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杀人赶尸
与此同时，灰衣老人的左腿横移出一步，身体蓄力下沉，双臂交错环腰，右手握剑伸到身体左侧，左手掐着天罡夹在右边腋下。 看着老人这奇怪诡异的身形，名叫段少坤的山贼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此生与人交手无数，如此诡异的起剑式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息！” 吐出第二字时，老人又深深提了一口气，握剑之手肌rou瞬间鼓胀开来，手背上的更是青筋一根根凸起，后背紧绷，在提满一口气之后，他开始屏住了呼吸，身上所有的动作，也跟在这一刻全部停住，整个人如一张拉满弦的老弓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原本密不透光的树林突然风声满林，周围树梢的枝叶纷纷坠落。 段少坤瞪大双眼，仿佛看到了之前老人取剑之时释放到天地间的那股杀气，此刻正源源不断汇聚涌回到老人的体内！ “不好！” 一阵强烈的惊惧瞬时袭上青衫少年的心头，直觉告诉他必须躲开这老人这蓄势一击。 正当段少坤要有所动作之时，诡异的事发生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身子居然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他耳边又传来了持剑老人的声音。 “斩！” 十步之外，灰衣老人手中长剑挥出一道浑圆半弧。 朴实无华，没有任何招式上的变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挥剑。 只是在这一剑挥出后，段少坤发现不光是自己，周围所有的事物，包括原本正在下落的树叶，竟都在这一刹那间都缓慢了下来，如同静止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那是剑气吗？” 剑的剑气，和人的灵魂一样，本是虚无缥缈的看不见的东西，但段少坤却看到了。 就在这一刹那，他真真切切地看到老人的剑锋过的地方，空气似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一道细如蛛丝般的圆弧剑气正割破空气，向他缓缓飞来！ 段少坤眼神流露出生平仅有的胆怯！ 他想走，但双脚完全不受指挥，就像给钉子钉死在地上。 他想叫，却连嘴都张不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锋利圆弧剑气穿过他手中匕首，不断向自己脖颈靠近。 段少坤瞳孔放大，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死”字！ 他曾听说人死之前会出现异象，时间会过得特别慢，如同静止一般。 “难道我这是要死了？” 段少坤感觉喉头划过一丝冰凉。 等到他发现自己又能动时，天地已恢复如常，树叶不再静止，潇潇而落。 一旁张四李三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十步之外老人已经在慢慢收剑，而段少坤还是自始至终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两人面面相觑。 这就完了？ 正待两人要开口时，突然看到自己老大手中断剑尺“呲”的一声响，断作两截，刃身掉落在地上。 张四李三瞬间脸色大变，几乎同时叫了出来：“老大……” 要知道这两把断剑尺乃上等精钢锻造，非上等神兵不能毁，然而与之对敌老人分明自始至终都站在十步以外的地方，什么也没做，只是装模作样地挥了下剑而已，这两把匕首怎么就断作了两截？ 青衫少年抬起手，看着手中那两柄断尺那平整的切口，问老人道：“刚刚那是剑气？” “嗯……准确来说，应该叫焰。”十步开外的灰衣老人回他道。 段少坤丢掉断匕，双手负后，神情也恢复成最开始的温文儒雅的模样，望着老人，轻哼一声：“不怎么样嘛。” 老人没去看他，抬头瞧了眼天色，点点头道：“是不怎么样。” 段少坤轻轻笑了笑，转过身，慢慢往后走去。 山贼张四一脸漠然杵在原地，望着段少坤道：“去哪啊老大？” “走了。”段少坤淡淡道。 “走哪……”就在段少坤经过两人身边时，眼尖的山贼李三突然发现他脖子上有一圈极细的红丝，惊异地叫出声：“老大，你的脖子！” “知道啦……”段少坤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大概走了二十多步才停住了脚步。此时他脖子上的红丝变得越来越粗，看起来就像一根系脖挂件的红绳。 一袭青衫的段少坤叹息一声，仰起头望向天空，自言自语道：“原来死，是这种感觉……” 话毕，一道腥红血柱自他脖颈处喷涌而出。 力道之大，直接冲飞了他的头颅…… 幽静的山谷中，突然传来一匹老马受惊的嘶呜声。 一个头颅在血柱中飞了足足有三丈高才缓缓落下，“咕咚”一声，掉在泥地上。 头颅顺势滚了几圈后，最终脸朝上，露出一张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子脸庞。 如今那张脸上沾满了鲜血和泥土，死不瞑目，嘴角却还挂着一丝微笑，邪魅可怖。 在那道腥红血柱退去后，那失去了脑袋的身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张四李三两个山贼突然看着眼前恐怖血腥一幕，直接吓得肝胆俱裂，双双跌坐在了地上。 张四通脸煞白，一手撑地，一手指着段少坤掉地上的头颅，嘶声狂叫道：“头……没了……老大的头.......” 他旁边山贼李三更是吓得腿软无力，裤裆全湿，舌头打节，语无伦次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站在他们更远处的一个头发花白的灰衣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发生地一切，低下头，伸出双指轻抚了一下手中长剑的剑身，调转剑锋，将它收入行山杖模样的剑鞘中。 老人将行山柱回地上，缓缓抬头，凝视瘫在地上的鬼哭狼嚎的两个山贼，歪了歪脑袋：“结拜兄弟？同年同月同日死？” 两个山贼吓得立马停止哭喊，翻身跪地，不住向他磕头求饶。 山贼李三带着口腔说道：“没有没有...只是喊口号而已...实际上我们刚认识没几天，都还不是很熟...” 张四也连连跟着附和道：“对对对，喊口号而已，混口饭吃...不当真的，大侠饶命啊……” 老人轻蔑地哼一声，扭过头，对着身后大声喊道：“能走快点吗？” 李三张四怔了怔，感觉好像老人喊话的人不是他们。 过了一会，那片昏暗的密林中传来了回声：“你一次带那么多尸体试试，我看你能走多快。” 接着在两个山贼惊恐的目光中，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地从阴暗的林间小道中走了出来。 是一个满面病容、印堂发黑的老人。 这个老人从出现那一刻浑身上下就散发一股说不出阴邪之气，身穿一件黑色长袍，手持一面招魂幡，身后背着个大木桶，里边不知装得什么东西，外边用严严实实的白布条包裹着，布条上画满了符文，桶底似有丝丝血迹渗出。 更诡异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排人。 一排死气沉沉的人。 这一排人有七八个，额头上全都被贴了一块符箓，步伐僵硬，像是整个身体被人架着走似的，脚上轻飘飘的，好像根本没有踏在地面上，最让人胆寒的还是这一排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阴森的死气，就像是坟中爬出来的僵尸一般！ “洛飞要吃庆芳斋的糕点，我得赶在他们关门前买到，这两人怎么处置就交给你了。” 老人名叫洛雄，正是洛飞的父亲。 洛雄跟黑袍老人交代完后来到老马身旁，拍了拍它的背，转身穿过跪地上两个山贼，又绕过地上的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往前走去。 身后老马低嘶一声，追上主人的步伐。 那位黑袍老人看着他就这么离去，急道：“搞什么，姐夫！不是说好的你杀人，我赶尸吗？” 姐夫？ 跪在地上两个山贼面面相觑，这印堂发黑的老人看着比那老人还要老，居然喊他姐夫？ 洛雄似没听到印堂发黑的老人的喊话，继续往前走，很快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黑暗的密林之中。 黑袍老人望着洛雄远去的方向，口中咒骂了一声，回头看着地上二人，歉声笑道：“我这姐夫，最近脑袋不知怎么回事，真是越来越糊涂，那关于杀死二位的事，看来只能我代劳了。” 山贼李三惊慌道：“求你放我们一生路，我们这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当山贼了。” “都不当山贼了我靠什么赚钱啊。”说着印堂发黑的老人往身后那排人指了指：“我要拿你们的尸体到衙门换赏金，但我一次只能赶八具尸体。” 山贼李三颤声道：“所以呢……” 黑袍老人笑意阴森，指了指远处段少坤的头颅：“所以，要委屈你们，和他一样，来个人首分离了。” “欺人太甚！”山贼张四怒火中烧，从地上爬起来，举起手中鬼头斧对老人喝道：“老家伙，我的大斧也不是吃素的，拼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黑袍老人冷哼一声：“你管谁叫老家伙呢，年纪轻轻就瞎成这样，往后留在世上也是浪费口粮！” 一旁山贼李三也咬牙站起身，拔出了腰间长剑挡在胸前，怒声道：“二哥！咱俩二对一，殊死一搏，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有屁的生机”黑袍老人轻笑一声，蹲下身，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撑在地面上，嘴角念了声：“起！” 起字声刚落，两个山贼就看到黑袍老人全身漫出隐隐如墨的煞气，印堂上黑色愈加浓重如染满墨汁一般，面容瞬间又苍老几分。 随后地面微震，一股莫名阴风径直从几个脚底吹起，吹得老人衣袍鼓动翻腾不止，手中的招魂幡猎猎作响。 两个山贼站在风眼之中只觉头脑晕沉，恶心作呕。 片刻后，阴风又骤然停止，两个山贼大口喘息，堪堪才站稳，就隐隐听闻耳边传来骨骼咯咯作响声音，抬头一看，原本在印堂发黑的老人身后那八具额头贴着符箓的死尸，正迈着死气沉沉的步伐，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两个山贼看着这恐怖一幕，全身寒毛倒立，握兵器的手也开始颤抖，身体不自主的想要往后移。 山贼张四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下心神，握紧手中的大斧，怒吼一声：“装神弄鬼的方术，吓不倒老子的！” 说罢突然只觉身后突然阴风飕然，伴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一股让人窒息的恐惧感，猝然袭上两个山贼心头。 二人怔怔回头，面色顿时变得煞白如纸，在他们放大的瞳孔中看到的是，那个刚刚还在地上自己大哥的无头尸身，此刻满身血污，僵直站立在他们身后！ 两个山贼肝胆俱裂，本就恐惧到无以复加的脸上再添上一抹绝望，手中兵器也握不稳掉落在了地上。 就在两人想要叫出声的那一刻，无头尸身的一双手已经分别掐住了两人的脖子。 二人奋力挣扎，试图撬开掐住自己脖子的手。 然而无头尸身这双手变得如铁钳一般，如何也掰不动，还将他们举高到脚离地。 此时两个山贼的脸已因痛苦窒息的扭曲变形，鲜血从二人的耳朵、眼睛、鼻子，和嘴里同时流了出来。 没一会，山贼李三就先翻起了白眼，舌头外伸，双手下落，整个身子就像是烂泥一样，死状可恐。 旁边的山贼张四视线也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个身穿老人缓缓从他们身边经过，来到自己老大的头颅旁，卸下一直背在身后的大木桶，打开了上边盖子。 张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往那木桶中望去，他想看看那桶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满满的一木桶的一颗颗带血头颅。 再然后他就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