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寻仙（二）

    亓元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说：“这些我都是听我师父说的。说给你们听，主要也是让你们简单了解一下近几十年来江湖上发生的大事。”

    “前辈你的师父又是什么人呢？”楼星雨问道。

    “他自称为‘苍海老人’，真正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他曾经也是元一真教里面的一大高手，在战胜赜教后，因为厌倦江湖，便决定自个消失隐退了。在他寻找地方隐居的时候，正好遇到当时只有五岁的我。据他说当时我是一个人四处游荡，他问了我，发现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又觉得我是个练武奇才，便将我收留了。

    “我随他来到一个山中隐居，跟他学了十三年的武功。他将生平所学都教给了我，也给我讲了很多江湖的故事。我曾经问他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他不是已经不想再涉足江湖了吗？他说他退出江湖是因为他已经老了，而我不一样，正当年轻，自然要却面对江湖和自己的人生，不能跟他一样老死深山。

    “他跟我说，最重要的是，一个人如果拥有超乎常人的武功，应该将这些武功用于帮助别人，而不是用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在江湖行走，不要轻易显示自己的武功，不要轻易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能不伤人就不要伤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杀人，因为无论富贵还是贫贱，生命都是宝贵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张山，说：“这些话跟那个人跟你说的一样，你也确实做到了。”说完，他又低头看了看小齐，小齐连忙点了点头。

    亓元抬起了头，看着车厢顶部，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当时十七岁，就离开了我师父，出来闯荡江湖。七年后我再带内人回去见师父，但他已经不见了，山居也已经破落。想一想当时他也应该九十以上的高龄了，估计应该是驾鹤西归了，可惜他没能见到内人，我也无法报答他的恩情。”

    颛顼芙蓉此时说：“你师父在人生的最后时段，能够收到你这样的徒弟，我想也应该心满意足了。”

    楼星雨说：“以前辈的功力和所学的武功，当时在江湖扬名立万应该是很容易的事。”

    亓元轻轻一笑，说：“其实当时我出山并不是想在江湖出人头地，只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我那时跟小三儿一样，对于自己的身世很好奇。”

    “那……你找到了没？”张山问道。

    亓元摇了摇头，说：“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从哪是来的，我的家人长得怎么样，应该说你比我幸运多了。”

    “那你姓亓，是你师父给你起的，还是……”楼星雨问道。

    “我姓‘亓’，是因为在我后背刻有这么一个字！”亓元说，“我师父第一次帮我洗澡时，就发现我后背刻有一个字，他觉得是个‘亓’字，又好像是个‘元’字没刻完，所以为我起名叫‘亓元’，以便我以后寻根问祖。”

    “但当今世上只听有姓‘亓官’者，没有听有姓‘亓’的。”楼星雨说。

    “对！”亓元说，他挪了挪身子，“我离开师父后，就从师父捡到我的地方开始，四处游历，四处打听。但确实只听有姓‘亓官’的，没有听有姓‘亓’的，所以我觉得可能是要刻‘亓官’二字而没有刻完。我也有打听姓‘元’的，因为也有可能是‘元’字还没有刻完。但姓这两个姓的人都不多，我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样就过了两三年，我已经到了很多地方，仍然没有什么头绪。那时有一个武林高手跟我说，像我这样的人，能力与众不同，一定来自与众不同的地方。他说他以前听祖辈说，有两个地方住有一群武功非凡又很少在中原出现的人，一处是在北方大草原，另一处是在西域，叫我不如去那两个地方找找看。

    “于是我决定去西域看看，毕竟西域还有胡人，而听说北方大草原天地茫茫亳无人迹。但那时我因为年轻气盛，喜欢打抱不平，身负着江湖恩怨而无法脱身。等我处理完那些事务时，当时正好在东海之滨，却得到一个奇遇。

    “当时我救了一批渔民，一个老渔民送了我一把他珍藏的短剑。那短剑材质异常坚韧，做工极其精良，并非一般铁匠所能打造。那个老渔民说这把剑是海上仙山的仙人送与他的，他遵守承诺从没对任何人说，因为觉得我也同那些仙人一般，所以觉得只有我才能与此剑相配。

    “我问海上仙山是怎么一回事。他有听说我在寻找家人，就如实跟我说，或者我的家人就在海上仙岛也不一定。他说他以前出海偶遇大风暴，在海上漂泊了几天，到达一处仙岛，那里的人都武功高强、青春不老。他被那里的人救了，又用仙岛的仙水和仙果救命疗伤，等他恢复之后，那里的人给了他一条船和食物，又送这把短剑给他防身，就让他自行驾船回大陆。

    “他说他被救之后，到离开仙岛，就只遇到三、四个人，那些人都长相俊美，衣袂飘飘，走路跟飞一样。他离开仙岛时，发现那处仙岛其实很大，上面仙山高耸入天，云雾缭绕，所以他觉得他遇到的也许只是仙人的弟子，并不是真正的仙人。当时他按照岛上之人所教的方法，加上一路上顺风顺水，用不了十天就回到陆地。后来他有想再去寻那仙岛，但却怎么也寻不到了。

    “他说当他见到我时，还以为是仙岛的仙人前来救他。所以他叫我去海上找找，他觉得我应该跟仙岛上的人是同一族姓的。

    “所以我便叫人造好船只，雇了五个人，准备了半个月的水和粮食，便出海寻找这个渔民所说的仙岛。但我们在海上漂泊了十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在我们决定返航时，在夜里遇到了大风暴，船被海浪打散了。第二天我醒来时，正抱着一根浮木在海上漂流，而船员都不见了，估计都葬身海底了。虽然出海失事对于渔民来说是很正常的，但至今我还是内疚于心。

    “我在海上漂流了两天，看不到任何陆地，当时我想大概大海就是我葬身之地了。到了第三天，当我醒来时，却发现前方有一处海岛，于是我欣喜若狂，用最后的一点气力，抱着木头向那里游去。可当我靠近海岛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仙人，只发现一个仙女，在水里……游泳。”

    亓元说到这里，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盯着颛顼芙蓉看。颛顼芙蓉此时双颊一红，低下了头，一只脚踢了亓元一下，一双眼睛又瞪向他。

    “这仙女恐怕就是颛顼夫人了。”楼星雨说道。

    “对！”亓元说，“但此海岛并不像那渔民说的仙岛，上面没有飘来飘去的仙人，只有几处破落的村庄。”

    “也许那个老人来的不是我们这个岛。”颛顼芙蓉说，“刚才我说了，我的家乡是一个海岛，我们其实也是在古代时从中原迁徙而来的。据说我们周边的海岛都是我们这一姓的人，但我长大后去过附近的几个海岛，却发现大多岛上都是没有人了，有的只有两、三户人家，靠着打渔为生。在我住的海岛也是一样，岛上本来有很多渔村，但到我长大时，岛上也只剩下十几户人家。”

    “那些人呢？人都哪里去了？”楼星雨问道。

    “听我村中的长老说，大人们有些是造船出海寻找新的陆地去了，有的是出海打渔没有回来，我的父母就是在我小的时候出海打渔没有回来的，我从小就是由村长老带大的。”颛顼芙蓉说。

    “最主要的是，”亓元此时说，“最主要的是，我们这类人的寿命虽然比寻常人要长，但是有的人却是生不了孩子的！”

    “啊，但是……”楼星雨说道。

    “但是你们三人都有父母是吧？否则也就没有了你们是吧？”亓元说，“那算是你们幸运，你们的父母能够生下你们。但有的人确实是没有后代的，还有的生出来的小孩，长大后变得跟野兽一般，跟那个怪物一样。”他停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我们这类人，比寻常人有更强的功力、更好的身体、更长的寿命——也许真的有人生活了几百年，这些都是上天的赐福！但是，我们又有的人不会有后代，有的人活着活着就变成野兽，除了寻常人害怕我们要除掉我们，还有我们自己族类中那些更可怕的杀手，也要消灭我们！也许这是上天同时给予的诅咒。”

    说完，他停了下来，什么在思考什么。大家都没有说话，车厢内外一片静默。

    过了一会儿，亓元才又说道：“不说这些了。刚才说我们这类人当中，有一部分人是不能生育后代的，我们本来也以为不会有孩子了。”他顿了一下，“但是，没有想到十二年前，内人却发现她有身孕了！”

    “那时候真的是又惊又喜！”颛顼芙蓉说。

    亓元笑嘻嘻地说：“但是内人不能在村子里生小孩，一个老太婆……”颛顼芙蓉听到这里，又瞪了他一眼，手掌打他的腿一下，“生个小孩会吓到很多人的！所以便找个借口离开黄店，去了别处生下小齐。”

    “那小月……呢？”张山问道。

    “小月是内人在半路上抱来的。”亓元说。

    颛顼芙蓉说：“当时我从郡城赶回黄店，在一条小路上，发现有一马队被强盗抢劫，人都被杀了。但我看到一个女的手里抱着一个幼儿，用身体保护着。那个幼儿脸上还有血色。于是我抱起来看，发现那个幼儿还活着。因为我们当时两人无后，又觉得这幼儿又可怜又可爱，便把她抱回来养——要不一般遇到这种孤儿，我都是放到富贵人家家中或是有收养小孩的寺庙里面去。”

    “还好她遇到了你们。”张山说。

    “当然还有一个说法，”亓元说，“就是说如果夫妻双方的父母和其祖上，都是我们这类人，也就是说所有的祖辈中没有寻常人，那么是能够生下后代的，如果祖辈中有寻常人，就可能不能生不了小孩。”亓元说完，看了车厢前门一眼。

    此时楼星雨说：“恐怕我父亲，就是个常人……”

    “在我宗族的族规里，就是不允许我们去跟岛外的人通婚的。”颛顼芙蓉说，“那些擅自离岛的人，其实都是违反族规的。”

    “也许你们岛上的族人中，就有祖上是寻常人的。”楼星雨说。

    “是啊，我觉得也是。”亓元说，“我上岛后，内人村里的长老跟我说了她们宗族的事，也有很多传说，这让我对我们这类人又有了一些了解。”

    颛顼芙蓉此时说：“其实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我们是与寻常人不同的，不知道也没有兴趣去了解祖先的事，也不知道在西边还有这样一个大陆！老头子是我遇到的不是我们那几个海岛的第一个外人，他所讲关于大陆上发生的事确实把我吸引了，我也开始对我们的身世和外面的世界有了兴趣。”

    亓元说：“为了了解更多的信息，我们便去寻访找了各村落的老人，又看了很多前人收藏和记录的书籍。这里面有很多的故事和传说，但不知道是真是假。有一些我们就想办法去印证，就像所说的‘仙化’一样。岛上古籍记载说，如果一个人一生为善，死后就化为神仙飞上天，不会留下尸骨。我们在几个无人村落的墓地上，挖了不少先人的坟墓，确实发现一些棺木里面只有衣服，没有见到尸骨的。这里面也有西方有一个仙国的传说！”

    “在我小的时候，老人们讲故事，都会讲到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仙国，住着仙人的故事。”颛顼芙蓉说着，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在回想着小时候的事。

    亓元看着颛顼芙蓉，此时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热切的光芒：“我在这海岛和附近几个海岛搜索了两年的时候，这期间我也和内人成亲了。”

    颛顼芙蓉发现他在看她，双眼也接上他的眼神，目光温柔，一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