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风波平息

    慕容洵虽是他的哥哥，可是从小到大，他们说过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慕容洵从小就寡言少语，其实那时候他也不爱说话，可是慕容洵不爱说话是因为天资聪慧学任何东西都比常人快很多，不屑与同龄人为伍，而他不爱说话，是因为他有个处处锋芒毕露的哥哥，让他所有的言语都沦为了失败者的说辞。

    其实当年他孤身一身奔赴关外，虽然有难过和畏惧，却也有终于自由的轻松。他并不恨慕容洵，只是也没有应该属于亲兄弟之间的亲密。生为帝王家，手足之情总是淡薄的可以忽略不计。

    走到东宫，门外的侍卫见了他都诧异万分，不明白向来与他们太子关系疏离的二殿下今日此行所为何事。

    “怎么，不通报一声吗？”

    “额……是，请二殿下稍等。”、

    “嗯。”慕容远安安静静地等在门外。

    不一会儿前去通传的公公便回来请他进门，这偌大的东宫，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进来是什么时候了。里面的一切物什规格在在都比他的朝阳宫高一个等次，虽同为皇子，其所指向的命运，却可以是千差万别。

    东宫内，慕容洵正躺在狐皮软榻上闭目养神，身后一个婢女正在为他捏肩，仔细一看却不是婢女，正是上次晚宴上本想赐给他的舞女，此时已经是慕容洵的侍妾。那侍妾对他福身一拜，又继续安安静静地揉肩，看起来低眉顺目，惹人怜惜。

    “臣弟参见皇兄。”

    慕容洵闻言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神情颇为惬意。

    “皇弟怎么得闲来看皇兄了？”

    “臣弟是来请求皇兄一件事的。”

    “哦？”慕容洵眉毛一挑，玩味一笑，“愿闻其详。”

    “臣弟想要借皇兄军令令牌一用，去地宫救一个人出来。”

    “军令至关重要，什么人居然值得臣弟向我开这个口？”慕容洵浅笑起身，“想必，是个女人吧。”

    慕容远沉默。

    慕容洵笑意更浓，“自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臣弟今日为一个女人要动用军令，可得三思，若是让那群大臣知道，恐怕又要大作文章。”

    “臣弟谢过皇兄提醒，只是那人，我非救不可，还望皇兄成全。”慕容远跪在他的软榻之前。虽然皇子跪拜太子也合乎礼节，但这一次，却是慕容远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受到嫡庶有别。

    “既然臣弟一意孤行，皇兄又怎好不答应，毕竟，这可是皇弟第一次求我呢。”

    “多谢皇兄，今夜亥时之前，必定归还。”

    从慕容洵那里出来，慕容远来不及去找风清清，就一个人驾了马车先去了地宫。军令在手，又是皇子的身份，地宫的人虽不明就里，却也没敢阻拦他。地宫从来都是有去无回，才不到一日，逸轩已经负伤累累，慕容远把他扶到马车内，先把他送到了医馆，再去风家找风清清，风清清此时已经回到风家照顾雪景，慕容远赶来时，雪景也刚刚苏醒。

    清清见到慕容远进来，就像等待最终宣判一样紧张起来，傻傻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慕容远笑了，“逸轩已经被我送到医馆，不要太担心。”

    “医馆？逸轩他受伤了吗？”

    “对，但应该都是皮rou伤，及时医治应该不会有大碍。”

    “我要去看他。”雪景立时就要起床出门，清清不放心想要拦阻，被慕容远制止，“让她去吧，她等不了的。”

    清清只好跟她一起去。

    到了医馆，逸轩看起来虚弱不堪，半梦半醒地喊着雪景的名字。

    “我在这儿，逸轩我在这里，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会一直守着你，天王老子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雪景握住逸轩的手，泣不成声。

    “他目前气血甚虚，不宜走动，就让他在医馆住两天吧。”大夫拿着药膏进来。

    把逸轩的上衣剥离，上面袒露的血红疤痕触目惊心，清清只一眼就把头转到一边，不忍再看。大夫把药膏涂在伤口上，逸轩立刻疼得皱眉。雪景握住逸轩的手收紧，轻轻抚着他的眉。

    好不容易上完药，逸轩已经满头大汗，雪景自然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清清追着大夫去付钱，嘱咐了大夫一定要用最好的药。

    可是那大夫却是一脸的讳莫如深，清清想起上次看病时的大夫也曾有过一脸疑惑的表情，心里越发不安。

    “我哥哥怎么了吗？”清清索性问出来。

    那大夫看了她一眼，斟酌片刻还是告诉她：“他现在脉象紊乱，我也并不能确诊，不过按照他目前的症状，我怀疑，他可能有痛心病。”

    “痛心病？”

    “这种病多半是天生，幼时并没有明显症状，随着年龄增长，会越来越容易疲劳，情绪激动或者劳动过度可能会引起晕厥，时常会有心痛之感。”

    “那应该怎么治呢？”清清忙道。

    “这种病无法根治，只能平日里多加注意，不要发病，我一会儿把一些要注意的地方都写下来给你，你们平时要格外留心，等他伤势好转些，我再给他把一次脉。”

    清清木然点头。她此刻什么都不愿再说，有一种兵败如山倒，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的绝望。大夫把东西写好给她，她木然地接过，木然地道谢，木然地走出去。慕容远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后，跟着她一路走到医馆的小后院，清清靠在院子里的树下，欲哭无泪。

    慕容远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安慰她，此时说什么都不如一个拥抱，他像豆荚包裹蚕豆一样把她小心地揽在怀里，感受到她微弱的回应又慢慢收紧。

    “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我害怕。”

    “不用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明月国的二皇子还在，你就能安然无恙。”

    清清紧紧攀附在他怀里，真的就想从此与他相依为命。她从前自诩清高，把对云里单方面的喜欢当做是昂贵赤诚的真心，此时想想，其实她也没有多喜欢他，甚至比不上现在她对慕容远的依恋。所谓爱情，总是要两情相悦才敢说情比金坚，一个人单方面的向往除非埋在心底，否则说出来做出来，被对方嗤之以鼻地看一眼，就成了犯贱。

    与其守望天边月，不如珍惜眼前人。我们孤单地来到这个世上，最大的希望，无非是找到一个人，能对自己好。

    有慕容远陪着，清清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地宫戒律森严，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把逸轩直接救出来的。

    “你是怎么把逸轩救出来的？”

    “我是明月国的二皇子，你忘了？”

    清清心里明白，就算是皇子，想要在地宫中直接把一个人捞出来，也是不可能，何况他刚从关外回来，在朝中势单力薄，不过是个空头皇子。他这么说，无非是不愿意自己内疚，既然如此，那就不问了，反正她欠他的，早就已经算不清了，可是如果他想，她可以用一辈子慢慢还。

    接下来的日子终于是风平浪静，逸轩的伤在精心护理下恢复的很快，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从医馆搬回了家，雪景也总算有了些往日的活泼，一家人相守在一起，比从前更为亲密。逸轩的铺子因为有了之前的阴影，已经很难再经营下去，索性遣散了之前的伙计，关门大吉。没想到关门之后反而有人找上门，由于店铺的地段繁华，很多做生意的都想把店给盘过去，相互竞价，最后居然卖出了比当初买下这座铺子时多两倍的价钱。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且正是因为有过之前的磨难，此时的幸福才显得尤为来之不易。唯有一件事，让清清觉得美中不足。

    慕容远最近，似乎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来的话也只会停留片刻。虽然他的关心爱护一如既往，可是，却不能再整日地与她厮混在一起。慕容远把逸轩救回来，把这次的事件平息之后，就成了风家的大恩人，不但雪景坚定不移地站在他那一边，坚持不懈地撮合他们，连父母也对慕容远彻底改变了态度，慕容远每次过来，受到的都是衣锦还乡般的热烈欢迎，在她家的地位有隐隐超过她的趋势。她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他不在的时候，她觉得，她有些想他。

    风清清不知道，她的生活慢慢恢复的时候，慕容远的生活正在天翻地覆。他用军令解救风逸轩的事被朝野上下所知，慕容连城大为震怒，满朝文武亦是议论纷纷，可是慕容远仍是不肯认错，力保风逸轩，后来慕容远和风清清来往过密的消息又传出来，此事被传得愈发不堪，柳妃因为此事被气得病倒，慕容远这几日没来找风清清，就是守在柳妃床前照料。

    而就在朝野上下一致谴责慕容远的时候，有一个人却站出来力挺他，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独孤云里。慕容远当然不会认为他是真的想帮他，可正是由于猜不透他的居心，才更加担忧。

    他能够感觉到清清对他的态度转变，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在乎，这是他和她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来破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他本无心争皇位，这万里江山从未给过他片刻欢愉，他生命中仅有的那么多温暖都是她给的，只要能留住她，其他的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