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鬼差
“请问阁下可为冥狱司的鬼差？我奉冥王之命来此，同往查办闹事之鬼。” “正是冥狱司，请出示你的通行令。” 空麓有些发愣，冥王根本没给自己什么通行令。 起初他打算拿出冥珠证明自己为冥王所派，但转念一想，这鬼差身份并未确定，贸然出示冥珠，极有可能使自己陷入险境。 “恕我冒昧，我第一天当差，因无知而诚惶诚恐。阁下一直不露面，且前路窄小，看上去是条死路，没看到冥狱司的大门我也不敢轻易交付于人。” 一番话后，对方没有回应。 空麓在等待的同时谨慎地打量四周。 突然间，地面晃动起来，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 隆隆隆。 一道大门轰然出现在地上，树木像有意识一样纷纷避让。 门黑漆深沉，冥狱司三个字是血红色的，锁链缠绕，两个面无表情的黑面鬼差立于大门两侧。 空麓呆了一瞬，在那黑面鬼差的镰刀冷冷架到他脖子上时，他回过神来。 他朝黑面鬼差讨好地笑了下，然后将手伸向自己的裤子。 黑面鬼差看见他的动作，镰刀又贴近了他的喉管几分。 也不怪他们谨慎，冥王遣一个十来岁小孩前来当差的事前所未有，要是出了纰漏他们难逃其责。 进了冥狱司有多痛苦，他们比谁都清楚。 “哎，二位别急，冥王的信物自然要放在安全的地方，所以我贴身保管，且让我掏一掏。”空麓解释着，边摸索自己的裤子。 两个黑面鬼差对视了一眼，都一脸的半信半疑。 把这么个玩意儿派来，当他们冥狱司是吃素的吗？ “找到了！”在裤子里摸到冥珠的那一刻，空麓堵在嗓子眼儿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拿不出东西，就会被虎视眈眈的鬼差教做人。 青绿色的冥珠在空麓手里散发着幽幽的光，源源不断地吸收着本想要附在他身上敲骨吸髓的黑色死气。 被门童抢走玉佩的事情让空麓长了记性，他紧紧握住冥珠，挺胸抬头严肃道：“我乃冥王钦定当差，有此冥珠相赐，还望二位替我开启冥狱司之门。” 黑面鬼差自冥珠亮出之时，便齐齐屈膝躬身，面色恭敬。 空麓有所不知，冥珠往往是冥王派出得力干将历练之时赠予之物，有留存影像之能。 但凡他知道，大概绝无可能把冥珠藏在自己裤子里。 “冥狱司，启！”黑面鬼差一齐宏声念道，十分有默契。 漆黑的大门缓缓转动，门里逸出一团团黑雾。 黑雾争先恐后地扑向空麓，却先一步被空麓手中的冥珠吸净。 黑面鬼差有些惊讶，这光泽千真万确是冥珠没错，可他们并未见过这种情形。 空麓表面镇定自若，对身侧恭迎他进门的黑面鬼差笑着点点头，从容地进了冥狱司的门。 心中则如鼓惴惴。 这冥狱司也太阴森了。 黑雾像游走的鬼魂般环绕四周，一副对空麓馋涎欲滴之势，冥珠像是吃撑了一样，不再源源不断吸收黑雾，更多是对它的一种威慑，将空麓与其隔开。 空麓看了一眼脚下，有点发虚。 青色的石板上有很多深褐色的斑，不知道是什么，还有很多镂空的地方，一不留神就能掉下去。 他走到其中一块镂空之处的边缘，向下探了一眼。 深不见底的黑，什么也看不见。 即使什么也没有，这种氛围也足以令人害怕。 空麓注意到墙上挂了很多锁链，许是用来押解鬼犯的，锁链很长看起来很笨重，生了些锈，与深红色布满纹路的墙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用来做什么。 空麓压下心里的疑惑，他还是赶紧去把差事办了吧。 好奇心害死猫，知道太多没好处。 可是冥狱司内当值的鬼差又在哪里？这进门的大厅连鬼影都看不见也着实奇怪。 先前被守门的鬼差用镰刀抵喉的阴影还未消去，他也不敢高声语，怕自己来不及自陈身份就被哪个猛鬼割喉放血了。 于是就小心翼翼地转悠观察。 这里有个暗门，空麓眼睛亮了。 说是暗门，是因为若是不仔细观察墙上的纹路，便无法看出这一区域与周围墙壁的不同，它几乎隐身在墙壁之中，除了细小的纹路间隙。 不过是几处的纹路幅度比其他地方大一点点。 空麓试探着轻轻推了下门，门纹丝不动。 看来不能直接推开。 他偷偷在心里给洛韫添了一笔，心道这洛韫的三界化身可是一个比一个会折腾人。 衬得嘴巴刻薄的空净都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师傅了。 在寺里念大悲咒的空净：我不是。 空麓蹑手蹑脚地查看四周，渐渐转到了一个石像处。 石像上的人他认识，冥界洛韫——冥王。 这个石像用寻常的眼光来看是不太好看的，总体是青色的，眼睛是用黑曜石雕刻的，直勾勾地睁着，眼珠子仿佛要在下一秒动起来。 空麓赶忙扭过头，这石像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多看几眼心里就瘆得慌。 不过好在也算是他自认为的熟人，还给了差事做，不至于把他生吞活剥了。 在石像身上摸了一遍，没找到有用的东西，他见石像后面还有块地方，便打算过去。 正所谓不看不要紧，一看空麓的半个魂儿都吓飘了。 石像后边盘踞了一群蛇，各种颜色，各式花纹。 只有一个共同点：看起来都很毒。 此刻这些蛇吐着红红的舌信子直勾勾看着他。 只因从石像前边到屁股后边要跨过镂空的地带，且不知为何这些蛇都不愿意靠近石像无一从石像上爬出去，才集体窝居在石像后的角落。 本着蛇不犯我我不犯蛇的友好精神，空麓默默退出了蛇群的视线。 捏了把手里的汗，他依然不敢长吁气，自己毕竟是活人，万一在冥界暴露招惹到什么厉害的东西，就真的不好说了。 一时出气爽，完事全身凉。[1] 空麓还算幸运，没发太久哆嗦找到了打开门的暗格。 一块颜色深一点的方格，嵌在墙壁的角落，用手按下去后，暗门就直接开了。 空麓将冥珠藏到怀里，快步走到门前，往里一看。 人，哦不，鬼。 好多鬼啊。 一眼便认得出哪个是鬼差，哪个是鬼犯。 一个像是主管干事的青面鬼大摇大摆走到空麓面前，扬了扬下巴道：“姓名。” “空麓，麓是......” 没等空麓继续说，青面鬼不带犹豫就在手中的册子上写下了“空路”。 “不是这个字。”空麓很坚持，态度可以忍，名字不能写错。 “你说什么？”青面鬼有些不耐烦，他抬起长着黑色尖利指甲的青灰色的手掏了掏耳朵，再嗅了下手。 “是上林下鹿的麓。”空麓放慢了语速，尽量把每个字说清楚。 “听不懂，说鬼话。”青面鬼嫌恶地皱了下眉。 空麓认认真真地说人话：“这第二个字上面是个林，树林的林，下面是个鹿，动物的那个鹿。” 青面鬼又提笔唰唰唰，上面的林写出来了，待到写鹿的时候画了个点又突然顿住了。 只见他圈了一下重新写的半成品，又打了个叉叉。 空麓本打算问问能不能自己写名字，这下被他的一顿cao作搞懵了。 “请问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你就叫这个。”青面鬼漫不经心指了指原先写的“空路”，他懒得和这个不懂看眼色的新鬼差纠缠。 空麓有些无奈，眼下并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他还有要紧事。 青面鬼瞥了眼空麓，继续流程：“年龄。” “十三。” 青面鬼顿住了，心里纳罕：这鬼怎么招来的，冥狱司的鬼差现在都这么难招了吗？ 招个半大小子磨洋工吗？ 想着许是招人的管事遇上了些麻烦方找个小鬼凑数，他干脆就好心帮忙上上马虎眼儿。 年方十六，青面鬼坦然写下。 空麓瞧得一清二楚，青面鬼也不避讳，面不改色。 “记着，但凡有鬼问你年龄，你便告诉他这个数。”青面鬼盯着空麓，他的眼睛没有眼白，黑得空洞。 空麓默默垂下眼。 凡人界小官小吏欺下媚上的作态他也不是没见过，如果连鬼都如此，他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应对。 习惯，顺从，然后成为这样？ 抑或是反抗？做个纯纯的好人？ 小人姿态太难看，好人又难长命。 空麓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大概只能做个不好不坏的人。 青面鬼见空麓不吭声，心中嗤笑：这小鬼头还挺倔，看你倔到什么时候。 感觉到青面鬼的眼刀子刮得厉害，空麓心道：若是面上不给出点反应，指不定要被穿小鞋，清高又手无寸铁，那可是会丢了小命的。 于是他点点头，说道：“记住了。” 青面鬼收回了目光，又问道：“什么鬼？” 空麓刚刚有看到册子上诸如“食尸鬼”“织梦鬼”“大力鬼”之类的，看上去没有什么严格的界定。 他便想了想。 “学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