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龙与勇者
“当勇者拔出石中剑，残暴的恶龙会到来。勇敢的心将会拯救世界。” ———————— 勇者村，名字非常的有代表性。这就是一个冒险者们云集的村子。 勇者村变得如此出名，原因就在于村子中心丘陵上的那柄石中剑。 传说能拔出石中剑的人就是命中注定的勇者，可以成为击败恶龙，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传说很出名，大英雄的名头很诱人。无数的人来尝试拔出这把剑。虽然真正的勇者一直没有出现，但想当勇者的人，在贵族中的比例远高于平民。有钱人们喜欢高品质的生活，喜欢睡软床，喜欢华丽高级的衣裳，喜欢美酒美食和美女。 于是围绕丘陵上的石中剑，一个小村庄被建立起来。金钱，武器，装备……以勇者为中心的产业链产生了。勇者村虽然名义上是村子，但因为这里云集了过多的贵族和战斗力，影响力不亚于一个重镇。 时光荏苒，勇者村的生活平静下来。有人去拔剑也不会受到关注和围观。 当地人谁会去关注本地旅游景点呢。 是的，传中说的石中剑，现在就是一个旅游景点，是勇者村旅游业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拔一次剑10银币，前排围观位10铜币，后排不要钱，但听导游讲故事总也要付出几枚铜币。 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年走进勇者村，村口一个纳凉的老大爷，一边用着等级不低的冰魔法降温，一边扣着脚。色迷迷的眼睛看着那些身着清凉铠甲的女冒险者们。 勇者拔不出剑，就只能乖乖去当冒险者，打怪物素材赚钱。女性冒险者们的装备总是衣料很少，但防护能力反而奇高。这也是老大爷的意思。 村口老大爷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是勇者村的村长，年轻时据说也是某个主城大家族的少爷，凭着勇者的梦驱使毅然来到勇者村，然后被石中剑无情的击碎了梦。掌握着庞大资源的老大爷控制着勇者村的铁匠铺。纨绔少爷的某些习惯开始无声影响着勇者村的风貌。就比如女性冒险者们那些虽然单薄但全部刻画上高级防御魔法阵的装备。 “大爷，您知道石中剑在哪里吗？” 青春洋溢的少年很礼貌，行礼敬语一个不落。但村长是个老流氓，软硬不吃，眼皮耷拉一下，随手一指。 “村口有地图，剑就在村中间。”村长说。 “谢谢。”少年说。 少年走过去，村长却突然抬起了头。 看的不是少年，是他身后的一位高挑女人，身材棒极了。 村长上下打量一番，开口说：“小姑娘，你这装备太差劲了，可以去铁匠铺里打一身好装备，五折。” “那感情好啊。” 女人并未开口，声音来自女人身后的另一个男孩。跟前面的谦逊少年比，这个男孩看起来年龄更小，但莫名感觉欠揍。摇着纸扇，悠哉悠哉的跟在女人身后的阴影里，凉快惬意。 这模样的村长见多了，自己以前也这样。 不再理会眼前两人，村长闭目养神。 “走着走着，去搞件结实衣服，不然天天换裙子太麻烦了。”道庄说。 “你就是为了这个带我来的？”申灵问。 “怎么可能，否则我就是看你烂几百次衣服，也懒得跑这么远的地方啊。” ———————————— “你好，尊贵的客人，你可能就是下一位勇者。” 旅店的柜台小姐露出职业的微笑，念着传承百年的口号，接待着那位阳光少年。 “你好，我想去拔剑！” 阳光少年眼中熠熠生辉，闪耀的尽是梦想的光芒。 柜台小姐看到少年的样子，掩嘴笑，“小朋友你看起来都还没长大呢。” “我很厉害的。”少年说。 “你掰手腕怕是都赢不了我哦。” 柜台小姐两肘撑到柜台上，凑近少年。 “那我们来试试。”少年说。 “好啊。” 柜台小姐伸出手，光洁细腻的一只手，轻轻握住少年的手。 她没说谎，两人的手肘都撑到柜台上，丝丝裂痕出现在柜台表面。 光洁细腻的手上是不逊于棕熊的力量，柜台小姐的气势节节攀升，少年仿佛面对的是一头巨熊，而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少年却并未放弃，涨红了脸，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样子让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多了份狰狞。深青色的斗气从少年身上渗出，倒映在柜台小姐眼中。 手臂终于倒向了少年一方，少年的样子不算好，面红耳赤，咬牙切齿，但那股力量是真的，想要获胜的意志也相当坚定。 柜台小姐的手轻轻触碰柜台，随后松开。 “我输了。” 柜台小姐看着少年，眼中饶有兴味。她甚至能感受到少年始终没有将力量爆发式的使用，在最后关头甚至放缓了力量，怕是为了不让狠狠砸向台面的手受伤。 “你居然是认真的想拔剑吗。” 柜台小姐看着少年，眼中倒映的火光闪耀。 少年点头，眉宇间都是坚定。 “天气不早了。”柜台小姐看向外面，炉火烛光都亮了起来，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来了。 “嗯，所以我想先住下，明天再去。”少年说。 “其实你晚上去更好哦。”柜台小姐微笑。 “为什么？” “宁静的环境可以让你更专注，月光也会带给你力量。”柜台小姐说。 “是这样的吗。”少年瞪大眼睛，“那我晚上就去。” “我可以带你去哦。”柜台小姐说。 “谢谢！” 铁匠铺，道庄和老板道谢，拿着到手的装备，满意的点点头。 “看着干嘛，来试试啊。”道庄说。 申灵不动，她偶尔也会被恐怖的气氛摄住，曾经在梦中的那节电车，面对那神秘巨口时，或者面对暴怒中的道庄时。 如今申灵也是被这件三点式“铠甲”震住了，一动也不想动。 “和我直接脱衣服战斗有什么区别？”申灵说。 “这个可以护住要害啊。”道庄理所当然地把衣服递过去，“而且非常轻便，不会影响你的动作，完美。” “而且你不懂，这里的装备是这样的，布料越少防御力越强，但不穿就没防御力。” 申灵仔细盯着店老板以及道庄，试图看出他们在说谎的迹象，但看不出来。申灵把注意力转向铠甲，从能量反应上来看确实很强。 申灵也不是讲究人，于是不再抵触，干脆的穿上。 道庄围着申灵转了一圈，不住的点头。 “有点大。”申灵说。 “放心，不大。”道庄老神在在，“走，去看看那什么剑。” 石中剑丘陵，重重栏杆围绕着石中剑，众星捧月。地上遍地是白天旅客扔下的垃圾。 石中剑静静立在那里，月光挥洒，把半个剑身照耀的圣洁美丽。 “这就是石中剑……”少年说。 “是的，上百年没有腐朽迹象的神器。”柜台小姐说。 少年走近，发现石中剑露出的半截剑身上是一些融化的铁，融铁深入地面，如同锁链镇压住这把剑，另外还有很多纤细藤蔓缠住剑锷。 无畏地走到剑前面，少年一只手握住剑柄，试探性的发了几份力。 藤蔓虽然纤细，却韧性十足，把剑牢牢固定在那里。 少年于是两只手握住剑柄，调整好位置，全力的拔剑。 随着少年身上又一次出现青色斗气，剑锷上一根藤蔓终于身长变细、崩断。这根藤蔓就像导火索，霎时所有的藤蔓都断开，剑噌的一声从地面飞起。 少年猝不及防坐到地上，剑插在不远处。 起身，少年把剑缓缓拔起，这次没有丝毫阻碍，如同宝剑出鞘，月光抛洒在剑身上，展现着它被尘封数年的风华。 “恭喜！”柜台小姐欣喜地走近少年，“我居然见证了历史。” 少年看起来也很激动惊喜，手小心的抚着剑身。 另有一只手也伸过来抚摸这把剑，通过少年的腹腔。 “咦……”少年呆滞地看向穿透自己腹部的那只血淋淋的手。 柜台小姐从少年身后环住他的脖颈，“对不起啊小兄弟。” 从铁匠铺出来，道庄拿着手里的宣传单，欣赏着石中剑画的宣传图，跟申灵侃侃而谈。 “其实石中剑没这么花哨的，就是在石头里插着而已。但是现在多了铁坨和藤蔓，知道为什么吗？” 申灵没说话，道庄说得起劲的时候，才不会管她的应答是什么。 “是为了防勇者啊。”道庄笑，“传说中的石中剑好歹是宝剑，削铁如泥不是问题，获得石中剑认可的人，可以轻易拔出那把剑。但拔出剑就是和整个村子作对。 “石中剑的名头给这个村子带来了多少收入，多少名声，有多少人是吃这口饭的。 “而且传说是什么，是拔出剑的勇者可以阻止灾难，另一种理解不就是，只要勇者永远不出现，恶龙也不会出现。世界能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被拯救呢。 “所以这里的人是不希望勇者出现的，藤蔓就是为了防止那些慕名而来的弱鸡游客真的因为命运而拔出剑。而看到有实力的人，则会想办法让他们在人少的时候去拔剑，不成功那无事发生，真的拔出来，也方便处理掉。 “不得不说这个村子对石中剑的研究确实很深，没有对石中剑那么多的了解，是不可能做到这些事情的。” 道庄看向不远处的丘陵，很赞赏的样子。 丘陵上，柜台小姐的指尖滴淌着少年的鲜血，看着眼前躺倒在地上不住后退的少年，脸上表情带着奇异的悲悯。 “为什么……”少年问。 “百年前石中剑就被拔出来了，初代勇者大人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所谓的传说并没有实现，恶龙没有出现，世界也没有毁灭。人们盲目的拥护者勇者，却发现他什么事情都没做。你也知道，这个世界就是不养闲人的，被捧上神坛的勇者也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每个人路过都可以吐口口水。 “初代勇者大人转而把精力投入到石中剑的研究中。他的成果也就造就了这个勇者村。你不是第一个拔剑的，在你之前已经有十几位勇者拔出了剑，他们现在都埋骨在这片土地上。当然我们不会忘记你们的功绩，正是因为你们的默默无闻，才能造就这个地方。” 柜台小姐说完，少年身下的一个魔法阵终于形成。红色的魔力线交织成一个圆形法阵，当法阵启动，冲天的火柱会让少年化为灰烬。 但少年身上又一次爆发了深青色斗气，手中的剑撩过地面，如同划过水面，破坏了地面的法阵。同时剑朝远处的柜台小姐一甩，一道光刃从剑刃甩出。 没有看攻击的结果，少年提起剑踉踉跄跄地跑起来。这柄锋锐无比的石中剑甚至无法成为他的拐杖，因为会直接刺入地面。 恐惧，害怕。这就是少年此时的情绪，非常朴素简单的情绪。肚子上流淌的鲜血在持续削弱他的体力，死亡的阴影已经蒙到了少年脸上。 他不想死，所以他奋力的逃跑。逃到村子里，敲响房门。 门打开了，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面目甚至有些随和。但看到少年手上的剑，立刻变了脸色。手中的拳重炮一样印在少年胸口，少年的胸口凹进去。少年飞跃数米，重重跌到土里。 远远看着的柜台小姐不急不慢的走近。她没有丝毫忧虑，整个村子都会是这少年勇者的敌人。他的剑影响了所有人的生计，没人会放过他。 血沫在少年嘴中溢出，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手中的剑终于脱手，插进了土地中。事到如今他已经绝望了，只希望处刑自己的人能快点出现。 少年这最后的愿望没有落空，下一秒他模糊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正低头看着他。 “好惨一男的。”那人和身边的同伴说着话。 远处的柜台小姐和不远处的中年男人都皱起了眉。少年身边的两个人并不像本地的冒险者，一个男孩模样，一个虽然是当地女性冒险者的装扮，但发色样貌都是异乡人。他们不想让太多人卷入进来，容易败露。 这两人当然就是道庄和申灵，他们终于溜达到了石中剑这里。 道庄蹲下，掂起那把石中剑甩了甩，耍的虎虎生风。 柜台小姐目光一凝，“没想到，一晚上居然出现了两位勇者。” 如果是另一位能拔出宝剑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柜台小姐和中年人对视一眼，朝两个人逼近。 “什么勇者。”道庄扔掉宝剑。宝剑直接插进地里，仅剩剑柄，“我觉得我们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可怜的人。”柜台小姐说，“你能拔出石中剑，就注定了你的命运。” “传说里的那种命运吗？”道庄笑。 逼近的两个人更加谨慎，眼前的男孩不是普通人，这是两人都能感受到的。看到这种血腥场景没有丝毫惊讶慌乱，眼前的两人并不简单，两人决定叫人。 无声的讯息传遍勇者村，随后一声巨大的钟声响起，震荡波横扫整个勇者村。这钟声可以唤醒冒险者，震晕普通旅游的留宿客人。 整个村子都活了过来，漆黑的房子善良着光芒。数不清的冒险者从房子中冲出，将两人重重包围。 “误会，大家不要激动，都是误会，我不是勇者。” 道庄踹了宝剑几脚，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随后缓缓将双手收起，道庄脸上露出奇异的微笑，“是恶龙来着。” 话音未落，身旁的申灵身影消失。下一刻，包围圈炸开一个窟窿。残肢鲜血泼洒了周围人一身。 包围圈外围，申灵已经突破了包围圈百米之远。下一瞬间又折返回来，手中的枪因为过快在空气中摩擦出火花。火红的流星携万钧之势砸回，带走另一波人。 这时其他人的攻击也招呼上来。十几把刀剑棍棒四面八方袭来，长枪却分裂出十几根锁链插入地下，把申灵身周护住。拦截刀剑，卡住枪棍。 随后锁链旋转收起，把武器都折断。申灵飞身跳起，躲过脚下的地刺攻击。 锁链围绕枪尖飞旋，如同恶龙的翅翼。 半空中行动不便，顿时招来无数的攻击。魔法飞弹，箭矢，风刃火球术落雷术…… 矛枪挥舞的水泄不通，将箭矢纷纷打落。脚下踩到风刃侧面，脚下靴子闪出防护罩的光芒，申灵借此飞的更高，躲过了火球术。天空的落雷在早已被锁链导向另一边，劈死了几个冒险者。 申灵跳的更高，这些冒险者也有了更长时间的准备。申灵刚刚落下，脚下的魔法阵层层爆发。天空的箭雨云，四周的地刺风暴，脚下的重力波热阵。各种狂暴的元素交错碰撞，爆发出激荡的光和热。 当光芒散去，申灵的身影依然坚挺。 她的全身覆盖出一层致密的鳞片，脚下，腹部，额头，甚至是眼睛四周。原本大一点的装备此时正合适，清凉的装扮让鳞片肆意的生长。双眼睑中的金黄瞳孔注视着四周的敌人。 一股威压从申灵身上散发出来，令人呼吸困难，两腿发软，汗毛乍起。 在场的冒险者都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在猎杀魔物时，高大尊贵的魔物总是能让人们产生这样的敬畏感，那是力量压制下人们对强者的天然畏惧。代表着那些尊贵存在对下位者绝对的统治力。神明是这样，龙也是这样。 “恶龙……”在场的冒险者喃喃。 勇者现在就躺在恶龙的脚边，鲜血长流。可以杀死恶龙的石中剑坚若磐石，没有任何人能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