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条狗的请求
王鑫不知道眼前的老巫婆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心里毛毛地，却不敢说什么。 他这两天旁敲侧击地问了燕脂一些关于沉沉的过往。 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姑娘，居然不知道活了几千年。 王鑫偷偷打量了下望着门外出神的沉沉。 鬓角、下巴端、发迹线处……都没发现一丝褶皱的痕迹。 做久了整容行业，王鑫也有了点职业病的倾向。 仔细盯着瞧，这幅皮囊越完美，王鑫越觉得沉沉的古怪和可怕。 到现在王鑫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觉得原本踏实脚踩地面的自己，突然就被拎到了缥缈的云端。好像开始抓不住某些说不上来的东西，一直以来的认知被彻底推翻，被从头到脚倒了盆冰水，让他的灵魂也随之战栗。 连带着他对燕脂，心里也有几分恐惧…… 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可如果没有这间玩偶铺，自己已经是个饿死的穷鬼了。 饿死的穷鬼和颤抖的富翁，他还是知道怎么选的。 在屋内的两人各起心思时，门外又有了动静。 不过这次门却没有被直接打开。 “汪！汪！汪！”，一声声犬吠在门外响起。 “狗？”沉沉和王鑫都是一愣。 “仙女jiejie，你这业务挺广哈。”王鑫挠挠头说了一句。 狗可是稀客，沉沉走过去打开了门。此刻街上无人，只有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妇在不远的街角缓缓走着。 一只有些脏兮兮的黄土狗嘴里叼着本子，站在玩偶铺门前，沉沉一打开门，土狗就冲着沉沉拼命摇着尾巴，眼睛里满是希冀。 “一只狗来这里求什么？”沉沉和土狗四目相对，随后又看了看它身上短而打结的毛发，瘪了瘪嘴，但还是让开了位置让土狗进去。“先说好，不许把这里弄脏了。” 土狗很通人性，一进玩偶铺，面对到处摆得满满当当的玩偶娃娃，土狗也没有乱吠乱扑。它只是安静地站在狭小的过道，嘴里依旧叼着那本日记本，分别看了沉沉和王鑫一眼后，就定定地看向沉沉。 它好像知道，沉沉是玩偶铺的主人。 “大黄，”沉沉叫它。因为土狗是黄色的，沉沉索性取了个名字。 大黄知道沉沉是在叫自己，它拼命地摇摆尾巴回应。它显得很着急，不停地来回走动转着圈圈，似乎是有许多话要说。但大黄始终没有放下嘴里的本子。 “你怎么老叼着这破本子？”沉沉当然注意到了大黄一直叼着的东西，一只狗不叼rou不叼鞋，反而叼个破本子，这是什么癖好？ 大黄拼命地昂起鼻子，似乎就想让沉沉看到它嘴里的东西。 “它好像想把这本子给你。”王鑫弱弱地说了一句。 大黄很通人性，听到王鑫的话，叼着本子学着人类的模样向下急切地点了点头。 沉沉凑近一瞧，那大黄嘴里叼的，是本发黄的本子，它的表皮被粉色的包装纸细心地包裹，看得出曾经的主人很珍视它。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粉色的保护纸早被撕了大半个角，本子也变得发黄发皱。 何况现在还有大黄口水泡过的痕迹和口臭。 面对大黄殷勤的动作，沉沉实在是极不情愿地说了句。“你拿。” “哈？”王鑫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看着表皮黏黏糊糊湿湿嗒嗒还泛着口水恶臭的黄本子，王鑫眉头皱得很紧，心里暗骂一声老巫婆，行动上却不敢怠慢。 王鑫用食指和拇指指尖捻着笔记本的一角，从大黄嘴里取出了带着齿印的本子。 一到手，那扑面而来的恶臭直冲天灵盖，王鑫没忍住干呕了几声，又急又怕地赶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惹怒了老巫婆。 在大黄满怀希冀的注视下，不等沉沉吩咐，王鑫便把本子翻开。 “这好像就是个记账本”，王鑫说。 他翻了几十页都是日常记账，字体娟秀，看样子是出自某个精打计算会过日子的人。只不过上面连一毛两毛也会算得清清楚楚，每日还有卖瓶瓶罐罐和废品的收入，日子算是不太富裕。 “应该是个穷苦人。”王鑫又补了一句，他是苦日子里趟过来，一看就知道。 但翻到后面，清晰的记账没了，转而却是另外一种字迹，只是这上面写的东西，乍看上去似乎是日记，却属实叫人看不懂，就像是乱写乱想的胡言乱语。 “停下。”沉沉突然说了一句。“回到刚刚那页”。 王鑫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但没有废话照做。 王鑫翻到记账结束的第一页，只见上面用铅笔写着： jaintaiancbonggduizcixdiazchaoddaobcenzaihcenkaaixain 紧接着中间又隔了好几行，应该是又过了几天写的： xciangmdeimceikaulaedcawcohcaotdong 沉沉看着上面的字没有说话，王鑫皱眉，嘟囔着说：“看不出什么意思。” 王鑫再翻下一页，依旧是许多奇怪的记录： lbaiddiddigcoulae 又一天是： hbeddiddigcougauanlaehcaojciuwcomaenwbanybouxdi 再过几行： ddidditbiaopbihbuilbaihcaolceng “到这句为止，后面就都是用圆珠笔写的中文字了。”王鑫说着。 接下来写的内容，依旧让人看不懂，好在笔画清晰。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臵扉踊轷璧氯 翻过一页，依旧还是这样混乱的中文字组合： 穸穸魾箕铞舟瑂檑晨 沉沉和王鑫接着往下看： 恊踊君煳赚嫉 一页又一页，还是乱七八糟的字眼： 梅娴娍囋钦煌礕泵髁 沉沉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本子上的每行字大小都不同，明显是不同的时间写下的，有的用的甚至是不同颜色的笔，这种文字整整写了十几页。 奇怪…… “这会不会就是随便写的，看不出有什么意思啊。”王鑫放下本子，他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还是摸不着头脑。 沉沉脸色有些沉重，却没说什么。 此刻大黄听到王鑫这么说，看着沉沉盯着记账本，眼睛里有无数的期盼，它把尾巴摇得更勤了，直晃得沉沉眼晕。 “行啦行啦，别摇啦，摇得我眼睛都疼。”沉沉没好气地对着大黄说。 她因为这本莫名的记账本，心里有些闷闷地。 “要帮忙找人是吧？”沉沉问大黄，从它进来的时候，沉沉便知道了它的目的。 “汪！汪！汪！”大黄对着沉沉狂吠，比任何时候都用劲。它一瞬不瞬地紧紧看着沉沉，接着又不时地往门口看去，似乎一刻都不想耽搁，着急地又开始在本就不大的过道里转圈圈。 应该是这条狗的主人遇到了某种麻烦，大黄急着要找到主人。 自古狗最忠诚，大黄一身泥泞，身子也瘦瘦干干，显然一路找来玩偶铺，怕是吃了不少苦。 而且有些明显是陈年的旧伤，怕是这一狗一主日子也是不太好过。 “它主人遇上麻烦了？”王鑫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大黄身上的新伤旧伤，也觉得事情不简单。 “现在还不清楚。”沉沉摇摇头，她没法离开玩偶铺，现在只有这只狗来了，她无法知道太多事情。 “要不，我跟它去找找？”王鑫试探性地问。 毕竟靠着老巫婆帮忙才赚了这么多钱，自己总得回报点什么，哪怕帮点小忙也行。不然心里总发慌。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王鑫想到这，又有点怂了。 “不用。”沉沉摇了摇头。 这倒是让王鑫松了口气，他也是客气一下，要是真让自己去，自己还真是没胆。 但他不知道，沉沉想的是，以后有王鑫忙的时候。 沉沉也不再废话，走向书柜旁，目光在众多的娃娃中来回扫视。 想到手里还拿着的这本古怪的记账本，沉沉想了片刻，便拿出了风元素的一个三分娃娃。 这次挑选的风元素玩偶，是个名唤修叶的小正太，他的模样是个十岁的淘气男孩，有浅绿色的眉毛和红棕色的短发，脚踩银莲花，起风时速度奇快，最善追踪闪避。 修叶有着大眼睛长睫毛，似乎俗世的一切尘埃都能在他清亮的一对眸子里洗净。此刻他脸上笑着的一对酒窝，更衬得风人畜无害，这长相最适合骗取同情和信任，用来打探消息也是一绝。 “你可得了便宜了，要不是这本记账本，哪里舍得给你修叶。”沉沉看着大黄说。 “汪！”大黄又叫了一声，似乎是在感激沉沉。 在玩偶铺，所有的娃娃都有元素分级，除了稀有元素外，基本分为风火水土冰雷金木音九类。 风元素玩偶因为承载物稀缺，在玩偶铺里也算是少数。风元素玩偶虽然术法不高，但追踪术一绝。哪怕遭遇险境，只要不出意外，风元素玩偶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脱身。 这本记账本，让沉沉有种说不来的压抑。 时间……目前应该是记账本主人最缺的东西。 沉沉决定保险起见，才选了修叶。 “去吧。”沉沉把修叶递给了大黄，鉴于记账本的臭口水待遇，沉沉很是不寻常地倒贴了一个袋子出去。因为三分娃娃有点大，沉沉在装袋时还把修叶稍稍对折了下。 “记得把头发和眉毛染了。”沉沉对着装在袋子里一晃一晃的修叶嘱咐道。 王鑫看了看白色塑料袋里的修叶，和最初他拿到燕脂玩偶时一样，怎么看最多也就是个精致点的娃娃，躺在皱巴巴的塑料袋里，没有任何动静。 大黄用嘴轻轻衔住提耳，一接过袋子，便头也不回，四条腿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沉沉手里拿着记账本，看着记账本里夹着的缺角五毛钱，又看了看街角此刻再也见不到的狗影，无奈叹气。 “血亏的买卖……” 直到确定大黄已经远去，沉沉才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