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奈何桥畔
女子环顾四周,竟看到了两排商家,不过楼层不高,大多都是一层,只有仅少数是两层。房子都是红砖素瓦组成,有的爬满了斑驳的损伤痕迹,有的爬满了青苔和藤蔓。棱角分明的房檐前两边各挂着一盏灯笼,只不过纸糊的笼壁里透着的不是红事所用的红色,而是人们办白事所用的苍白色,若捅破纸,可以看到白色火焰中泛着点点蓝光。 女子不知道该去哪里,便随意的向前缓缓漫步。有的店铺中摆着一些纸扎的用品,有的是纸马,有的是纸制的金元宝,有的甚至是纸做的新娘。女子看到一位男子向商家付过钱后,牵着纸新娘就向外走,纸新娘竟迈开了步子,也向外走去,每走一步,身上的白纸便更红一分,像是用血浸过一般。等纸新娘走到门口,浑身上下都染着殷红,还弥漫着些许血腥味。或许是看到了女子在观察,纸新娘转过头,被红盖头遮掩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张嘴,对着女子微笑,露出几粒白牙。而牵着纸新娘的男子似乎感觉到新娘在看别人,也转过头,向女子微笑。 女子差点站不稳了,男子的脸上除了一张血盆大口,便不剩什么了,就这样的一张大嘴,也在向女子微笑。 女子连忙回头,向另一边望去。有家店铺中女子看到了许多黑铁铸成的小牢笼。女子本以为这家是卖笼子的,直到女子看到有的铁笼自己动了动,女子猜测这应该是卖活物的店。 门口甚至还有一位女郎在吆喝:“温顺无害,从不反抗,家有一小,如有一宝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呦,现在只剩三只了。”说这还四处张望,渴望哪里有顾客上门。忽然看到女子,淡笑着走过来。 女子刚觉得自己似乎遇到一个正常人,却看到女子的嘴中咽喉忽然冒出一颗头,只有指头大小,却没有眼珠,亦或是没有眼白,表情却和女郎一样,对着女子笑着。 女子拔腿就跑。女郎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都怪你,把顾客都吓跑,晚上没吃的了。” 不知跑了多久,女子气喘吁吁的停下休息。女子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一个全是妖魔鬼怪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法则,与自己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刚缓口气,女子抬头,发现四周全是人影,有的是一个正常模样的男子,肩头上一边蹲着一只小鬼,嘴巴和眼睛极大,几乎一个霸占了一半的脸颊,并且眼睛中也没有眼白;有的是一位衰老的老婆婆,与女子擦身而过时发出豆蔻年华少女的笑声;有的则是一位西装服饰的人,脸上却带着一个大鸟面具,女子细看之后,发现鸟头似乎就是那人本来的面目。 女子脸色发白,纵使自己死前鏖战三大神,面对如此未知又些许恐惧的世界,也有些发怕。 “哟,是什么还能让我们怒斩三神的刀客都感到害怕呀,我可真是没想到哇。”声音从背后传来,女子连忙回头,却看到一张雍华英丽的面孔。只见女魔,脚踏玄布流苏履,头系红绳穿金钗,眸角如锋添绯色,双唇微扬浸赤血,身着黑天缎,腕带橙金铃,裙角处地浊不染,凤尾三尺显君威,滑凝脂,不施粉黛,蕴玉骨,不胜乱魔,不穿霓裳不享容,不出鬼剑不胜武。 “是你!”女子惊呼,右手向腰间伸去,却空无一物。 “你是在找你的刀吗?都是死人了,尘归尘,土归土,还要什么刀呀。”女魔呵笑。 女子听了这话,浑身上下放松下来,脸上略显颓废,脸上原有的警惕也被黯然取代,“是啊。。。我都死了。。。”女子看着道路的尽头,人声鼎沸,虽然很远,但依然可以感受到滚滚鬼气,鬼界是没有太阳的,尽管有白灯笼,天空也是十分昏沉,不禁想起死前荒凉的世界。 女魔左手绕过女子右肩,从背后托起女子的左肩,女子脸色刹那嫣红,露出专属于豆蔻年华的羞涩。 女魔似是不屑的低头撇了眼女子,向前走了一步,街景突然变换,女子发现她们前进了好几米,而这显然不是女魔一步可到的距离。“缩地成寸?”女子惊讶的问道。 “猜下是怎么做到的?”女魔随意的抛出一个问题。 “将血气外放,然后干扰空间,让空间排列更紧密,达到一步三尺的效果。”女子慢慢说道。 “差不多,其实我还可以更远,但没必要,只是没想到还挺聪明的嘛。”女魔笑道。 “我一直都很聪明好不好。”女子不服气道。 “聪明到单挑三大神是吧?”女魔哈哈大笑。 “本来。。。不是一个人的。”女子眼中暗淡,忽然深邃了许多。 谈笑间两人以迈出三步,此时仍然是在鬼市,一旁的一家店铺中不同寻常的亮堂,里面摆着许多各式各样的物品,墙上挂着衣服,刀剑,地上摆着挂饰,桌上有的摆着几只笔,甚至有的笔独自写着字,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便不赘述。女子向内一望,发现一把熟悉的未出鞘的刀,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永物存放处,永物是对一件物品极高极高的称赞,有些物品因物主倾尽许多心血,进而想回报物主的,便会百生百世的追随物主,直到物主灵魂泯灭,无**回。” “嗯?物品哪来的灵智?”女子问道 “这也就是为什么物品要报答物主的主要原因,你以为永物是白付出没有收获的吗,可笑。人类一直都是这么狂妄自大,认为别人都是理所当然的对自己好,永物具有灵智,便是最大的成果,便是物主最大的功劳。”女魔说道,女子没注意的是,一旁的一位长着八只手的男子停了脚步,又继续行走,与她们擦肩而过。 女魔又跨出了一步,这是她们走的第四步,女子却知道她们已经走了几百米了。看向旁边,意外的是女子竟然知道这是什么店铺。“这是。。。书店?”女子疑惑问道。 “哟,你终于不用聒噪的问我了,难得。”女魔感叹道。不等女子开口,女魔边说出一段奇怪的话,“《雾都孤儿》知道吧,狄更斯写的那个,我很喜欢主角的经历,置死地而后生,破而后立,这不禁是逆袭的故事,更是阐述着世间大道,武道,术道,魔道,神道,能登顶的人又有谁不是这样做的呢。”女魔发出一声长嗟,也不知是在为谁感叹。 女子听闻不禁想到自己成为刀圣的经历,每一次大提升都是在大战生死战之后出现,女魔说的不无道理。女子罕见地没有反驳女魔,点了点头。女魔走了一步,对女子说,“你的刀法谁教的?” 女子刚想说为什么要告诉你,但是转念又一想,自己已死,还能有什么秘密,便说,“师承竹侠客。” “他啊,单名一竹,只求一身正直,不为权势,刀法也是一样,直来直去,虽没有荡天地之正气的凶猛,却又独孤身于天地的赤子心,你有一位好老师。”女子不知女魔说这些干嘛,只是听着,但女魔没有说完,“所以只能隐居于江湖之外啊。”女魔没有说出口,心中感叹。
女魔说罢就不说了,又走了两步,街景一听,女子发现自己和女魔站在一列人中,长长的队列无法看到尽头,移动地确是很快。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女子往旁一瞥,看到青白色的河水不急不慢的往下流去,一下下激荡的白浪花中,有时竟出现一些人类白骨,白色瘆人。河道两边都栽种着许许多多的柳树和槐树,固始人们常说槐柳聚阴,看来也不无道理。 女子与女魔都向前走去。“不出所料的话,这应该是奈何桥了,而这条河。。也应是冥河的支流,专门惩罚不受法规的鬼怪人,是吧。”女子说道。 “是这样倒没错,只不过玄河,也就是你口中惩罚罪人的冥河,也不止这么小,这只是一条支流。”“话说,我现在去投胎,你也要和我一起投胎?”女子疑惑道。 女魔无言,半晌后才出言:“时日不多,我知道你下辈子想实现这辈子未实现的梦想,不过我劝你别白费功夫,到头来又折损一世才是不值。”女魔说着摸了摸鼻梁,又道“投胎之后,时代必然会不同,不过又有一些必定相同,这也是历史的必然性。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吧,看在我们并肩作战的份上,虽然是作为敌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用自己的力量。” 女魔表情突然严肃,“不管是自己的,还是自己争取的,还是自己势力的如何如何,凡是不劳而获的,都应舍去。”女子一愣,不明白一路上笑脸相迎的女魔为何如此严肃,不过迫于女魔的气势,女子弱弱的回答“哦。” 女魔又突然一笑,魅惑众生,迈步走出队伍,回头走去,又说道,“姬雪,这一别我怕是很久都无法与你相见,我很期待。。哦,对了,记得跟孟婆说一声,你是我帝女的人。”说完便离去了。 女子听闻,不知为何,只觉得事情扑朔迷离,随着队伍移动,女子很快就走到了孟婆处,只见一把黑木桌上摆了一碗汤,晶莹透亮,白的不带一丝污浊,而面前的老婆婆,身着花布衫,黑绒裤,踏着普通的布鞋,不等孟婆开口,女子便道,“我是帝女的人。”孟婆有些诧异,不过也没多言,一挥手,让女子到后面的门里去。 孟婆身后,是一扇小门,大概两米高,半米宽,女子走到门前扶着门环,鼓起勇气一把推开。 “不问前世,只在今生,身贫身富,体弱体康,皆为定数,或皆为不定之数,咽过素汤,一切皆忘。”女子听了孟婆的话语,回头一看,河边树影照耀,像是戏台上的花旦丑角,演着人生,死去的人排的长队看不到源头,远处的天也是灰蒙蒙的一片,不见日月,不见星象,也不见女魔的身影。 身后传来呼呼的喝汤声,在女子的灵智中,她感受到身后的人灵智越来越弱,却越来越纯洁,那一碗汤,荡出了人性中的恶,和人前世的记忆。 “门都开了,进吧,后面还等着人呐。”衰老的声音从孟婆口中发出,女子也收回了眼神,迈步走进了门内,融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