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蛆(一)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急切呢,明参?” 菲看着在翻阅从凯闻巴多秘教团那里拿来的《西彼恩溃斯抄本》的明参开口,很是不解与疑惑。 “着急有什么用?” 少年没有摘下自己那一副装模作样的平光镜,只是眼神微动,扫过立在桌面堆叠得高高的书堆上的漆黑色鹦鹉,修秀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用毫不在意的语气反问,手中翻书与记录的动作毫不停歇怠慢,一张张带有古怪形状、已经脱离象形范畴的古老而神秘的文字被羽毛笔沾满墨液,在昂贵的白纸呈现,有点像是东陆文,但显然更加先进与便利。 明参在很久以前就和菲说过,这种文字在过去曾经辉煌,是一个民族文明灿烂的结晶与映照,传承了无数岁月,见证许多其他文明的衰败与崛起,但现在继承的只有自己——明参——没有人会看得懂了。 而那些相同时期的其他文字,除了明参,也没有人能知道了。 “我现在手中有着这本对凯闻巴多秘教团而言等同于行动指南标准的《西彼恩溃斯抄本》,虽说不一定能准确判断那帮疯子的行动,但至少能有一些判断。” “哦豁豁,你一定是又有了发现——但似乎有些不确定性——你当然乐意和以前一样与我分享你的发现,我说得对么?” “当傻瓜的脑袋也充盈着智慧,他便不再是傻瓜——你说得对,小鸟。” 明参打了个哈欠,然后轻轻的揉搓凯西松鹦鹉的小脑袋,手感很是顺滑与暖润。 “我在《西彼恩溃斯抄本》里发现了一个仪式,十分有趣,带着原始献祭色彩与非常浓郁的野蛮宗教性质,”少年拿起刚刚从手中写下的一张笔记,看着上面的内容缓缓道,“瞧瞧这个.......‘取雌性人牲以三之倍数,需纯洁无暇,于红月映照夜献祭大父,以求欣喜,临幸降至赐福。’” “在《西彼恩溃斯抄本》中,这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下面标注的注解可谓是少有的繁多冗长,从辨认红月来临的时间到作为祭品所需人类的要求等等........哇哦,在卑卡布尼人眼中,人类和作为祭品的猪羊没有区别........内容实在太多了,包括仪式时要用到的器具和流程,甚至还有参加人数的限制——呵,想知道这个献祭仪式的作用么,小鸟?” 不等漆黑色的鹦鹉回答,少年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这是晋升途径仪式,是把天生灵性不足以成为异人的卑卡布尼人或人类转变成‘脓包’的仪式——这只是顺带的——主要是为了把‘脓包’晋升为‘rou团’——当然,他们还需要制作‘药物’,但我想一个秘密结社应该有着属于自己的储备与底蕴,因此这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哇哦,我确实是知道‘脓包’和‘rou团’的晋升仪式,但是卑卡布尼人所用的仪式和我所知的不太一样,所以我现在有两种方法可以让一个人类变成‘脓包’位阶和‘rou团’位阶的异人了——或许是因为卑卡布尼和人类是两种不同的物种,所需的仪式与灵性需求量也不同——你觉得呢,菲?” “额、哇哦,听起来不错——所以呢——你觉得这一次的失踪案是那些信仰溃败的疯子们为了晋升仪式做的准备?” “根据《西彼恩溃斯抄本》上的记载嘛,” 少年终于摘下了眼睛,把书合上,在书面贴上了类似封条似的纸条,开口道:“仪式所用的祭品数和晋升‘rou团’的人数是相对应的——每三个祭品对应一个异人——最坏的情况,我们要面对不知道多少数量的‘脓包’和最少十个‘rou团’......当然,还有主持仪式的‘污染者’,数量没有固定,也许只有一个——说真的,我现在不是很想参合进这个秘密结社的相关事项之中。” “那么你准备把塔楼给拉进来吗——也许还有两个教会——艺术家先生?” 漆黑色的鹦鹉对自己的主人好像没有什么自信:“‘脓包’多了也会棘手,‘rou团’已经不是很容易应付,他们可不像是我们之前解决掉的被‘污染’异变的人那么软弱——甚至还有那些‘污染者’——你的身体虽然没了正常的生理结构,但仍会被‘污染’不是么——清除需要时间,但那时候显然没有时间能够给你。” “这可不比以往,因为你今天扯断了‘构衔’之中的‘联系’——尽管我们经历过不少更加凶险的境地,但你现在的状态需要时间,至少半个月——你准备让其他势力介入么?” 明参没有立刻回答。 他把眼镜摆在桌面,起身拉开了书房的窗帘,室外那渐渐垂落太阳的橘红和层层叠加的臃肿云朵构造仿佛浓厚油画般的质感,可憎的面容逐渐呈现,繁奥的星空也在夜的垂眸中缓缓照射那已经传递不知几万年或几十万年或几百万年前的光,从那里朝着这里小心观察,或许还能看见脚下大地曾经还算正常的模样。 夜晚的帷幕的渐渐沉下,星的婚纱在黑的海洋中舞动缥缈,教堂中潜藏的蝙蝠们已经煽动带着利爪的翅膀飞出,煽动翅膀,口中发出一般人类无法觉察的声波,但这声波在明参和菲的耳中各位刺耳,这导致明参不得不拉起了窗户。 “不,” 明参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道:“我有‘漆黑象牙塔’,我有‘右腿’,我还有‘世界’,实在不行还有一些魔法,当然,我还有收藏,就像那颗能够点着的石头——未必会很危险,小鸟——麻烦不去解决,很难自己消失,更何况——” 少年敲击自己的拐杖,接着道:“构衔,构衔,还是那该死的构衔——一场构衔牵扯到的异人越多,其影响就会越大——听着,菲,我还想在瓦萨尔斯多待几年,至少等我拿到密斯克布索罗大学的学位证和毕业证。” 明参的巩膜与瞳睛变得漆黑,就像是远处大幕渐起般的夜那样深邃且纯粹,但并没有安宁与沉蜜,只有冷酷和一丝蕴藏其中的残忍。 “虽然让塔楼呆子去和对方起冲突似乎是个优质的解答,但牵扯进越多的人或异人,就越可能造成某种不可逆的大影响——当然,有塔楼和教会的异人压制,或许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但是——孕育,有某种东西在孕育,我怀疑这一次的构衔并非自然勾结的。” “额——凯闻巴多秘教团?” “也许是,也许不是,有那么重要么?” 明参扭过头,看向放在桌上的《西彼恩溃斯抄本》,半晌才开口,很是厌恶的道:“哼——人类几乎不可能掌握构衔,那么或许是遵照了某个信仰存在的神谕,又或者是某场拥有大量祭品的祭祀所得到的‘预见’——有一些讨人厌的东西盯上我们了,菲。” 他手中拐杖继续敲打地面,当当声不绝于耳:“这或许是一个局,从前几天受污染者跑到大青松街就开始——我那时候居然没有发现——‘命运总是莫测难以窥见,而神明随意拨弄祂的丝线’——该死。” “嘎,听起来好像不太妙啊,明参,” 菲扑棱翅膀,跃动到了明参的肩上,“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被牵扯,那我们就干脆把它破坏,” 明参很是不满的开口,“根据《西彼恩溃斯抄本》中的记载,我能很轻易的换算出最近一次红月的时间——齐众历498年9月17日——一个礼拜之后的晚上,嗯,刚刚好——‘高悬而虚伪的欺诈之月将垂挂,血浸润白森的骨开始生长,银之母那野兽似的仆也要瘟疫散播,嘶吼者在夜中颂唱高歌’——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的,瓦萨尔斯几乎每个月都能看见几次不正常的红色月亮,但那在学者的口中似乎是‘随机’的,不过这里却给出了推算方式,我试着和前几次的红月推导了一下,这个公式是成立的——神秘学和科学总是在不同的领域有着不同的优势。”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地点在哪,不是么,大诗人?” 小鸟张开聒噪的小嘴嘎嘎叫道,如果不是那声音实在恶心于沙哑,倒还能有几分可爱与灵性。 “如果只有这么一点,确实没法判断,但‘构衔’中出现的一切,都是拥有着一定‘联系’的——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菲?” “那具尸体?” “是的——根据抄本的记载,小鸟,还有一种祭祀方式,” 明参食指戳动自己的侧额,似乎已经深入半段指截:“记得我刚刚随口提起的那些天生灵性不足以成为异人的卑卡布尼人吗?他们想要成为‘脓包’,要做的就是进一步污染自身血脉里那些污秽的灵性。” “这需要通过把篆刻大父颂词的利器捅入祭品——可爱的人类,年龄性别不限——口齿咬破祭品脖颈吮吸血液——野蛮且邪恶,卑卡布尼人就和蒂铎尔的那群畜生似的黑猩猩一样原始肮脏——这一过程需要不少的时间,最长或许需要半年。” “我们能发现尸体,除非那是故意布下的局——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不然证明至少有一个需要往‘脓包’晋升的杂种卑卡布尼,而这个数量我认为还要往上,否则应该不会有这么一场盛大的宴会。” “灵性和邪恶血脉的联系真是纠缠不清,这会导致他们的精神变得极其不稳定,充满猜忌与偏执,杂种们灵性中本就几乎不存在的‘人’的一面会模糊、磨灭——这时候的他们就和会说人话的野狗没有差别,因为缺乏判断力,时不时清醒又时不时混乱——有着‘灵性’的野狗,真是恶趣味。” “‘饵食’对这种缺乏理智、仿佛行尸走rou般的家伙有着难以拒绝的吸引力,我需要你放大布置的范围——不再局限于大青松街——哪里的‘饵食’出现大面积的‘咬竿’,就证明那里很可能是我们的目标。” “哦,大诗人,真希望我没有听到你刚刚说的话,” 漆黑色的鹦鹉梳理着自己那凝胶质构成的羽毛,“我又是苦力,对吧?” “哇哦,我猜你一定会喜欢看这个——别那么的悲观,也别那么绝对——来瞧瞧这个,你绝对会喜欢——不喜欢也得喜欢。” “等、等等等等等.......嘎嘎嘎!开什么玩笑,要死了!” 明参一边说着,一边揪着菲的脖颈,把它揪到面前。 “好吧好吧,等等——我猜猜,你指的是那个纸巾盒吗?” “居然认识纸巾盒?你可真是个人渣,不过你猜错了——不是这个。” “我是鸟耶!我是一只鸟耶!你怎么能说我是人渣——不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无视嘎嘎聒噪的菲,明参拉开了桌子的抽屉。 “嘎——嘎!该死的!” 看见抽屉里的东西,喜欢呱呱怪叫的凯西松鹦鹉发出了一声哀鸣,显得很是绝望与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