关羽民间称为关二爷。四是桃园结义如有赵子龙在，当为四弟，故虚此席。七据说是叛徒，瓦岗寨的罗成，行七。八、九忌杨家将八姐九妹之称。关爱玲把这些管事的分清楚，管理好就行了。他们会各司其职，把自己份内的事办好，把自己管辖的人带好。

    蓝图初得到雷镇山传递过来的消息，他听说关大当家的要决心招顺喜为女婿。他知道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他费劲千辛万苦，把二当家的调出四川，又铲除了保安团这个障碍。现在没有人可以和他抗衡了。他不能让这个全歼异党的好机会失去。不能让这大好形势因为袍哥和大龙山的联姻而给破坏了。

    雷镇山得到蓝图初的指令，他开始密谋找合适的机会实施他反水计划。他计划先把大当家的干掉，然后栽赃给大龙山。再娶了三小姐，霸占关家的财产。到那时，四当家的就不足为患了。他再以为大当家的报仇的名义，联合城防队伍，一举剿灭顺喜的抗日救国大队，自己也能弄个司令当当，到那时整个江城都是他雷镇山的势力范围了。就连蓝图初也不敢小看自己。但雷镇山还是小看了总舵把子。

    大当家的早就知道内jian，也猜到是谁了。他只所以引而不发，就是让他充分的表演。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现在他们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了，也该到了他袍哥会反击的时候了。

    大当家的故意露出破绽，对外称他那哮喘的老毛病又犯了。袍哥的事情有四当家的帮助三小姐处理，还故意散出风声，袍哥将派人到大龙山提亲。

    蓝图初没有雷镇山那么愚蠢，他借送捷报和探望病人的名义来到袍哥的香堂。自从他东窗事发，杨司令陪他到袍哥会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袍哥的弟兄都摩拳擦掌，要给这个袍哥的败类一点颜色看看。但被大当家的制止了。四当家的扶着大哥坐下，也招呼蓝图初落座。大当家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剧烈喘着粗气。

    蓝图初见状装作关心的样子说道：大哥这老毛病又严重了吗？您要当心身体。虽然我们兄弟之间有些误会，但我心里还一直挂念大哥。其实，我对咱们袍哥一直支持的，当时二哥出川打鬼子，还是我举荐他担任川军前线指挥。您看如今二哥在前线建功立业了，我就是来给袍哥会送捷报的。二哥如今都成了战区副司令了，这是咱们袍哥会的大喜事。”

    大当家的虽然看到蓝图初心里就不舒服。但他还是克制自己不表现出来。如今二弟在前线打了胜仗，他心里为二弟感到自豪。他嘴上说：“劳烦蓝司令亲自跑一趟，二弟的打胜仗的消息确实是袍哥会的大喜事。只是我这身体不忠用了，没办法张罗庆贺典礼了。帮里的事现在都是四弟帮着小女在料打理。以后请蓝司令多关照。”

    说完，他又剧烈咳喘起来，四当家的赶紧扶起大哥向里屋走去。蓝图初一边答应着，一边向大当家的告辞出了袍哥会香堂。

    三小姐暂时料打理帮中事务，这是大当家的让她接班的信号。雷镇山感觉接替舵把子无望。四当家的代表家长到大龙山提亲去了，看来三小姐也要嫁给顺喜。雷镇山彻底的绝望了。他约蓝图初商量，要趁着关大当家的生病的机会，把大当家的干掉。

    夜深人静，雷镇山换上一身夜行衣，蒙上脸，偷偷潜入大当家的卧室。就在雷镇山潜入大当家卧室里，用刀刺向床上的时候。卧室的灯突然亮了。大当家的带着几位精干的弟兄站在他的身后。几个刚要动手的弟兄被四当家的带人当场打死，雷镇山是出名的神快抢手，他稍作镇定，就马上准备鱼死网破，但他刚想抬手掏枪，被三小姐一枪打断了手腕。雷镇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苦的教会关爱玲打枪，竟然是给自己准备的，看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院里待命的那些袍哥弟兄大多数都是跟风倒的，如今看雷队长倒台了，没有人再为他卖命，都自己主动缴了械。向四当家的和三小姐的人投降。

    而前来接应的城防部队的人，被顺喜带来人从身后猛的一阵乱抢。天黑月高的看不清有多少人。被吓得抱头鼠窜，没敢放一枪一炮。

    原来，大当家的让人上山，不是提亲，而是搬救兵去了。顺喜得到信，带着一小队精干的人，就等在城防队伍的后面。

    按照袍哥帮规，雷镇山接受三刀六洞的惩罚，然后自己离开袍哥，如果能活着走出袍哥香堂，那就是他的命好。

    雷镇山知道蓝图初不会来救自己了。他被逼无奈，只好自己了断。他用力在自己身上扎了三个透刀，每一刀穿透身体，就是两边各一个洞，鲜血从刀洞中喷涌而出。雷镇山没有等来幸运之神，他没来得急走出香堂，就倒在血泊中。

    虽然，二当家的把浑水袍哥中能打仗的人都带走了，但江城的袍哥兄弟还有七八万人，现在他们又和抗日救国大队联合在一起。蓝图初也不敢公开与袍哥为敌。他看辛苦经营的势力，付之东流。心痛不已。

    大当家的设下宴席，感谢顺喜出手相助。兄弟们在大院里尽情热闹。两位当家的陪着顺喜喝酒聊天，三人又回忆起顺喜被迫害的事情。原来，大当家的早就对蓝图初有怀疑了。他知道范家的灭门案发生的时候，关大当家的就怀疑是蓝图初勾结土匪干的。顺喜拿出蓝图初当年写给范老爷敲诈勒索的书信。大当家的气的一掌打在桌子上。

    他对顺喜道：“我打算把袍哥的弟兄都交给你，你带上我们两家队伍和这个心狠手辣的蓝图初干上一场，给你父亲报仇。”

    顺喜道：“大当家的心意我领了，对于范家的仇，我不愿意让其他人牵扯进来，那毕竟是我个人的私事。眼下我们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日本人已经打到湘西了，他们对江城虎视眈眈。只要蓝图初愿意投奔抵抗日军进到江城，我可以暂时不找他寻仇。”

    大当家的见顺喜年轻轻的就有如此胸怀，十分的感动，他非常看好顺喜。他感觉顺喜的将来不可估量。

    顺喜道：“既然大当家的身体欠佳，又想安享晚年。我建议大当家的把袍哥老大位子传给三小姐。我相信四当家的会好好扶持她，我们大龙山也会大力支持她的。”

    四当家的也搭话道：“大哥请放心，最近三小姐变化很大。她基本熟悉袍哥的事务。至于帮规都是人定的，只要对咱袍哥有利，我想就是好的规矩。”

    大当家的点点头，表示会认真考虑顺喜的建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