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徐生虎和江蔓在众人注视下上了黑木崖，黑木崖边的松林下，侧身站着一个身形魁梧干练的人，尽管跟韩毅相处的时间非常短暂，徐生虎还是从他的顶戴一眼认出他正是自己的营长韩毅。徐生虎就领着江蔓径直来到了他跟前。 “营长，我回来了。”徐生虎道。 韩毅转过身来，右眼框里白色眼珠和那渗人的刀疤吓得江蔓微微一哆嗦。江蔓不敢直视，假装看着旁边的树木，却又因为好奇心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韩毅。 韩毅微笑着拍了拍徐生虎道：“哈哈，你真是不负众望啊，我果然没有看到走眼。” 韩毅手下的一众将士背地里对于选徐生虎参加湘军一事颇有微词，现在见徐生虎带着江蔓又出现了，都在惊讶中把要说的话全咽了回去。 “恩，是我运气好才捡回了一条命，要不然在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十条命都不够死的。”徐生虎自谦道。同时也发现江蔓似乎对韩毅有所畏惧便主动介绍道：“你别怕，这是我们营长韩毅，他脸上和右眼的伤都是以前攻打太平天国留下的，但他实际上是个很好的人。” 听了徐生虎介绍江蔓才不那么紧张地说道：“久仰了，韩营长。” “江小姐不愧是名门之后啊，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绩，怕是放眼整个金陵都无人能及。”江蔓虽然有个不靠谱的爹，但自身实力不俗，韩毅也客套起来。 听韩毅调侃，江蔓的紧张早已经烟消云散了，顿时觉得人不可貌相，璨然一笑道：“韩营长见笑了，小女蒙师长抬爱才有今日成就。都是老师长辈教导有方，不敢居功。” 韩毅话锋一转道：“让我不解的是，像江小姐你这样聪慧的女子，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怎么会掉进如此低级的圈套。” 江蔓听懂了韩毅的言外之意，如此多的军队因为自己一个女子而在这大山深处腾挪，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 “江蔓谢过韩营长的救命之恩，你的部下这么多人都因我一人在这山里搜寻，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江蔓说道。 韩毅听她如此一说，心中倒是宽慰了不少，说道：“救人也是我们职责所在，你完全不必这么愧疚，本来我的人也是打算进山围剿匪首的。” 韩毅看了看徐生虎，这小子现在已经一改之前的青涩，经过一场营救后稚嫩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老练，此时待在一旁待命。然后又看向江蔓道：“其实你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徐生虎，他才是真正冒着性命危险把你救了下来的，我不知道那瞬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至少在我的队伍里也很难找出有这种勇气的人。” “是的，我的确最应该感谢他。”江蔓说完来就直接来到了徐生虎面前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突然的这么一句搞得徐生虎有些错愕，要知道两个人在结界里面那会还差点儿打架呢。江蔓用清澈又真诚的大眼睛看着徐生虎，搞得徐生虎愣了好半晌才挤出了一句：“啊，呃，不客气，应该的。” 看着徐生虎一幅傻愣的模样，江蔓倒是忍不住捂着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韩毅对江蔓说：“江小姐，我还有点事询问徐生虎，一会儿我问完了再派人送你回府。还请你在此处耐心等候一下。山野之地，危险很多，不要擅自离开。” 江蔓点了点，徐生虎跟在韩毅身后向幽暗的松林深处慢慢走着，韩毅说道：“你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异象，你跟老实说说，到底遇到了什么。” 虽然提前料到营长一定会询问，还特别有所准备，但之前韩毅的威严已经印入徐生虎的心间，自进入松林开始徐生虎就开始忐忑，心砰砰跳个不停磕巴地说道：“那，那其实是一只狐妖，当时它趁着月圆之夜在吐纳天地精华提升修为，我们的人惊扰到了它，它便过来了，此时正好瞧见我和江蔓从悬崖跌落，救下两条人命积累了功德对于它的修行也颇有助益嘛，它还帮我们疗了伤。” “既然救了人，它为什么不肯现身呢。”韩毅半信半疑道。 徐生虎一个新兵蛋子，哪里经得住头儿这样子拷问，当即觉得韩毅像是察觉了什么，强装镇定道：“它说行善不为人知才是积阴德，才能真正助益修为。” 韩毅微微一笑道：“这样几句话你应当记了很久吧。” 徐生虎心中一惊却不敢答腔，微微地低下了头。 韩毅已经猜出十之八九，就直接挑明了道：“你知道吗？我其实看过聊斋，不仅仅是聊斋，还有搜神传，封神榜，山海经等，这些我都很喜欢。我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自己很喜欢的东西有一天会被用来搪塞我。” 徐生虎慌了道:“营长，我……” “那小丫头片子教你的吧，看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自己找不到这样的说辞。”韩毅说道。 徐生虎没有想过自己的所有行为竟然会被尽收眼底，有点儿手足无措，不敢与韩毅对视，只能期待时间快点流逝。 “哼，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跟她爹一号货色，小小伎俩也敢班门弄斧。”韩毅怒嘲道。 听到韩毅语气中有些愠怒，徐生虎脑海里浮现出江蔓那动人的音容笑貌，担忧道：“营长，你不会要杀了她吧。” 韩毅看着徐生虎道：“你不用紧张，就这点儿事还不至于，既然你不便说出实情，想必也有难言之隐，就好好保守秘密吧。” 徐生虎如获大赦地道：“营长你不追究我谎报之责了么？” “军中谎报军情的确会延误军机而造成重大危害。这次念在你舍命救人的份上不追究。但是得拎得清楚我是非常痛恨这种做法的，下不为例。”韩毅一字一句缓慢说出，对徐生虎形成了高度威压。 徐生虎大气不敢出，多想好好待在军中，就在昨日还在村里跟乡亲们夸下海口，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他们。没想到刚来就得罪了顶头上司。要是被赶回村里，那真是没脸待下去了。 韩毅看出徐生虎的囧态，迅速转移了话题：“好了，以上都是次要的，我这还有个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 “什么事啊，营长，我救下江蔓那都是走了狗屎运，你也知道那压根就不是我救下的。你再把重要的事交给我办，铁定搞砸了。”徐生虎急忙推脱道。 韩毅道：“你不用担心，我是让你送江蔓回家，这一天下来她一直跟你待在一起，也对你最熟悉，要是换作其他人我反而不放心。” 听韩毅这么一说，徐生虎在心中暗喜，由于不想被韩毅察觉，便在言语表达上极力掩饰道：“啊，万一路上再跳出人来作乱，那我肯定降不住的。” “该拿下的人都已经被拿下了，我还会在营中挑选四名精锐和你一道前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再者，你刚好也对江家小姐有意思，不是吗？”韩毅培直言不讳道。 韩毅说得徐生虎脸一红，像个底裤被扒光在大街上裸奔的人一样，否认道：“哪有的事。” 韩毅嘿嘿一笑道：“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去吧，这可是个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是，营长。”徐生虎神色一凛，心中暗暗惊道：“真是厉害，没有什么是瞒得住营长的法眼，要是我也有他这般厉害就好了。” “相较普通人来说，确实是厉害，像有读心术一样能够洞察人的内心，但在我看来这就是最基础的察颜观色，他能说出八九分是因为你和江蔓说话被他看到了而已，稍加练习你也能做到。”覃尹柔化作一团虚影出现在徐生虎身侧，用心灵传音对徐生虎说道。 这一番cao作可徐生虎吓得大气不敢出，要知道韩毅还在跟前，徐生虎嘴吧嗫嚅着却没有蹦出一个词，最后也只能用思维的方式心灵传音道：“覃尹柔，你恢复啦。” 覃尹柔道：“是的，我已经没事了。” “你不是让我隐藏你的身份吗，就这样直接现身了，暴露在我们营长面前，我还怎么掩饰。”徐生虎气急地在心中质问道。 覃尹柔用行动给出了回答，竟然直接走到韩毅身边，将嘴凑到韩毅的耳边，眼睛却注视着徐生虎淡定地说道：“你的营长根本看不到我，对吧？” 韩毅嘴角微微一笑，侧过身说道：“道友，别来无恙啊。” 徐生虎心道：“这下完了，完了，不知道覃尹柔要怎么收拾我了。” 反观覃尹柔与韩毅虽四目相对，即便被韩毅看着也毫无波澜，韩毅这种表现反而激发了她的兴趣，也同样注视着韩毅的眼睛，然后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后，瞬移到了韩毅背后来观察他的反应。 结果是韩毅并没有进一步的反应，还是看着原来的位置上。 覃尹柔对徐生虎传音道：“别被你营长唬住了，他根本看不到我，不信你直接问他。” 徐生虎在覃尹柔面前倒也乖巧，对韩毅问道：“营长，你在跟谁说话呢？” 韩毅摆了摆手道：“啊，没没，你别误会了，我只是在这深林之中触景生情，想起过去的一桩陈年往事罢了。既然你已经决定护送江蔓，那事不宜迟赶紧去跟她说一下出发吧。” 覃尹柔此刻也毫无痕迹地隐藏进了徐生虎体内。韩毅与徐生虎走出了昏暗的密林深处一起来到江蔓跟前。 韩毅说道：“江小姐久等了，现在还早，你自行回家恐怕会遇到不测，我派生虎携本营几名精锐一同护送你回家。” 可能是因为有韩毅和其他人在场，江蔓一改之前的泼辣，对韩毅和徐生虎欠身柔和地说道：“那就有劳了。” 韩毅从一名属下手中接过骏马辔头交到江蔓手中道：“经过我部下检查，由于上山时剧烈颠簸，马车的轮毂已经开裂，安全起见不能再坐了，这匹是我军中最良驯的了，看你能不能骑上。” “韩营长有心了，我被公派留学时学过马术，应该没问题。”江蔓边说着边熟捻地跨上了马背，虽然一身裙装却丝毫不掩英姿。 徐生虎和另外几人也上了马，几人沿山脊向金陵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