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室囚徒（1）
潮湿的石壁，腐水流出一道道灰绿色的霉痕。墙角的苔藓，仿佛在对这狭小囚室的阴冷寂静给予嘲笑，肆无忌惮地蔓延着。一只不知从何处爬来的壁虎，在墙壁上探着头，却似乎难以找到一点可吃的东西。 他抬起青筋暴突的手，突然迅捷地向旁一伸，瞬间，那壁虎已被他捏在手中。 他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双眼透射出如野兽一般的光芒，那原本可算是英俊的脸庞此刻狰狞无比，久年未休整的头发与胡须连成一片，几乎遮住了五官。 洞中的腐臭气息，对他来说早已习惯，见不到光明的双眼，已练就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一切的怪异本领。 “三年，呵呵呵呵，三年……”他将壁虎一口吞下，用手摩挲着冰冷的石壁，那石壁上有着一道道深深的抓痕，竟似是被他用手一点点刻画上去的。 “今天，正好三年了……”他冷笑一声，笑的是那样诡异可怖，却是那样辛酸绝望。 1 月华含羞，星斗初现。 苍蓝的海面变得无比静谧，如一张无边的缎子。然而，这缎子在深秋之中却铺不出一丝一毫的温暖。铺出的反而是广阔无垠的迷茫与沧桑。 冰冷的礁石上，莫璃芸仍然没有起身，也并没有睡去，他只是双眼冷冷盯着天空，从日光普照一直盯到暮霭沉沉。 “该走了……”忽然，他默默地说了一句，遂拿起身旁那柄锈剑，翻身而下，“呵呵，她该已等急了吧？” 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的身形还是如此之快，尽管方才的他看起来如此颓废，但一旦站起身来，却始终如此迅捷。 2 海边的树林并不多，即便有一些起伏的山峦，树林也不会连成一片。 而此刻莫璃芸所处的地方，却有着一片少有的茂密树林。 这些常绿的树木，并不会因为秋天就褪光外装，即便会有片片落叶飞舞而下，新的绿叶又会以最快的速度萌发出来，没有人知道这种奇异的力量从何而来，更没有人知道这树林已在此处守候的多长时间。 轻轻的脚步，落下之时依然将树叶踩得沙沙作响，仿佛阵阵低低的呼唤，风穿梭在林间，撩拨着行者的发丝与衣袂。只可惜莫璃芸这一身破旧的麻布衣衫着实已没有什么好被翻动的了，为了发挥它仅有的那点御寒之功，莫璃芸将它紧紧裹在身上。 即使在温和的海边，夜晚的霜气也始终不会降低分毫。 地面蒸腾的薄雾在空气中氤氲弥漫，伴着月光，使树林小道上透出神秘的深蓝色。夜鸦嘶哑凄厉的鸣叫由头顶穿向远方，似乎那也是一个孤独的旅者，一个掉队的归客。 幽径忽转，莫璃芸的面前赫然出现一间看似破旧的木屋，在密林最不起眼的地方静静立着，似乎是个寂寞的老人，独自守候着毫无希望的未来。 木屋中，有一点昏黄的光。 在这深秋时节，哪怕也点点的光芒，也会让人觉得温暖。 “她竟还没睡下？”莫璃芸笑着自语道，“也难怪，这孩子不等到我想来一定是不会睡的。” 莫璃芸并不再做多想，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什么人？”门内，一个清亮澄澈的女音传来。 “是我，芸哥哥。”莫璃芸答道。 “我不认识什么芸哥哥，你走错门了。”那女孩说道。 莫璃芸微微一怔，道：“语儿，别闹了，快开门吧。” “不开！冻死你这个大木头！”女孩气呼呼地道。 莫璃芸叹了口气，道：“你道我当真打不开这道门么？快开门吧，明日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你等等！”女孩道，“自己在外头多站一会儿，你让我等了多久，我让你站一会儿难道你就受不了了？” 莫璃芸将双手抱在胸前，皱了皱眉，有时他的确受不了这女孩的脾气。 过了许久，那门才缓缓打开。 “语儿，我可以进去了？”莫璃芸有些哭笑不得。 眼前的女孩，约莫十六岁上下，面目清秀白净，一眼望去似有东方少女的韵味，只是那披肩的棕色长发与那一对如海水般湛蓝的眼睛让人觉得这张脸并非中土人所有，而身着的浅红色异族外衣，则更让人确信她必定来自与神州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哼！亏我在这里等你那么久！你竟现在才来。”那女孩气愤地数落着。 “实在对不住了语儿，路上有些重要的事耽误了。”莫璃芸关上门，屋子之中的摆设都已陈旧不堪，椅子和床也有些摇摇欲坠，但却都纤尘不染，显然是已被语儿打扫过一遍，“呵呵，时隔几年，这房子还是这样，当真有种亲切之感啊！”说着，莫璃芸自顾自地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你别转移我的视线！”女孩道，“你必定是骗我，哪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怎么会骗你？”莫璃芸笑道，“那你说我还能去干什么？你知道我并非爱玩乐之人。” “我不管，我感觉你在骗我！”女孩将手伸进怀中，竟掏出一个比手掌大一些的布偶，“小语也告诉我，你在骗我！” 那布偶坐的及其精致，与那女孩一样身穿浅红色长衣，手中还持着一根青蓝的法杖，这世上，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做的如此惟妙惟肖的布偶来。 但布偶仅仅是布偶，又怎可能会说话。 “小语也错怪我了，语儿，我真是被重要的事情给绊住了。”莫璃芸的回答竟如此认真，似乎连他也相信那布偶是有生命的个体。 “不听你解释！”语儿冷冷反驳道，“人家本来还帮你买了饼回来……” “你，穿着这法袍去了城里买东西？”莫璃芸一惊。 语儿摇了摇头，道：“我才没那么傻，你曾经说过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忘记，我是换了那些破旧的衣服进城的，但回来以后我就脱掉了，那种衣服太丑了！” 莫璃芸似乎舒了口气，道：“好吧，早点儿歇息吧。” “你不饿？”语儿忽然问道。 “我不想吃什么，早点歇息吧。”莫璃芸的神色略显凝重。 语儿皱着眉，怒道：“你！我真该把买回来的东西全都吃了，我等你那么长时间，你跑得不知去向，那么晚回来又说不饿，你……” 莫璃芸微微一惊，道：“莫非，你也还没吃饭？” “哼！我吃！我现在就吃，你要也不给你吃了！”说完迅速地跳到桌前。 这时莫璃芸才察觉到桌上摆着一叠用油纸包好的饼，由于放得太久，饼已凉了，而且还有些发干。 莫璃芸不禁一阵愧疚。 语儿正要伸手拿饼，却被莫璃芸一把按住。 “你干嘛！”语儿大声道。 “我们不吃这个了，我们去外面吃，这个又冷又硬，不能吃。”莫璃芸轻轻放开语儿的手，道。 “这么晚了，哪里还会有吃东西的地方，你若是早一点儿回来，哪里还会这样。”语儿抚摸着自己被莫璃芸抓疼的手腕，委屈道。 “不，我知道，有个地方，即使再晚，也会有热面可以吃的。”莫璃芸笑了笑，又轻轻牵起语儿的手，“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