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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我如何是我 第四章 介梅与介人

    蒋金严是个活得很洒脱的人,至少在他自己看来。因为他的父亲是东西方混血的贵族领主,而他的母亲只是个落魄的华族人,所以长相和生活习惯都更偏向华族人的小金严很难融入城中的纨绔圈子,终日除了跟父亲学习武技,跟母亲学习音律外,每天只有在自家的庄园里浪荡度日,陪着他的只有庄园里的一只迅猛龙。

    直到两年前他的母亲去世了,他非常难过,可作为领主的父亲告诉他,所以他们不能给她母亲风光大葬,只能草草在家中举行了纪念的仪式后,便将母亲敛入了庄园的地下墓室之中。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父亲却在这血统和舆论面前低了头,这让蒋金严又生气又难过,可八九岁的孩子又能如何呢,他只能每日对父亲不假辞色,这让他并不擅长言辞的父亲每日只能以酒精和军务来麻痹自己,渐渐地,他干脆住在军营之中,也避免自己见到这个让自己头疼的儿子,也避免睹物思人,整日里触景生情。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爵爷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经常和城中的三教九流厮混做一处,但只要不出大问题,他并不打算过多去干涉儿子的生活,就像现在他的儿子,并不打算知道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在今后会有多大的影响。

    日上了三竿,满头大汗的蒋大嘴终于到了济仁堂。坐堂郎中听小厮说蒋家大郎到堂中索要介梅,赶紧出来相迎。

    原来介梅是这个时空中一种很特殊的梅子,也是一味很特殊的药剂,根据使用剂量和搭配的药物不同,本来是充作迷幻剂、蒙汗药之类使用,所以一直以来名声并不算好,但小龙王征服西龙国后带来了华族人的草药和中医,这些擅长使用药草的郎中们在使用介梅的时候意外发现一部分人和巨兽可以通过服食介梅制成的药剂,短暂地进行精神上的沟通,尤其是少量天赋异禀的华族人在大剂量药剂的催动下,可以与某些巨兽产生生命的共鸣,心意相通甚至同生共死。西方领主们也是在得到了这个方法之后才找到了暴虐(巨型暴龙)的驯化方法,那就是成批让可能成功与暴虐心意相通的华族人服下大剂量的药剂,其中能与暴虐心意相通的那个人便成为了领主们cao控暴虐巨兽的媒介——他们就被称为介人。但大剂量使用介梅药剂的后遗症也是非常大的,至少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介人在与所cao控的巨兽脱离联系之后还能精神正常,全部都是在脱离联系的一瞬间死亡或者精神失常了。

    “蒋大郎,这介梅可是性大的很呐,您要是看上哪家的小娘子。。。小老儿可以帮大郎炮制好,保证用着绝无意外!”待蒋大嘴连喝了两杯酸酪,正一手端起第三杯酸酪,一手扯着衣襟歪在交椅上扇着凉时,坐诊郎中这才上前小意说着。

    “噗。。。”蒋大嘴正打算骂郎中个狗血喷头,突然想起了李元雷说的话,眼白一翻,生生把剩下的半口酸酪咽了下去,“我。。。爷们儿就喜欢这个调调,我老子都不管我,你是想作甚来?”

    “不敢不敢,这陨龙城里的姑娘,还不是大郎你一句话的事儿!”这老郎中也是个会说话的。

    “谁说不是呢!爷们儿我行走江湖这几年,靠的就是,靠的就是。。。”蒋大嘴一时语塞。

    “江湖上哪个豪杰不卖大郎几分面子!”老郎中马上捧哏。

    “啊对,看来老哥哥也是江湖中人啊!”

    “大郎,听老哥哥一句劝,介梅这味药虽说是常见,大郎你要拿去使,休说是二十粒,就是要全搬走也不过是老哥哥给东家打个招呼的事,但是嘛。。。”老郎中一副自己人掏心窝子的模样道,“这剂子库里有多少,曹大官人前日才会了账册,到时候问起来虽说于大郎无甚关碍,但我们这些市集上混口饭的,可得仰仗大郎和曹大官人关照啊。”

    蒋大嘴一听曹德让居然专门清点了介梅的账册,也不知是这老倌儿蒙骗自己还是确有其事,本是心里有点发虚,可一想起早晨自己和李元雷拍着胸脯保证办好,心想大不了被那老东西去父亲面前告一状,大不了自己胡乱编个村姑名姓出来还能气气他,索性把心一横。

    “老哥哥,曹叔若是问起,你便与他说了又如何,若有甚闪失,我自去和曹家叔叔分说,必不牵连老哥哥的营生便是。”蒋大嘴学着市井青皮们的语气,一口干了酸酪,于桌子上依次排开四十枚通宝,又将剩下的十枚隐蔽地塞进了老郎中袖中,小声说道,“老哥哥仗义,但生意归生意,钱得收,改日请老哥哥丰乐楼吃酒。”

    “当不得大郎赏,大郎且这里稍坐,老哥哥这便去把大郎要的剂子包好。”看着老郎中带这个小厮转往盛放着药材的七星斗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蒋大嘴揣着介梅刚走出济仁堂的大门,曹德仁的轿子也刚好在斜对面不远处的丰乐楼前落了轿。轿子旁掌柜带着一群的丫鬟小厮,又是撑伞又是问安,这派头着实让周遭的路人侧目几分。待众人互相一打听原来是曹大官人要在丰乐楼会客,又都不觉奇怪了。

    丰乐楼不愧是殒龙城中最豪奢的酒楼,进门就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堂,周遭一圈蟠龙柱之间,百余张大桌分列其中,正中一个二十布见方的戏台子上,一个儒衫打扮的老先生正老神在在地讲着小龙王的评话,引得堂中的食客们一阵轰然叫好。时不时博士们一长串的传菜歌子唱起,流水的佳肴一盘盘送上了老饕们的餐桌时,此起彼伏的赞叹之声不绝于耳,间或新来的侍女们又被食客们不咸不淡的几句调侃惹红了脸,也能引来一阵阵会心的笑声,但也仅仅是调笑几句罢了,毕竟这里是丰乐楼,想找点那方面的乐子城里多的是青楼楚馆,实在银钱不凑手也能在市集后面的红巷子中找几个半掩门泄泄火,可敢在丰乐楼闹事的人,还没有哪一个第二天囫囵个地再出现在这殒龙城里。

    曹德让匆匆向大堂里瞥了两眼,直接跟在掌柜的身后驾轻就熟地从楼梯上了三楼雅间。

    三楼中间一个天井,下方正好是大堂的戏台子,四下围着一圈用词牌名命名的素雅隔间,临江仙、菩萨蛮、水调歌头、摸鱼儿、虞美人、蝶恋花、如梦令,如此这般。

    “曹先生来了。”名为如梦令的雅间恰到好处地开了门,门迎之人正是丰乐楼的大掌柜苏毅,苏汉卿,但见他一身儒生素服打扮,一块玉佩一柄白扇,另一只手上却提着一把锃亮的沏茶老铜壶,一看便是与曹德让往日就识得的。他微微侧身微笑道,“如梦令一直给您留着,您上楼时刚沏好的青史丹心可是前日跑死了四条最好的牛龙,专程给您从枫叶原新鲜摘的。”

    “汉卿啊,老夫果然是没看错人,”见苏毅门口相迎,曹德让一直紧绷的脸上也是和煦地笑了起来,“难为你这么多年一直记得老夫这点嗜好,好,好!”

    说罢曹德让也不等苏毅回话,径直进了雅间。几个双十豆蔻的侍女们走马灯一般地端着铜盆、手巾、参汤等物流水般地就进了雅间之中。苏毅在门口告了声罪,便径自下楼去了。

    不待侍女们服侍曹德让净面洗漱完,门被打开了,一个一身百衲衣,光头持杖的干瘦老者在众侍女的惊讶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并不做言语,仔仔细细地将手中那根斑驳遒劲的木杖倚在了墙边,自顾自便坐在了靠门边的下首上。

    “都下去吧。”曹德让见来人,一摆手便招呼众侍女鱼贯而出。

    随着门被扣住的一声微响,桌上的两个琉璃杯,两颗红彤彤的果子在碧绿的液体中轻轻晃动着,阵阵茶香扑鼻而来。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静静地等着对方先开口。

    “子槐兄,这次怕是要损些天道了。”终于曹德让先开口了,却不料他对着光头老者喊出了自己的表字。

    “龙哥儿,如今你是市官曹子槐,我才是影王龙太保,”光头老者展颜一笑,端起面前的青史丹心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皱纹都如水波般舒展开了,“今年的青史丹心,已有几分故国茶汤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