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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一举多得

    演乐胡同外的小道上,费丁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第一樊楼。直到身后的侍童讪讪地用了九转十八弯的劲头将没结账的事情说出来后,费丁这才意识还没给钱。他恼恨地从怀里丢出一块碎银子,也不顾侍童的惊喜,这才来得及摇晃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费丁茫然失措地朝着县衙走去。

    一路上,他又见到了一群报童吆喝着卖其余各处的报纸。

    在报童的口中,一条条头条的预览被报童们喊了出来。

    “论权利与义务!——文华时报……”

    “当你想要大明给你什么的时候,首先要问你给大明带来了什么?比如,纳税!——京师时报……”

    “税赋改革利国利民……”

    费丁只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了。

    这时,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立领制服的男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费书办,费书办!属下丁原,奉县令之命寻书办,今日县衙申时集合,到处寻你不见,敢问可是方便?”

    费丁仔细地打量着来人。

    来人的衣着很是不一样,不同于寻常大明百姓的那套衣服,这是衙门里新出的制式制服。就如同百官都有官服一样,朱慈烺新建立的几个衙门都用的是一套崭新的制服。

    这些制服与军礼服相近,都是立领,胸前一个口袋上面精细地绣着编号、名字以及职务,比如这一位便是绣着:宛平县知县办公室舍人丁原的字样。

    宛平县知县办公室显然就是单位,舍人后面有个冒号,这代表是职务,丁原便是此人的名字了。

    丁原下身穿着一条简单的长,裤踏着皮靴,身板笔挺,既无寻常衙役见了费丁时的谄媚又无百姓见了胥吏的畏惧,目光平静,不卑不亢。

    “打了两三年仗……这些兵出了军营也是不凡啊……”费丁心中细细想着,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丢掉,低声道:“哦?是吗,那我这就去看看。”

    回了县衙,费丁将此前所有乱七八糟的心头纷纷藏了起来。

    不管是在茶楼雅间还是第一樊楼的雅间都是私人场合,费丁宣泄糟糕的心情姿态再是不雅亦是无人去看。

    但此刻费丁一进了衙门,便顿时让丁原感觉到了不同。

    那个一县之中的大佬回来了。

    前文提过,这些胥吏可不一般。因为历代俗规,胥吏无品无级被视为带着原罪的职业,甚至不给科举。故而,胥吏实际上是近亲繁殖,代代传承,实际上给地方政治生态带来了极大的负面作用。

    他们互相勾结,又把持着一些政务里不外传的秘诀,甚至将帝国公有的鱼鳞图册等机密文书藏为私有,以至于政务推行不得不与胥吏妥协。

    换到后世便可以试想,若是有某一地的财政局上到局长下到科员、临时工都是世系传承,老子死了儿子上,那县长想要推行一个政令的时候首先想的不是合不合理,而是能不能执行得下去。

    若是强行执行,被待到带里去可以说是预料之中的必然情况。

    县衙大堂上,见费丁回来,吴英科板着脸挤出来一点笑容,道:“嗯,还差一点到申时,行了,户房的人也到了,那咱们这一回县衙的人手也就齐了。”

    一旁,东城警署署长林鹏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刚刚才想起了十五点的钟声呢。

    没有人注意这一点,众人只是齐齐高呼道:“属下敬候大人吩咐。”

    说完,林鹏站到了吴英科的身后。

    见此,堂内不少人悄然变色。

    这一刻,他们明白了吴英科的底气到底在哪里。

    要知道,东城警署可不是什么小部门。这是一个强力部门,不仅有弹压治安,巡视邻里的治安部门,亦是有直面百姓的户籍部门、甚至宣传法制推进政令的宣传部门,总归人数数百,堪称朱慈烺新政之中的中坚力量。

    最关键的是,这是一支皇权下街坊的力量。有他们的支持,政令便有望直抵每个百姓身前。

    不同于后世警察被喊打喊杀,朱慈烺推行的四城警署建立以后,短时间内就博得了偌大的威望。

    或许是这个年代前任同行们实在是太不给力了,在完备的警察系统建立大半年过后,京师治安有了极大的好转,警察的声望自然也是噌噌噌上涨。

    有了警署的支持,自然就让吴英科有了挑战旧世界的底气。

    台下,费丁刚刚被强力压制下来的烦闷忽然间一下子升腾了起来。

    “圣上已经下达了内阁第一号政令,即日起,县衙开始总动员,务必在一个月内完成对宛平县初步的民政梳理!”

    “第一,本县将即刻组建清丈田亩工作小组。有本官担任组长。其中,费丁书办担任副组长。梁益心、孟威雄、薛书葛、易大业……担任组员。”

    台下,一阵嗡嗡闹闹的声音无可抑制地哄闹了起来。

    “梁益心是谁?薛书葛又是谁?”易大业站了出来。这一位是吏房书办,做的就是本县人事工作,搜遍脑门就连各家子弟的名字都算上去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名字。

    而且,这些人却与易大业同列,排名还更加靠前,显然就是地位更高的意思。

    “在下梁益心,见过各位同僚。”梁益心笑嘻嘻地看着众人。

    众人更加茫然了。

    唯有队列里迷迷糊糊的县学教谕卫堃反应了过来:“这是县学的生员,梁益心,你怎么到了这里来?”

    梁益心没有着急开口,吴英科却眯着眼睛笑道:“卫堃教谕看来还不知道呢,五日前,礼部下令,今后凡县学学子要参加科举,必须到各县衙里听候县令实习。为此,顺天府三天前已经将知县办公室编制所需的工食银拨发了下来呢。往后,知县办公室将会有大量县学学子加入效力。真好啊,咱们的县衙,更加朝气蓬勃有活力了。”

    看着一堆大叔大伯的胥吏,对比二三十岁的胥吏,自然是吴英科身后的这些力量更加朝气蓬勃。

    梁益心低着头没有说话,其实还有一句话梁益心藏着惊喜没说。那一天,吴英科可是颇为****地暗示了县学学子们。若到时候秀才生员们想要在去参加明年的乡试,这一回知县办公室的实习他吴英科热烈欢迎。到时候,知县办公室会上报顺天府学政,提名实习优秀名单。

    虽然吴英科一句话都没说实习优秀名单会有助于乡试中举,但对于这些已然中了秀才的人而言,这分明字字句句都在暗示,这个实习优秀名单可以有助于中举。

    但反过来,若是没有去参加这次实习,那定然是拿不到实习优秀名单的。也定然是落后于那些参加了实习同仁的。

    卫堃闻言顿时明白了为何这些县学学生最近如此安静又如此积极。

    安静,说的是宛平县的秀才们不在闹事了。毕竟,每一回朝廷风议起来都是这些秀才们闹得最欢。至于积极,那显然说的是他们积极相应吴英科的号召,加入到了这一回的清丈田亩改革中。

    这既是削弱敌人又是加强自己的本事看得卫堃好一番叹为观止,看着吴英科的面容,久久沉默后这才道:“属下知晓了。”

    他明白,这一股最能惹事的力量现在站到了田赋改革支持者一面去了。

    吴英科自信十足,这一回,顺天府府尹罗大任可是私底下透露了,皇帝陛下已经决意往后没有在县学实习过的科举考生将再也无法报考乡试。

    这么一拉一打,不怕科举学子这一群最能惹事的群体不归到朱慈烺手中所用。

    易大业迟疑了一下,他打量了一下梁益心背后那些当官的叔伯们,决定暂时闭嘴一下。

    只是费丁不由惊道:“县学的学子竟然搞到县衙里当胥吏了……”

    显然,这些就是上一回吴英科从县学里带过去的人。他们现在是来加强县衙掌控能力的。

    “好了,诸位……也别怪本官将丑话说在前头。”吴英科环视众人,道:“圣上这一回推行清丈田亩的决心,无人需要怀疑。你们唯一需要怀疑的,就是做的事情是否合格,是否足够尽心!”

    “此役,谁敢拖沓公务,革职处分!”

    “谁敢败坏公务,押解大牢,严加处分!”

    “同样,做得好了。本官绝不吝惜升职加薪。同样,话说在前头,有品阶的官职本官给尔等拿下十个名额!谁能做得好,本官秉公晋升!”

    吴英科混合着大棒的胡萝卜撒下去以后,大堂上安静了下来。

    是个有品阶的官职,这就意味着他们这些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胥吏的人终于可以迈向另一个世界成为:官。

    这等于是给了他们一个突破升职天花板的机会。

    不少胥吏的目光一下子灼热了起来。

    “好。接下来我宣布计划……”吴英科扫视全场,众人纷纷不由地一挺胸膛。

    ……

    待到众人散去以后,吴英科抹了抹额头上的大汗。

    这一回,可真是辛苦了许多。

    这会儿,林鹏走了过来,道:“吴大人,这一回当真是准备了足够的赏银?警署的人多,预算也要足够呀。”

    “犒赏当然是准备了的。”吴英科迟疑了一下,道:“只不过……”

    吴英科走进了后衙,拍了拍一个箱子:“都在这里……”

    林鹏顿时面色有了些不对劲。

    显然,这一个盒子里面是不可能装下多少金银的。就是珠宝那也太不正式,绝不是朝廷的作风。

    唯一符合朝廷作风的,就只能说明这里头都是些……宝钞了。

    想到这里,林鹏忽然有些心虚了。

    见此,吴英科道:“别想太多,相信圣上。这一回能够从官绅田地里收上税粮,还不怕没有犒赏?”

    林鹏不住地点头,说不清楚什么情绪。他们这些改革的指挥者当然是必须充满信心的,可下面的小兵见了空头支票又能有多少信心就难说了。

    散了会,吴英科这里开起了小会,另一边,易大业也丢给了费丁一个眼神。

    费丁缓缓颔首。

    当夜,两人联袂去了城内一个小胡同里的大宅子里。

    路上,易大业道:“老费,你真打算这一回老老实实清丈田亩?”

    费丁轻哼一声道:“这不是打不打算的事情,是有没有命的事情。你就是想做,你敢做吗?对付大户,那是有心思拿钱,没命用钱。”

    “那这一回要过关恐怕不容易了。这警署都站了过去,咱们的知县大老爷肯定不甘心沉默的。这一回在大堂里丢出了十顶官帽子,谁敢挡不住底下人做事的野心?咱们要想保住地位,不做点什么是过不去的。”易大业缓缓道。

    “当然,也得应付应付嘛。对付大户是不容易,对付小户还不会吗?”费丁诡秘地笑了出来。

    易大业沉默了一下:“这个吃相……”

    这会儿,费丁难得开心的心情,道:“哈哈,你们吏房的,这就不懂了。要想老百姓心甘情愿掏钱的法子还少了吗?咱们一会儿好好捧着大户,让大户们出一点血表示表示,带个头。其他小民百姓一见大户都出头了,自然也跟着不敢硬抗。到时候,将多出来的税额转嫁到那些小户身上。等银子收到了,糊弄一点给县衙,大户的钱如数奉还,那余下的钱在与大户三七分账。”

    “大户七?”易大业有些感慨。

    “他们三!”费丁嘿笑一声,站定。

    他们到地方了。

    不多久,他们见到了梁清标。

    梁清标正在揉着太阳xue沉思,见两人来了,破天荒挤出了笑容,道:“两位前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岂敢岂敢……”一阵客套,三人迅速切入了正题。赫然便是那个三七分账的故事。

    梁清标沉吟了一段时间,道:“我们六,你们四。这一回,我们将天津那边拉了进来。要不是朝廷都打算拿你们宛平做标杆,哼,区区一个宛平县,也够格和我们说话?”

    “你们?”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亦是到了其后的巨大背景,大户们也联合起来了啊。从了:“好,就如此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