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橙子
－60：12：34 由铃铛和小鼓伴奏的欢快乐曲从街边的店铺悠悠传来，让人情不自禁的放轻脚步，结着冰棱的橱窗也贴上了碎花和彩带，还有一个红帽子白胡子老爷爷的挂饰在北风中摇摇欲坠。 不知不觉中，圣诞已经悄然临近。 冬木市的节日气氛并不热烈，在前几天地震的影响下，甚至愈发冷清起来，让我这个逢节必过的闲人，竟差点忘了耶稣先生的生日，还和一群奇怪的家伙抢他的杯子，这是何等的失态。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再次注意到圣诞节的我，实在是闲得没事做了。 “这位小姐？” 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将我从思考中拉回现实，在买菜大婶犀利的目光中，我讪讪的放下快被捏出汁液的橙子……然后在她更加犀利的注视下重新捡起。 “呃，正好买点水果。”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又挑了几个放进纸袋。 “这么冷的天气，要多补充维生素C，可以预防感冒。” 大婶满脸慈祥的教训了一句，不容拒绝的又往袋子里面塞了两个饱满的橙子。 吃不了这么多啦! 我欲哭无泪的抱起鼓囊囊的袋子，一边思考着怎样才能在烂掉前把它们都吃光…… 冷风扑面而来，吹乱了我的额发，也给鼻子带来一股刺痒的感觉。打了个喷嚏才舒缓很多。 真的要补充维生素C了吗？ 这个问题姑且放到一边，倒是我那因运转过度而有些发木的脑袋，被激得清醒了很多。 还是……失败了啊。 望着指间黏黏的橙汁残迹，我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那还真是，壮观的场面啊。 就像被挤破的橙子一样，扭曲的蓝色光球终于不堪忍受，爆发开来，飞溅的“果rou”、“汁液”以不规则的轨迹射向四周，但它的破坏力可不止弄脏衣服那么简单，即使有所防备，浓缩至极的精神场依然对根源造成了不小的污染。 虽然没有伤到小盖亚，我自己受到的精神冲击也被她瞬间修复，但对根源的修复却没那么容易，这也是我现在独自一人的原因。 顺便一提，乖乖的小樱萝莉正在旅馆里修习魔法，经过几天的相处，这个本就天真无邪的孩子也逐渐开朗起来，偶尔没我陪着，也不会再回到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令我深感欣慰。 当然，更令我欣慰的是此刻悠然自得的清闲状态，毕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就一直处在忙碌中，忙着适应身体、忙着寻找敌人、忙着打架、忙着陪萝莉……几乎没有一刻能像现在这样清闲下来，独自体味这个奇妙的异世界。 “怎么，寂寞了吗？” 一个声音强势的打断了我的思绪，也把平静安详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才没有！” 我闪电般的拍掉搭在肩膀上的咸猪手，气不打一处来，“两仪织，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吗？” “这不是想你了嘛~” 短发少女没再动手动脚，而是用她另一个人格绝不会展露的灿烂笑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好烦啊！” 我毫不客气的将这个聒噪的家伙拨到一边，继续低着头走在砖石铺就的商业街上，试图找回刚才清净闲适的心境。 被我推开的某人居然很配合的不再讲话，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我的身边，眼神也牢牢锁定着我，还时不时的发出一声轻笑，不知意欲何为。 可恶！这家伙…… 存在感太强了啊魂淡！ 装了半天“孤独的旅行者”，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入戏，只好放弃的叹了口气，决定重新搭理某个比小樱更缠人的存在。 “要不要吃橙子？” “哈!” “噗嗤——” 虽然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但两仪织瞪大眼睛，嘴巴张成“O”形的样子确实很好笑，令我忍俊不禁。 她也眯起眼睛跟着笑，我们相对着笑了好一会，才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要吃。” “嗯” “橙子。” “哦，给。” “哇靠，已经挤扁了诶。” “这个不是给你的，自己拿。” “我就要那个。” “不给。” “给我给我！” “就不……呀！你还真抢啊？！” 如果以第三者的视角来看，两个逗比为了一个烂橙子在大街上扭打成一团的镜头肯定颇具冲击性，大概还会有报警的冲动，幸好，我和织及时悬崖勒马，共同决定将橙子一分为二，而这个经历无数蹂躏的可怜水果也终于完成了“补充维生素C”的光荣使命，托它的福，两位盖亚小姐整个冬天都不会感冒了呢。 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要是灵魂也能一分为二就好了。 初号机的暴走并非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故，不如说，它能保持完好并但是意识才是奇迹……虽然我就是在期待这样的奇迹。 可惜，有某些东西，在灵魂中是注定无法共存的，即使施加再强的外力，结果也是一样。 这不仅仅是善与恶、爱与恨之类的简单对立，而是思考方式、认知角度等更深层次的灵魂特性冲突，它们组成了每个人的“性格”与“自我”，却在构成阿赖耶的那一刻疯狂的排斥彼此，水火不容。 如果能把灵魂像橙子一样切开，分离其中相斥的部分，融合其中相近的部分，一定能组成比较稳定的结构吧，就像是太极的两仪一样。 就像精神分裂的两仪一样。 “又在偷偷黑我，真是不乖啊！” 我的脖子忽然被某人用胳膊夹住，耳边传来故意压低的沙哑声线，热气喷到我的脖子上，仿佛准备猎食的野兽，但随着靠近而愈发清晰的香气暴露了她的性别。 “走开啦！” 我双手掰着她的胳膊，努力脱离钳制，同时暗自后悔之前的愚蠢想法——如果再冒出来一个精神分裂的阿赖耶，我还有活路吗？这个世界，还有活路吗？ “说真的。” 两仪织忽然停下动作，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语气，“你就这么想要一个阿赖耶？” 我认真的思考了几秒，最后也只能得出这个答案。 “因为很有趣啊。” “有趣的东西有很多，为什么偏偏是阿赖耶” “因为我从没见过，所以有趣指数翻倍。” 我蹲下身，把刚才打闹时散落在地上的橙子一个一个的捡起来，吹掉灰尘，放回袋子中。 站在旁边的短发少女完全不知道帮忙，只是执着的发出一句又一句的提问。 “可是，你难道不清楚，它将对世界产生多大的影响” “想过……” 将最后一个橙子擦干净收好，我站起身，环顾略显冷清的街道，“大概，会让这个世界更加热闹吧。” “你说的热闹，是那个样子的吗？” 她指的那个地方并不太远，但被重重建筑物挡住，只有缕缕未尽的硝烟在上空盘桓不去。 “不是……” 反驳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也是“热闹”所带来的后果之一。 如果阿赖耶成功现世，所有人类的精神将连成一体，思维能力和精神控制力也会相应提高，届时，就算每个人都掌握“魔术”或者“魔法”的能力，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而由此产生的纷争，将无休无止。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吗？ “放心好了，人类的智慧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出色。” 回忆起我来到这里之前所见到的一切，我的嘴角不由得泛起笑容。 “魔法和科技水平的提高，只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况且，还有你呢。” “我？” “有你的引导，人类就不会误入歧途。” “我才懒得管那些。” “是么？”我揶揄道，“你不是挺关心他们的嘛。” “我只是担心这个世界。” “噗，傲娇了。” “你才傲娇！”她不轻不重的肘击了我一下，“那就这样，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就由你来负责。” “好吧……不过我能力有限。” “如果这个世界毁掉了……” 两仪织忽然把脸凑得很近，“你就把自己赔给我吧！” “凭什么啊！等等，你本来不就是想要毁灭世界的吗？” “咦？那个人好眼熟。” “转移话题太生硬了吧……嗯？” 长街的另外一头，熙熙攘攘的行人之间，一个黑铁塔般的高大身影凝立在那里，曾经被斩断的右臂垂在身侧，看起来已经恢复，沧桑的面容依旧眉头紧皱，淡漠的目光从深陷的眼窝中射出，远远的投在两仪织的身上。 “哦，就是那个被式狂殴的家伙啊。” 某罪魁祸首用事不关己的悠闲语气评论道。 “真可怜啊。” 可怜的荒耶宗莲迈着沉重的步子朝我们走来，虽然没有特意施放什么魔法，但周围的路人都不用自主的向两边躲避，甚至忍受不住压抑的气氛，远远逃离。 正因为如此，那个叼着烟卷，跟在黑衣男人身后的红发女子才会显得如此显眼。 她左手提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手提箱，右手拈起香烟使劲吸了一口，然后很不文明的往地上一扔，用脚踩灭，接着又用同样的气势揉了揉眼睛，狠狠的揉，让我担心她是否会把眼珠挤出来。 来者不善啊！好口怕！ 我还在想着如何应付逐渐逼近的麻烦，两仪织却笑着迎了上去。 “又见面了，荒耶宗莲先生。” 她语气熟络，笑容真诚，仿佛遇见了阔别已久的好友，接着微微转头。 “啊，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你好。” 终于停止揉眼的红发女子轻声说道。 “我是苍崎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