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如何是我 第五章 我晕血

    “依着外面的说法，我得唤你一声舅父，虽说祖上规矩大事我做主，但这两百年来我们这些人早已不分你我，能者多劳，”曹德让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叹了口气说道，“舅父这里是你的产业，也不怕隔墙有耳，今日请你来我也就直说，该如何周全还得你来拿个主意。”

    “虽说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但潜龙也是龙，何况我一个躲在暗处的老头子，”龙太保轻笑一声道，“自你先祖小龙王发现了神龙的秘密，假死陨命在这陨龙城之后，我们祖辈的这一盘棋就太大，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最初献城前我们的祖辈决定小龙王血脉做隐族，曹家做显族，一直到我父辈那一代，他们怕我等之中有人暗投土人领主，又瞒着所有人让我与你父交换了身份，才让你能走在明处。你我虽一直脾性相合兄弟相称，但位分主臣，你且说是要做何事，无需挂念什么天道，天若有道今日又何来这些琐事。”

    “泽亚发现那条暴虐了，他让你我准备20名华族介人，若是人数不够，或者无法完成介人祭炼，恐怕是要拿你我开刀了，恐怕五日后暴虐就能拉回城中了。”

    “居然这么快就捕获了那头暴虐，他们伤亡、耗费几何？”

    “泽亚先是让蒋将军带了七百军兵去，折了近百人无功，哈将军听说后带了两百修城墙的城役去了，当日下午就一个人就制服了那头暴虐，随行的200兵士仅仅帮着吊运和助威了。”

    “未曾用介梅或者术法、神通？”龙太保那一直风轻云淡的脸上突然变得错愕起来，以一己之力征服一头八九吨重的巨兽，这简直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泽亚他们那些土人并不擅长金石药草，也不曾听闻哈将军修习过这些，据说他是一粒弹丸直接将暴虐砸昏后就独自骑着装甲角龙就回城，留下那些兵士在那里捆绑搬运，听说是气得蒋将军直接带兵回围困矢兽堡垒的大营了。”

    “这个蒋文平也是个直脾气，”龙太保笑道，“他们土人不懂何为龙力觉醒，但哈维尔这种能一击击昏暴虐的绝世猛将，战力怕是和小龙王也是伯仲之间了，以后前程必然远大；他一个守成的将佐不赶紧去套套近乎，还就这么甩脸子回营了，这老蒋家的人二百年了还是这臭脾气！”

    “那蒋文平丧妻鳏居之后也未再续弦，他家那个大郎也整日里城中浪荡，舅父你看我们是不是寻人牵一次红线…”

    “现如今大事要紧，蒋文平容后再议，”龙太保沉吟道，“倒是他家大郎一直想拜在我门下，那孩子我看过，尚有几分血脉机缘，此事再议吧。你说的介人之事，这个好办，之前我就有准备，一直留心寻找那些尚有血脉存续的乞儿，人都是现成的，这几日我便将人集中交与你，我们要成大事，莫说二十条性命，就是搭上你我性命又能如何？但回廊城那边的暗手你要抓紧落子了，除此之外，余事皆无甚紧要的。”

    “舅父如此说，我便知该如何做了。”曹德让长舒一口道。

    “嗯，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到此处，龙太保苍老的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我可是寻到了只好大的龙尾鲤，透光的龙尾鲤鱼脍，今春可是头一遭，今日我俩喝两盅？”

    “那我就借舅父的光，尝尝这回廊城大江中的珍馐了！”谈完正事，曹德让也是放松了下来，一听有龙尾鲤鱼脍，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啪啪啪—”龙太保击掌数下，随着两次轻微的叩门声，一连串秀色可餐的侍女带着无边的春意，娉娉婷婷地将流水的珍馐就端上了餐桌，房间里的气氛一瞬间就轻松了起来。

    且不说丰乐楼中的酒酣耳热，转眼已过正午，当蒋大嘴衣袍歪斜地带着迅猛龙斑斑晃回破庙时，庙中已传来阵阵粥香。

    “龙菊菜粥！”顿时大嘴两眼一亮，外面的阳光太刺眼了，当他虚眼看清庙中情景时候顿时急了，“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办事，你们就躲着吃好的！”

    破庙之中众小乞儿正围着一口盛着野菜粥的硕大破沿铁锅，聚精会神地吸着锅中的香气。

    “去买点儿东西就叫办事，要是在府衙前街遇到泽亚大人了，你怕是要说才和城主大人碰面谈了些机要吧？”乐呵扶着李元雷慢慢地走了出来，小棉花早就有眼色地招呼着小乞儿们给大伙儿腾出来一些位置，对于这样的调侃大家也都习以为常，蒋大嘴也丝毫不介意，大家一起扎堆儿坐在一起，吸溜溜地喝起了香喷喷的菜粥。

    要说这龙菊菜只是西龙国一种野菜，在每年龙历春节后不久就能采得到了，这对于缺少蔬菜的西龙国来说本是一个难得的菜品，但西龙国的贵族们却以吃种植蔬菜为荣——因为在西龙国原本是没有农业的，蔬菜只有东方来的华族人才能种植，而这里的土人也一直不齿于田间的桑麻劳作，他们一向以刀斧取富贵弓弩博荣华为荣耀，所以吃着华族人辛勤种植出的果蔬对于现在西龙国的贵族们来说无疑是精神和味蕾上的双重满足。

    可对于这些小乞儿来说，酸酸甜甜的番茄一斤要25个通宝呢，哪怕西龙国四季如春，所以什么季节有什么野菜可以吃，周遭哪里有什么小兽可以捕捉，他们都如数家珍，这都是他们生存下来的保命本事。龙菊菜能不能让他们更容易亲近巨兽他们并不在意，能吃、不花钱，那就是个好菜。

    “真好吃！”蒋大嘴是最后一个喝完粥的，他满足地打嗝饱嗝，将手中的小碗丢进刮得干干净净的锅里，很惬意地龇着牙花子。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眼见众人都吃完了，小棉花知道三个哥哥要准备忙正事了，于是起身将袖子一撸便指挥着小乞儿们将铁锅抬出破庙去清洗去了。

    庙里只剩下乐呵、李元雷和蒋大嘴三人了，破庙一下子又变得空荡荡的。李元雷尝试着调整一下坐姿，却感觉浑身疼痛，但这时候也顾不上这许多了，他从原主的记忆之中找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现在万事具备，他恨不得马上尝试一翻。

    说干就干，李元雷一身伤不敢乱动，于是就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这个破庙研究项目组的导师，乐呵熟悉场地，负责准备起实验器材；蒋大嘴客串麦克风，把李元雷报出的一长串植物名称及采集量大声喊出来，门外的小乞儿们每听到一个品种的名字和采集要求，就会有一两人欢快地大叫着跑向荒野中的某一处，仿佛这破庙外的荒野就是他们的秘密乐园一般。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原料凑齐了，半个残存的陶制香炉成了熬煮药剂的坩埚，乐呵小心翼翼地照看着香炉下的火焰，蒋大嘴用随身的小刀将三枚介梅果rou连同小乞儿们采来的草药一同切碎丢了进去，不一会儿残存的香炉中就有青紫色的液体汩汩地翻腾了起来。

    “乐呵抓一只狸奴来，用麻绳拴住脖子，”李元雷有些激动，想起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不由得心驰神往。

    “李哥儿，我做啥？”蒋大嘴一脸一往无前的忠勇模样。

    “你没事的话就把药喝了。”

    “那我还是蹲着吧。。。”

    不一会儿功夫，乐呵便从一旁藤条编成的小兽笼中捉出来一直狸花毛色的狸奴，麻利地用麻绳在它的脖子上套了一个松紧合适的结。

    李元雷仔细看了看这只狸奴，和原本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中的家猫并无什么明显区别，要非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这猫的性格有点彪悍。

    不用懂猫这个生物，就看乐呵手上的几条血印子，和他那略显扭曲的表情就能知道。

    “哈哈哈哈，乐呵你还是爷们儿吗，一只狸奴都制不住！”蒋大嘴笑得极为畅快。

    “别急大嘴，下一只让你来。”李元雷假意道。

    “乐呵哥我去帮你拿伤药，你咋这么不小心。。。”

    “别忙着走啊大嘴，”乐呵咧嘴笑了起来，这让原本扭曲的脸。。。换了一个更清新的扭曲方式。平日里并不爱开玩笑的乐呵，总是更容易把大家逗笑，“下来咋办元雷哥？”

    “大嘴也帮忙，把狸奴全部这样套住脖子，拴住它们。”李元雷用力憋着笑，一下子叫住了讪讪躲开的蒋大嘴。

    “李哥儿，我，我晕血。。。”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蒋大嘴声若蚊呐地说道，“晕我自己的血。。。”

    乐呵笑得更畅快了，示意蒋大嘴一旁帮忙递一下麻绳即可，自己麻利地将小兽笼中的狸奴一只只捉出来套好。

    不一会儿，乐呵便将一共七只狸奴全部在破庙中拴好了，一眼望去，三只狸花，两只黄黑，还有一只纯黑和一只长毛纯白。在几人的印象中，他们还从来没有捉到过纯黑、纯白的狸奴，尤其这只纯白狸奴，没有一根杂毛，全身如霜雪一般，有点像后世山东的狮子猫。

    “元雷哥，那只黑狸奴真好看。”乐呵紧盯着李元雷说道。

    “嗯，确实好看，白色那只也不错，兴许也能卖个很好的价钱。”李元雷默默在心中把记忆中的步骤进行复盘，随意地附和着。

    “它真的很好看，”乐呵又不厌其烦地说道，“你们不觉得它很独特吗？”

    “哦哦，这样啊，”李元雷恍然，笑着说道，“如果一会儿成功了，我们肯定能凑够银钱的，留下这只黑色的狸奴抓抓这里的老鼠如何？”

    “嗯。”乐呵笑了，终于有些像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了。

    “兄弟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李元雷激动得猛地起身，不料扯动了浑身的伤痛，疼得直龇牙咧嘴。

    “他叫我兄弟。。。”乐呵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难道是我传奇一生的开始吗。。。”蒋大嘴咧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