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寒烟保胎

    到了医馆，清清果然还没有醒过来，而且渐渐地发起了低烧，君苏叶在一旁照应，只叫他们声音小点，不要扰了清清。

    傅雪景最是沉不住气的，看清清发着低烧也没人管赶忙嚷嚷着要喊大夫，君苏叶看她这跳上窜下的性子有些不耐烦，冷冷回应：“我就是大夫。”

    傅雪景被她的态度惹毛，“你是大夫难道没发现病人在发烧吗？就这么让她烧着？”

    “看你这么懂的样子，不然让你治如何？”

    “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救死扶伤的吗？还大夫……”不等傅雪景说完，君苏叶直接打断，“够了，她现在状况不明，最需要的就是清静，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吗？”

    傅雪景还想再辩，但看着清清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病弱样子，终究还是乖乖闭了嘴。

    “大夫，请问小女还要过多久才能醒过来？”风林海问。

    “不一定，幸运的话两三天，不幸的话可能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听到君苏叶态度冷淡地说着风清清的生死，傅雪景又要上前跟他理论，被风逸轩及时制止。“别在这时候惹事！”雪景见逸轩动了真格，虽然心里有些委屈，但到底还是安分了许多，再不发一言。

    清清就这么睡着，家里人虽然都来了，可连一句交代的话都说不了，小小的屋子挤了这么多人，一举一动都显得扎眼。就在他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来了一个人。风林海认识那人，他是独孤云里手下的副将，萧厉。虽是副将，但他一直以来就是独孤云里的左膀右臂，轻易不露面。

    “各位见过之后，就可回去了。”萧厉的目光并未放在他们身上，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这倒不是有意，他从来都是这副样子，可是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难免会有被怠慢之感。

    “她还没有醒过来，我们一句话还没说上呢，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雪景立刻跳出来反驳。

    君苏叶望了她一眼，已经连解释的耐心都没有，萧厉也是不善言辞也不屑言辞之人，只管传达云里的命令，是以没有人接话，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四个大字，非走不可。

    最后还是风林海站出来发话，“替我们好好照看她，我们走吧。”

    傅雪景不敢置信地瞪眼，“那清清怎么办？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吗？”这怎么可能，她的姐妹她的亲人，她怎么就这样把她放在这儿不管？

    逸轩心里的担忧自然不比她少，可是看父亲都已经发话，母亲也没有反对，再看看今天这阵仗，心里也约莫猜到几分。继续留在这里一定是无济于事，只会打扰到清清静养，所以他扯一扯雪景的手，“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雪景从来只知道顾及眼前，守护家人，她不懂什么深谋远虑，但是她知道把清清一个人留在这里她做不到。何况她都已经这样了，如果她这个时候走，下一次她们再见是在天上还是人间都不一定，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向来团结的一家人会在这个时候不约而同地选择放弃清清。

    “要走你们走吧，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着清清。”傅雪景坚定地说。

    可是话音刚落，萧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后背上劈下一章，雪景立即倒下。逸轩在她身边飞快地接住，“你干什么？”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怒意。

    “省得你们费事劝解了，直接把人带回去就行了。”君苏叶替萧厉答道。

    “走吧。”萧厉再次请他们离开。一家人尽管恋恋不舍也诸多担忧，但终归是无可奈何地回去了。与其说他们放弃了清清，不如说他们没有能力保护清清，让她被别人抢走了。天底下有很多事都难断对错，只能盼望她自己凡事小心，得上天护佑。

    而清清受重伤躺在医馆不省人事的时候，另一个人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独孤云里的正妻，沈寒烟。

    那天在马车上虽然被云里拼死救下，可是受了太大的惊吓再兼之马车颠簸前前后后地赶路，回了将军府之后还是胎气大动。孩子还太小，这个时候生下来无论如何也会保不住的，沈寒烟越急越乱。家里的丫鬟们俱都缺乏经验，只能马不停蹄地去请大夫产婆过来看。口中不停地说着：“夫人撑住啊，大夫马上就到，再坚持一会儿就没事了。”她心里明白就是大夫现在就在这儿恐怕也为时已晚，帮不了什么忙了，可是一想到肚子里每天和她朝夕相处，长在她肚子与她血脉共生的那个孩子，她就拼了命地告诉自己要坚持。

    当初她撞破南墙流了那么多血，孩子都坚强地活下来了，这是个坚强的宝宝，这次也一定可以和她一起共度难关。

    “宝宝不怕，娘亲在这里。”沈寒烟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大夫赶过来忙前忙后煎了安胎药，服侍沈寒烟喝下，平时喝一口就要吃一颗蜜枣还要休息老半天的娇气夫人这时喝起药汤来比喝燕窝粥还爽快，咕噜咕噜一碗药下肚。

    “还有什么吗？还要喝什么才能救我的孩子？”

    那大夫被她强烈的目光盯的有些六神无主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孩子的父亲在哪儿？”

    沈寒烟疑惑道：“需要他做什么？”

    “夫人今日胎气大动，虽有车马劳顿之嫌，但最重要的，还是心智上受了太大刺激，惊吓过度，乱了心神，这个时候除了药物调理，言语上的安慰也能发挥功效，夫人需要尽早平复心情，想些好的事情，才有利于胎儿健康。”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我自己会注意的。”

    “嗯，夫人当务之急要解除心理上的疲劳惊惧，切勿胡思乱想，好好休息便是，待到了时辰，再让贴身丫鬟伺候你服药，应不碍事。”

    “谢谢大夫，那我先休息，快给大夫打赏。”沈寒烟吩咐屋里的丫头给赏钱，自己便听话地睡了。

    其实有很多很多次，她都想过不要这个孩子，毕竟连他的父亲都不想要他的存在。他提醒着她最不堪的过去，提醒着她最痛的回忆，他是那个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最深的印迹。既然选择了忘掉过去，为什么不把他也一起丢掉呢？她自己也曾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他每天睡在她的肚子里，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难以言传的联系；也许是因为她想留着他，某一天再遇到那个人，她可以冷笑告诉他，我有过你的孩子并且养大了他；也许她只是想要个人陪，一个天生就喜欢她，依赖她，永远不会背弃她的人。

    无论当初的目的是什么，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失去这个孩子。不管你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人世，至少这是我的孩子，我身上最宝贵的骨血。我们一起努力，约好要一起看看这人世繁华的。

    等到沈寒烟醒过来，已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天都已经黑了，屋子里只有云里坐在床边，其他人都不见了。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摸了摸肚子，还是鼓鼓的一块，她便觉得一切都好了，至少上天没把她的孩子带走，其他无论什么她都准备好了接受。

    “怎么不点个灯呢？”沈寒烟问。

    云里没有答她的话，只是转过来看她，“你醒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云里，平静的没有一丝生气。她不自觉地感到非常害怕，这屋子里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她就觉得更怕了。

    “屋里没灯，我不舒服，我去点一盏。”她说着就要下床。

    “你胎气好不容易稳住，躺着别动，我去。”云里在书桌上给她点了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灯光很暗，照不亮整间屋子，灯火忽闪好像随时要灭的样子，比刚刚完全的黑看起来更让人害怕。

    “多点些灯好吗？我还是觉得不够亮。”她不自觉地要求，此时恨不得点上一百根蜡烛，要把这间屋子都照的亮堂堂，她才觉得够温暖，够踏实。或者，不用点灯了，如果天亮了就好了，天亮了她就不怕了。

    云里听从她的话，给她又点上几根蜡烛，虽然她仍然觉得不够，可是也没有再提要求。她只是隐约觉得，今日云里要来和她说的话，一定不是她愿意听的那一种。

    “她受伤了，伤得很重，现在昏迷着。”云里突然开口。

    沈寒烟知道他说的是清清，却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话。幸好他也不是在等她的下文，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如果不是我那天非要让她跟我们一起回去，也许她就平安无事了。”

    听到他自责，寒烟连忙为他开解：“不是这样的，这只是个意外，没有人想得到会出这样的事，如果非要这么算的话，要是那天我没有看到她并且叫住她，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应该怪的人是我才对！”

    “怪你？”云里非常认真地问了一句。

    寒烟虽然本能地有些退缩，但也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不，不怪你。”云里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话。

    寒烟微松一口气，他到底是独孤云里，就算自己心爱的女人正躺在医馆生死难料，依然没有将罪责归咎到无辜的人身上。尽管，也许她并没有那么无辜，如果那天不是她自作主张喊住她，说不定就真的没有接下来的事了，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她也只能在一切尘埃落定时，轻描淡写说一句意外而已。

    可是她的心才刚刚放下还没有收回肚子里，云里的下一句话却让她魂飞魄散，“不怪你，要怪也只怪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