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月下蛇舞
哨所上一位壮年男子身背长弓，眺望着远方，一望无垠的荒芜夹杂着黄沙，时不时的溜进眼睛，惹得一阵酸痒，作为守夜人的他一刻也都不能放松，但是再坚韧的意志也难挡细水流长。 “就洗个眼睛，总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吧。”守夜者这样安慰着自己。 即使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也依旧能够让一位至强者做到许多事情。 一道黑影如利箭般穿过，悄无声息，只是瞬息间，便了无踪迹。 半人的妖龙蹲坐在飞檐翘角上，目光冷冷的扫视着周遭的一切，黑暗遮蔽了她的双眼，但是生命的律动不会。 她微闭着眼，一股无形的气场散开，头顶的冠羽发出咧咧的声响。 “长风的尽头就在这里，旅途的终点我已寻到，可为何只是一无所有。” 岭不理解这戛然而止的线索，“难道真的就是声东击西的骗术？可为何龙谷没有异动，我也没有见到阴谋者的困牢？” 岭所在的村庄自然是符吟的家乡，人类的气息让他厌烦，但是她不得不忍受这来自内心深处的排斥，原因无他，那尊贵的岩龙之王旅途的终点就在这里。 “只是一个普通的村落，受血金之南首城的庇佑而苟延残喘。如果岩只是想独立于世，那么更加偏远的禁地边界才是最好的去处，可如果是想追逐人间的权利，凝星城或者圣山之脚才是王该有的眼界，可为何偏偏是这样平平无奇的村子？” 但是下一刻岭似乎茅塞顿开，“难道说只是一种伪装？这个村子隐藏着世外高人？” 这么想的岭瞬间收回身外意志的探寻。心中不断为自己的疏忽惋惜，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内心不断警戒着自己。 饮光遁形！岭轻喝，无形的身躯融入黑暗，“如此，就先观望一下吧！” …… 而另一边，龙王归来的讯息也将带回那座永不没落的城池。符吟只知道龙族对于人类来说不受待见，但是并不会猜到他的仁慈将会给他带来什么。 金门朱漆，甚是豪华，持戟护卫，威风凛凛，石狮怒瞪，狴犴虎视。 金色的琉璃瓦在金色的阳光映照的熠熠生辉，那飞檐上的龙雕金鳞金甲，似欲腾飞而去。而府内，一座后花园，各种奇花异草，四季清香，清池上浮萍满地，碧绿明丽。 而主殿周围，古树参天，绿树成荫。殿内更是金碧辉煌，红色的巨柱更是盘着栩栩如生的金龙。云顶檀木做顶，水晶玉璧为灯，尽头更是金漆雕龙宝座。 极尽奢华，穷工极丽。 与其说这是一栋建筑，倒不如说是一栋宫殿。 灯火延至夜半三更，议事厅处也依旧有两人忙于处理事务，只见一男子俊美绝伦，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头上戴着束发的紫金冠，身穿淡黄嵌宝褂，腰系银带垂挂宝玉，脚穿一对墨黑长靴，长的好生俊俏。 而旁边的老者一身惨绿罗衣，童颜鹤发，不断朝着议事厅的书案上递送着文书，看样子更像是助理一样。 俊美男子大力的挥出最后一笔后，大伸懒腰。难以想象这种粗俗的行为出现在这般世家子弟上。“四更天了！总算能够休憩片刻了！” 但是就在他准备放下印章之时，这……老总管吱吱唔唔说道，随后，他从衣袖处掏出一卷贴金玉轴，缓缓张开…… 看着这卷轴直接拖到了地上几米长，这上面都是要处理的事务，当然只是概要，具体的奏折估计在议事厅办案桌上。 俊美男子顿时满脸黑线，趁着男子还没开始抱怨，总管事率先报告。 咳咳…… 老总管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 “北麓山矿区那发生了崩塌，出现了不少意外，很多采石工闹得很凶，他们希望您能够给个说法……” “天行镖局少镖头定下亲事，他们送来喜帖，出于凌家与镖局的关系，希望您能够前去祝贺……” “万源商会最近又闹腾了，给出的理由是无序黑市对他们的生意造成了严重的阻碍，他们甚至雇佣赏金客以此互相掣肘，族内元老希望您能够出面协调一下……” 扶额叹息的男子似乎不想听下去了，眼神炽烈的看着老者，“管家，老实说，我凌清暝有那点对不住凌家了，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为什么都丢在我这？” “咳咳……这不是家主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日理万机之能，所以才放心交给您处理吗！”老者笑道。 就在凌清暝准备反驳的那一刻，报！信使传来讯息。 “赏金客小队有要事相告！” “赏金客？是六欲仙还是黄土墓碑？”凌清暝质问道。 “不是，是名叫狩魔者的小队。”信使回复道。 “狩魔者？这是哪只队伍？”凌清暝陷入沉思，久久不能记起。 “是灰锡级的赏金客。”那名信使继续补充道。 “灰锡啊？”凌清暝顿时明悟，“算了，原本灰锡是没有资格来凌家府邸的，不过既说要事相告，那便不得怠慢！”说完一个跃起化为流光掠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返回议事厅。 “龙王重返它的族脉了。”凌清暝嘴角露出一丝弧度。 “什么？岩？”老者似乎吃了一惊，“如果它带着愤怒归来，那它一定难以释怀如今的岩龙遭遇。我们得立即通知族内元老，需商议此事。” 凌清暝横手拦住，“不，宜疏不宜堵。岩，这位巨龙不可以常理度断，暂且派遣一位来使去试探一下吧。” 但是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我亲自前去！” 他幽幽的看着远方，那是岩龙裂谷的方向，“事到如今，你回来又有什么用呢？你已经为你的自由付出代价了，还是说，你这是打算要玉石俱焚吗？” …… 符吟一手托着咒技简本，一手捏诀，大指压住中指，掐乾上，无名指压大指，左脚轻提，右脚慢跳。 “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身。” …… “真的好蠢啊！”看着什么都没发生的符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仰身长叹：“信仰力，信仰力……” 苦思冥想想不出所以然来，符吟猛的站起，一个华丽的转身在接着朝月亮处跪拜下去，三叩九首，很是认真，“神啊，主啊，给点提示也好啊……！” 可惜这种小动作是没办法让所谓的神祇给出回应的。 符吟观摩着手里的那张羊皮纸卷轴，栩栩如生的人蛇呼之欲出。 “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无上之能的话，至少也别像个画卷一样被人任意摆弄啊。” “命债……九偿！” 嗯？ 感觉自己像是幻听了一样的符吟挠了挠耳洞，趁着脱手的时间，似乎风大了些，一个不注意，图腾倒飞贴在胸口。 下意识撕开，回首望去，皮纸上已不存一物，前后倒翻的符吟瞪大了眼睛，青衣人蛇鬼消失了！ 似乎冥冥中的呼唤，符吟下意识抬头看去，狂风汇聚，无形的灵气开始编织，跨越生与死的鸿沟，生命降临这个世间了！ 符吟吓了一跳，趔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无足的青衣人蛇鬼缓缓成型，琉璃色的眸子注视着符吟，原本明亮的月光此刻只是惨白，青衣人蛇鬼在月影下拖着长长的影子。 黑红的蛇躯缓缓游动，它走到符吟跟前，正当符吟准备装死混过去的时候，这只蛇妖伸出它的手，枯瘦的手指徒有指骨和一层薄皮，它似乎没法伸平它的手臂，手背始终在符吟眼前。 “为何……呼唤于我？” 它竟然说话了！符吟惊掉了下巴，此刻他往上看去，这一次那双瞳孔似乎不在冰冷，宝珠般的质感仿佛能够窥见一丝的情感。 “希望的种芽长出绝望的花苞开出怨恨的花，哀哭的祂走遍海角天涯挽救死去的她！” “无缘的怨恨在心底流淌，偕同的仇恨在此祈愿，让尚未溃败的心迎来终焉的判决！” “信徒的呼唤，使神明的荣光再现世间，罪人将跪拜在祂的神威之下，他将后悔莫及，他将苦度一生。” 青衣人蛇鬼轻哼着，符吟记得这些，这是岩使用弑心咒杀时咏唱的咒语，可是眼前这个人蛇鬼念出来什么意思？自己召唤自己吗？ “为我歌唱吧，我将起舞，为我接引吧，我将重生，为我哀伤吧，我将活在你的心中！” 它胡言乱语仿佛是个发癫的病人，让符吟有种厌嫌的感觉。 好像一刀劈了它啊！什么玩意？这是符吟内心的唯一想法。但是他可不敢这么做，毕竟这人蛇鬼给他的威慑太大了。 “你是神吗？”符吟问到，毕竟这玩意稀奇古怪的很，居然能够说话，可以尝试交流交流。 不过可惜的是青衣人蛇鬼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它斜着脑袋呆萌的看着符箓，蛇信弯曲枯蒌，像白无常悬着长舌一般。 “我们共舞一曲。”它幽幽的说道。 “我能拒绝吗？”符吟苦着脸，他是看出来了他们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 但是人蛇鬼并没有符吟的拒绝而有所动容，它牵着符吟的手，开始扭起蛇身来，在接着他的手臂婉转飘动，符吟完全被动的跟着它的步伐，板着一个臭脸，怎么莫名其妙就召唤了这个大爷出来了。变个什么仙女也行啊，美女多养眼啊。 等等……这是？ 符吟似乎意识到不对劲，诡异的力道，凶猛的杀机，这也根本不是舞蹈，他也根本不是伴舞者，在人蛇鬼眼里他是一把长矛！ 武技与咒技的完美结合！ 召唤的神明残影使用着武技，月下的共舞却是无双的神迹。 很快，人蛇鬼的杀招越来越犀利，它的眼神越来越狰狞，他的残影也越来越多，符吟只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要被卸下了，符吟本想记下这武技不过奈何人蛇鬼实在是太快了，再加上自己一直被动的被当成剑来使用，东倒西歪的稳不住脚步，属于是看了前面忘了后面根本没法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青衣人蛇鬼终于停下，松开了符吟的双手，举头瞻仰明月。 符吟赶紧捂着手臂痛苦的甩了甩手臂，这样好歹能够缓解一些疼痛。 稍后，人蛇鬼又是慢慢靠近符吟。 “不是吧，还来？有完没完？”符吟忍不住抱怨，赶忙跑快，但是这个时候人蛇鬼似乎又有意识一般紧随其后，让符吟叫苦不迭。 不得已只得停下，人蛇鬼抚摸着符吟的手臂，依依不舍，它的手掌犹如枯干的树枝随意搭起来了一般，他的抚摸让符吟忍不住寒毛倒竖。 “你随我征战四方，我与你共舞一生，你已离去，现在轮到我成为一把利剑了！” 符吟知道这个人蛇鬼并不是和自己说话，按照猜测估计是和它以前的武器叙旧。 人蛇鬼闭上了眼睛，不在有所动作，忽然，它犹如破碎的泡沫，荧光在清冷的月光下灿若琉璃，飘如飞絮。 终于结束了……符吟忍不住叹了气，这段时间真是太煎熬了，和一个杀人如喝水而且神经兮兮的鬼怪待在一起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但是符吟还没放松多久，只见那荧光缓缓汇聚，一粒一粒的曦光凝聚成一把长矛。 丈许长的黑红的长矛，矛头似乎能够穿透世间一切事物一般尖长锐利，寒芒闪烁，符吟捡起那柄长矛，略微沉重，一二十斤的分量完全属于可接受的范围。 好完美的武器，不单单是精致的造型，仔细看去竟能看到符文在流转，玄妙的波动聚集到矛头，不知为何看着这黑红色的长矛，他的心不住的狂跳，似乎在暗示他赶快丢掉他一般，心在恐惧…… 强压下自己狂乱的心跳，毕竟没理由扔掉这把长矛，自己正缺一把兵器呢，看这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制式灵兵，咒技本质是召唤神明，所以青衣人蛇鬼使用的兵器理应当是神器级灵兵，所以这把枪难道会是神器级灵兵？ 符吟甩了甩头，还是别做这种美梦为好，神器级那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枯心荒原上的。 符吟拿着一张羊皮纸，那上面已经空无一物，弑心咒杀的秘笈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把黑红色的长矛。 左看右看没有名字，那就自己取个名字好了——蛇神矛！ 暗暗感叹自己取名天赋还不错的符吟满意的收起这柄长矛，也不知道一个咒技换一把武器倒地算亏还是算赚，希望这蛇神矛不是一碰就碎的垃圾，符吟这般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