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千年一问
燕脂和王鑫没日没夜地在“变最美整容机构”忙活了两天。 燕脂的脸都熬白了。 当王鑫顶着拳头大的熊猫眼目送第202位客人离开店后，转过头来就看到蔫了的燕脂如同疾风中的水柳悬悬欲倒。 “胭脂！”王鑫吓得浑浊的脑子立即清醒。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搀住燕脂。 “我没事。”原本性子活泼的燕脂此时连逗笑的余力都失了。 燕脂就着王鑫的胳膊坐到软软的沙发上，一坐下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就再没力气收回，有气无力地耷拉在沙发边，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你没事吧？”王鑫吓得脚有些发软，他只好端来热水递给燕脂。 燕脂只是摆摆手，虚弱地连话也说不出。 “我都说了休息下休息下！就是不听！”王鑫骂道，“钱有的是时间赚，身体没了拿什么赔！”王鑫的语气很严厉，声音大得震人耳膜，他瞪着燕脂失了血色的嘴唇，越说越气。 这是他第一次对燕脂发脾气。 说着说着，王鑫的眼圈也红了。 “知道啦。”燕脂摆摆手。随即又轻声嘟囔了句：“啰嗦。” 心里没有计较王鑫过分的暴躁，反而涌上了些许特别的甜意。 “带我回玩偶铺吧，我得回去一趟。”燕脂缓了缓，抬起头来对王鑫说。 王鑫立马关了店铺，钱也顾不上赚了，直接带着燕脂上车，火速往玩偶铺赶过去，那阵仗就好似卷钱跑路似的。 靠着模模糊糊的记忆和燕脂的带路，王鑫在忐忑中终于找到了那家神秘的玩偶铺。 再次踏入这间玩偶铺，相比于上次喝得烂醉时的迷糊，这次清醒的王鑫环顾着琳琅满目的各式娃娃，心里头那种颤颤巍巍打鼓的声音更响。 他是真害怕呀！ 那一双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你，就好像下一秒要活过来似的。 “不要命了？”沉沉的声音在柜台处幽幽响起。 沉沉扫了眼刚踏进门的燕脂，又看向王鑫。 “这两天赚得不错嘛。想钱想疯了？”那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 “我……”王鑫瞬间脑门冒汗，刚想解释，却被一旁的燕脂拦了下来。 燕脂轻轻地拉了拉王鑫的衣袖，看向沉沉说，“是我自己坚持的。” 沉沉一听，才把视线转回燕脂身上。 “看来你是要把这七天嚼碎了用啊。”说着沉沉又把锋利如刀的眼神瞥向王鑫。 王鑫人都麻了，他是真怕这个恐怖莫测的女人，天知道她什么来路，连神通广大的燕脂都得任由她捏扁搓圆。 “姑奶奶……祖宗……不是，仙女jiejie”王鑫急忙向沉沉摆手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沉沉却没理他，只是又盯着燕脂，上下扫了一眼，皱着眉说，“耗损过多，到时候连我也帮不了你。息灭将至，我不想有任何意外。”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燕脂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王鑫看着燕脂认错，也急忙补着话说，“都怪我都怪我，仙女jiejie你别动气。” “你坐吧，来者是客。”沉沉淡淡地说，示意王鑫坐下。 王鑫立马狗腿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碰膝，坐得板板直直，连眼睛都不敢乱瞟。 沉沉走到燕脂身边，伸手向燕脂的眉心处探去，纯白色的绒光自沉沉掌心荡漾开来。 燕脂的眉心开始缓缓旋出一颗凝实的红痣，那红痣如同一颗染了红墨水的晨间微露，点在燕脂细柳眉间，流转着醉人的波光。 在红痣与沉沉的掌心之间，一丝若隐若现的金色丝线缓缓浮现，一颗颗灿若星辰的光点离开红痣，飞速涌入沉沉手心。 沉沉五指轻握，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分量，气也消了大半，她看着紧闭双眼的燕脂，说：“这次的收获不错，算是功过相抵吧。” 短短三天，燕脂收集了43个庆果，这个数目差不多补上了这个回归年剩余的空缺。 “谢庆主。”燕脂单膝跪地，低着头向沉沉道谢。 她心里明白，虽然这三天自己收集的庆果数量喜人，但这点进贡却如何也比不上自己身上的损伤。沉沉这一句功过相抵，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 “我永远归属于店铺。”燕脂再次出声，将头埋得更低。 这一次是她任性了。如果不是沉沉愿意帮她，她哪里有机会重现人间。 “算了，我也早猜到你会这样。”沉沉右臂拂过燕脂头顶，白光一闪一合，燕脂又变成了沉沉手心里的六分bjd女娃。 缩小的燕脂玩偶眼睛僵直，再没有任何转动的神采。 王鑫蹭地站起来，他没想到突然活生生的燕脂就变没了。 “仙女jiejie，这……” “放心，只是放她蕴养一下。”沉沉拿着变为死物的燕脂玩偶，走到一个萦绕水雾的石池旁，将燕脂轻轻放了进去。 池台中的水雾一接触到玩偶，就如蚕织茧一般，将燕脂轻轻托了进去，包裹缠绕直到密不透风，表面只剩下不断涌动的白绒雾气。 “说好了七天就是七天。”沉沉看着池里的燕脂说，既像是让她放心养伤，也顺便对王鑫解释。 修补燕脂身上的亏损，需要两个小时，沉沉索性坐到了王鑫对面，沏上一壶茶慢慢品。 “胭脂她，没什么大碍吧？”王鑫局促地偷偷瞄了沉沉好几眼，见她也不像是爱吃人的魔头，便抖着小胆问出了心底的担心。 “死不了。”沉沉回答。随即又抿了抿嘴，似乎是觉得刚刚的说法不够准确，又补了一句，“应该说是不到陨灭的程度。” “哦……”王鑫心里闷闷地，有些自责。 “那四百万，你打算怎么花？”沉沉突然问了一句。 “没想好。”王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幸福来得太快，到现在他都还有种不真实感。 “买房买地买黄金，别炒股票就行，你没那脑子玩不过。”沉沉想到燕脂，好心多提点了几句。 “是是是”，王鑫也不恼，脑子灵光一现，试探性地问道：“我能用这些钱买燕脂吗？不够的话租期长点也行，或者还不够的话，我再去挣。” 王鑫越说越激动，七天已经过去了三天，算上今天也只剩四天时间了，刚刚看到变为死物不会动弹的燕脂，王鑫的心好像被人揪了一下。 “我可以把七天赚的钱都给你！”王鑫眼含热切地看着沉沉，他恳切的神情里写满了心潮起伏的波涛。 一想到那么可爱开朗的燕脂，四天后又得被摆在柜台上，不能动弹不能说话，王鑫就觉得可怜。 虽然几百万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但有燕脂的话，总还是能赚回来的。 “你这天煞体，还挺贪心。”沉沉权当听了个笑话。 王鑫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下去。 “时间到了，你自己就会选的。说实话，我还挺期待你的选择。” 沉沉含糊地说着，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她轻轻笑出了声。 自己为玩偶铺物色的第一个跑堂，也不知会不会是这个天煞孤星。其他几个派出去的玩偶，羁绊的人选各有千秋，王鑫在这几人里，算是资质最差的。 可因为燕脂的存在，一切又充满了变数。 四天后若是无法与王鑫完成契约，沉沉也得在下一个七天内选定人选。 “毕竟，我终于要出去了……”沉沉心里暗暗在说。 沉沉看着那扇古朴的旧门，看着那扇门隔开的另一个世界。她像坐牢一般困在这玩偶铺恍惚千年。 韶华苍忙，玩偶铺式微。沉沉有预感，这次的息灭过后，玩偶铺将不再能困住她。届时即便自己短暂地迈出这道门槛，也不会因为玩偶铺规则的惩怒遭受天临陨灭。 只是不知，这会不会是玩偶铺和自己最后的三百年，她有太多的答案想要知道。 她要去问一问，因何困自己数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