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杨鸣秋
咯吱…… 简易的木门被推开,灰尘在门扉处徐徐而下,长满青苔的马头墙在银白月光下照的格外瞩目。 “符吟哥哥,你家好简陋哦。”瓷娃娃般少女的嫌弃让符吟焉了下去。 “这个嘛……其实也没那么夸张。住人,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符吟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过刚带着杨鸣秋来这就感觉后悔了,毕竟自己家的泥瓦房远不如箐鸿楼来的气派,而且自己常年在枯心荒原外游荡,自己有没有什么亲人之类的,上无老下无小,这个家更像一个临时的据点,所以随便摆弄一下就完事了。 “真的不会塌下来吗?”杨鸣秋还是有些不确信,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啊喂,这样说也太伤人了,符吟内心吐槽着,懂不懂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句话的含金量啊。 百般劝说下杨鸣秋才肯进屋,符吟看着直郁闷,感觉像是请了个小祖宗。 进入大门,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原木桌,凌乱八遭的饭碗抹布横陈,看着好不糟心。 符吟一拍脑门,上次出门忘记打扫了,怎么看这里都像一个狗窝,可惜没有乱七八糟的兽皮白骨啥的,要不然真就是活生生的鬼屋了。 “啊……还是稍微打扫一下吧!”眼疾手快,符吟放下顺路买回来的小吃,东跑西颠收拾着。 看着灰尘遍地的堂屋,杨鸣秋忍俊不禁的捏住俏鼻,跑了出去。 呼…… 还好只是普通的农家舍,屁大点地方,打扫起来还是挺轻松的,至少看上去干净了许多。 符吟四仰八叉的躺在木板床上,烛火的微光在这黑夜里指引前路,沉思半刻,符吟从床底的储物箱里翻出来几块照明石,原本还打算多凑几块好拿去卖钱呢。 这种自发彩光的石头颇为稀有,单个确实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不过能够凑十二色,打包出售还是能赚两个子的。 不过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况且还能算半个meimei,还吝啬着就太说不过去了。 小憩片刻,符吟又出去捣鼓东西去了,对于枯心荒原来说,腐败之风盛行,东西腐烂的时间格外短暂。因此,干粮始终是储备粮的重要一环,可是总不能请小姑娘家的啃干馒头,嚼和木板差不多的rou干吧。 东拼西凑来一点谷米,看上去能够勉强凑够一顿,在随便扔了点红薯干,一锅看上去的还能下得去口的粥就这样诞生了。 王氏牛rou铺,宋嫂鱼羹……沿路买来的菜肴勉强能凑够四菜一汤,毕竟自己没有准备在前,搞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好吃!”杨鸣秋捧着花纹都磨削掉的瓷碗喝粥吃菜,小小的酒窝随之荡开。 见状,捧着粥碗的符吟也是不经意间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她吃的开心,符吟就感觉忙活了这么久也不是毫无价值。 如果努力便会有回报,世间也不会留有那么多遗憾了。 杨鸣秋吃的很细致,或许是母亲杨婉澜的教育有方,吃的很细致,即使是rou骨头也啃的很干净。 看到杨鸣秋喝完最后一点粥,符吟温和的说道,“今晚你就睡哥哥的房间好了,放心,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那符吟哥哥呢?和秋儿一起睡吗?” 欸? 符吟吓的差点没握住碗,连忙解释道,“没有的事,我临时打个地铺就好,实在不行,睡灶台旁也不是不可以。” 杨鸣秋约摸十岁的年龄,虽然不一定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但是符吟可没法这么糊弄着下去,要是真出现什么意外,该怎么跟杨婉澜交代。 月在中天,高悬星空,零星的几点星光陪衬,银辉慷慨的撒下,如银幕般将山河笼罩。 “我想要去看月亮!”杨鸣秋高指着银月道。 符吟哪有什么资格说不同意这类话语,随着符吟的应允,杨鸣秋扭头就跑掉了。 收拾着残羹剩饭,洗刷着饭碗碟盘,似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随之而散,只有这些真真切切的,平凡枯燥的生活才能给符吟带来一丝真实感。 龙王什么的,怎么看都感觉像是在做梦。 “符吟哥哥,你见过我的爹吗?” 正当符吟感慨平凡的日子真美好的时候,杨鸣秋的细语传至耳边。 刷碗的速度逐渐变慢,最后停下了动静。 杨鸣秋随母姓,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符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是见过的,不过吗,那时候我也没多大年纪,记不清了也是常事啊!” 符吟的记忆随着杨鸣秋的一席话语而苏醒,舔了舔嘴唇,他有些口干舌燥。 伤口会愈合,伤痕却不会,脑海里逐渐浮现出那尘封的过去,眼前闪过那些杂乱的记忆碎片。 起初是干旱,收成很低,随后,多如牛毛的蝗虫铺天盖地,整片天都被它们遮住,黑压压的看不见尽头,它们吃掉了所有能吃的食物,一切只剩空无,很多人因为吃蝗虫而死,它们有毒并不能食用,再然后,就是税收,贵族大老爷们穿着厚重的甲胄,拿着骇人的长剑,所剩的种粮都被收走了,很多人宁死不愿上交,所以他们被吊死在了枯树上。没了,什么都没了,大老爷们带走了一切,也带走了活下去的希望,在接着死的人太多了,瘟疫蔓延,村子也不能呆了,就这样,所有人都在走,带着仅剩的一点点希望行走在荒原上,然后怀着它们死在荒原上。所有人面如死灰,我看不到他们眼里的光,他们活成了傀儡,只在看到一点点食物的时候才会迸发一点点兽性。我的父母死在了瘟疫里,很痛苦,但是总好过死在逃亡的路上要好一点,吞食过同胞血rou的人更加悲惨,有些疯癫不成人样,有些成了杀人的恶鬼,被殴打致死。 十年前的那场饥荒他始终无法忘记,那是他的噩梦,而也是在逃亡的路上,符吟或者说是杨婉澜带领的队伍,遇到了一伙赏金客,符吟至今还见得那块牌子,那用不锈蚀的金属——玄铁。 杨婉澜与他们做了交易,得到了一些食物,但是交易的筹码是什么呢?符吟并不知道,或许事实已经给予了他答案,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玄铁……玄铁! 符吟嘟囔着这个名字,说不清内心是何种情绪,玄铁据说小队至少能够做到弑杀赋魂境修武者这种地步,他们对符吟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他只能远远的看着,那群人也根本不会把一个灰头土脸的瘦小子放在眼里,在他们眼前,自己还不如一个石头来的让他们在意。 也是那一夜之后即使杨婉澜闭口不谈,但是杨鸣秋的出生让那曾经高不可攀的仙女如坠深渊。 如果杨鸣秋并不知道这一切,符吟当然也愿意来点善意的谎言。 “秋儿,可能你的父亲对你而已遥不可及,但是至少你需要相信他是一个英雄,他始终活着你的心里。” “是吗?英雄……嘻嘻”杨鸣秋似乎很高兴,对于从未谋面的父亲,即使只是几句稀疏平常的赞美都能让她高兴许久,毕竟只有从未见过,那被任意捏造出来的身影才会那么高大。 符吟背对着杨鸣秋,与她的喜悦相反,符吟的眼光里闪过一丝暴戾。 玄铁?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个实力,如果自己手脚能够干净点,那么蓄谋一队玄铁的死或许并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 收起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符吟搬起小板凳坐在杨鸣秋旁边,共赏圆月。
要是让杨鸣秋知道旁边的这个什么哥哥刚刚还在谋划着让她的父亲消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符吟哥哥,讲讲你的故事吧!”杨鸣秋眨巴着眼睛仰头看着符吟。 符吟看着这满眼小心心的杨鸣秋,有些不知所措。 按年龄来说他也才十八岁,按照境界甚至连聚灵都没有,活的像个无业游民,这种废柴哪有什么故事可说。 不过如今这条咸鱼貌似翻身了,而且还不只是个小小的翻身,但是总不能和杨鸣秋说自己可以变成了龙这种事吧。 而且,杨鸣秋会害怕龙类这种生命吗?符吟内心嘀咕着。 “我也不是说书人啊,舌灿金莲这种东西完全与我无关啊……”符吟有些尴尬。 “啊?可是母亲说你是个野猫子,不恋家,荒原上不是有许许多多的魔兽吗?哥哥没见到过吗?”杨鸣秋说道。 嘿……你说这个那我可就有话说了。 符吟内心狂喜。 取出自制的魔兽图鉴,虽然绘画水平一般,但也能够做到刻画入微。 他掀起一页,上面是一种犬形魔兽,獠牙剑齿,尖耳长鼻,瘦骨嶙峋,甚是骇人,此妖一出,险些吓住杨鸣秋。 “看,这种犬形的魔兽就是赫赫有名的追啼者,据说这类魔兽喜好折磨其他生灵,生吃活剐都是常事,但是却很害怕比它高阶的魔兽,属于是欺软怕硬的典范了。但是传说它的眼泪很是珍贵,叫什么追啼者之泪,不过我是没办法搞到……”符吟喋喋不休的说道,说道兴致处,甚至起身模仿着这些画卷中魔兽的习性,惹得杨鸣秋笑声不觉。 “看这种石头巨兽,这种就更为古怪了,极难遇到,叫做千枚金像,据说它每一寸肌肤都是金属所铸,流淌的鲜血皆是融溶的黄金,但是奈何太强大,根本招惹不起……” 随着符吟的自我陶醉,杨鸣秋的兴趣逐渐淡去,九月的秋风渐凉,吹的人起鸡皮疙瘩,杨鸣秋蜷缩着,胡乱的抖着身子。 “而这种食梦婴更为骇人,它的吸食道会插入人类的大脑……” 自我感觉良好的符吟不经意间看到杨鸣秋的反应,这才缓过神来。 摩挲着柔软的胡须,“要不去就寝吧,毕竟时候不早了。” “好……”杨鸣秋柔声答应着。 搀着这个只有自己半腰高的小女孩,修长的黑影连至远方。 …… 送走那个小祖宗,符吟坐在门槛上,胡乱翻着图鉴,直到索然无味才丢到一边,岩的评价并没有错,片面而又精致,一个武者的眼界终究是有限的。 符吟又取出了一个那种羊皮纸的咒技秘笈,黑夜的月光将它照染的更加阴森。 “青衣人蛇鬼?如果所谓的鬼神都是这个模样,感觉也不是不能接受。”符吟观摩这图腾般的皮纸。 “据说神咒是不能随便乱念的,否则轻则疯癫重则天罚!”符吟内心犯怵,以前压根是不信认为就是神棍自作高深忽悠人用的,但是随着咒技的本源被明晰,符吟似乎相信了那种说法。 之前从杨婉澜那里借过了几本书籍就有关于咒技这一记载,“驱邪缚魅,道气长存,心神丹元,令我通真……” 嗯……看不懂…… “咒技的表现形式和其他武技并不一样,普通武技通常都会以固定的形式释放出来,这是它的严谨性,但是释放出来的咒技乃是心象所化……”符吟努力思考着,不断回忆着在王龙秘境时岩使用咒技时候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