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中原烽火(12)
(修饰得不好,各位老大将就着看) 雨住云薄,旗飘西南,在颖北平原上,两只大军正悄悄的相向而行,不知他们是否都能料到,即将发生的,是一场决定生死的战术遭遇战。 几乎不假思索的,右中郎将朱隽主动将军队的指挥权完全交于了左中郎将皇甫嵩,众将也都心悦诚服地接受了这一安排。这是皇甫嵩第一次执掌如此众多的兵马,但在他的梦中,早已出现了千百次-----他家世代名将,曾祖讳棱公为度辽将军,叔讳规公更是与张奂、段颎并称为“凉州三明”,从蒙童时起,自己已立志戎骖纠结、亟遏嚣凶,为大汉保民卫疆,成千秋忠勇之名! “哈哈,伯求兄真乃张良在世,这等人情隐节亦能计利画策,阎某拜服!”皇甫嵩的从事中郎阎忠笑着在马上向一名四十多岁的人拱手道。朱隽在前面听到笑声,都转回头来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伯求兄又作画何种妙策,令阎先生如此发笑?” 只见那青衣儒士微笑道:“其实存孝兄过誉了,颙(永)不过是于汝颍豪杰间交游广泛,能察微知密,行田卿豫让之事罢了!”接着他又敛容行礼道:“请右中郎将大人安心,黄巾贼必不肯离颍阴渡噀水而逃,此战吾军必定全歼贼众,至迟今夜子时,贼帅波才便将授首!” 朱隽大奇,问道:“伯求兄何以如此肯定,连贼酋毙命之时亦已算定?”何颙抿嘴笑而不答。这时在前方指挥诸军行进的皇甫嵩也回头道:“呵呵,公伟兄何不稍耐片刻,待吾等设宴阳翟之时,谜底自然揭晓!” 朱隽更是奇怪,佯怒道:“甚矣!尔等做得好大事,将朱某视如无物乎?”何颙等忙摆手道:“公伟兄莫怪,此事乃王豫州一手谋划,彼不在侧,我等岂敢泄露玄机!” “好个王子师,矫情饰伪,待到庆功宴上,看朱某如何与他理论!”“哈哈。。。” 这边,跑了一夜的农民兵还没睡到两个时辰就被叫醒,囫囵的吃了餐饭,连个盹都打不了,就被大小头领赶着上阵,不用说每人都是一肚子腹诽,行军都是无精打采,队形凌乱。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龚都、刘辟的队伍,只听得一路上他们队列中笑声不断、不时有人哼着家乡小调,仿佛这不是在赶赴生死场而是参加社中集会过节一般。 “据说呀,前朝皇帝有个妃子,叫冯贵人,死了三十多年,一天夜里,阳城山里几个胆大的豪侠去挖她的墓,想拿些金银周济咱穷兄弟。他们扒开棺椁,发现这皇家就是富得流油,连衣裳都是金丝绣的!于是他们一合计,干脆,把死人身上的衣裳也扒下来------反正这小娘子生前也享勾了荣华富贵,死了就做做善事吧?哪知道,他们把她身上盖着的凤冠霞帔一揭开!你猜怎么着?”刘辟娓娓地讲着故事,突然双手猛一作势,向诸兵丁问道。 “不会又活过来了吧?我的娘呀,那还不得吓死!”一名瘦身黄脸的农民兵抚着心口道。“鬼神这事难说得很,说不定这冯娘娘就是神女转世!”又一名方脸短须的黄巾卒接话茬道。“管她是人是鬼,干了再说!他爷爷的,皇帝老儿霸着那么多漂亮的女人,死了又活了,就该让老子快活快活!”一名黑面虬髯的赤身大汉骂骂咧咧地说。 “对,好样的!”刘辟竖起大姆指嘉许道。接着他继续讲道:“结果呀,他们发现,这冯贵人仿佛刚刚睡着了,一点没变样,粉黛娥眉,樱桃小嘴,看着就馋人,伸手摸一摸-----那rou还是温的!就像最后这位兄弟说的,那还能放过?那些狗皇帝欺压咱们这么久,也该咱们羞辱羞辱他们了!于是几位好汉轮流上阵,给那狗皇帝带足了绿帽子。可惜的是,一来这冯贵人实在是个天生尤物,二来咱那几位好汉都是降龙伏虎的好身板,干着干着就天光了,结果被守陵的官兵抓了个现行,最后给砍了脑袋。” 只见那些个黄巾士卒一个个张大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是那个虬髯汉,哼声说道:“怕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人活着,干了这么件大快事,死,值了!” “不错,是这个理!”刘辟赞道。接着他又说道:“这一回,皇家可丢了个大脸!后来窦国舅谋反(1),现在的皇帝想不要窦太后和先皇帝配食宗庙,便挑中了冯贵人。结果就有人说了:‘冯贵人虽然也是先皇的妃子,但尸体已经被咱阳城山的好汉给干烂了,再说死了三十多年还不变颜色,非狐即妖,绝对不能和先帝配食!’那皇帝气得是三天三夜吃不下睡不好,最后还是哭丧着脸封窦太后配食。哈哈哈哈。。。” 波才早就发现龚都的队伍不同寻常,心中还有些欣喜,又是按耐不住好奇,便差裴元绍去打听打听---到底他们用了什么方法使士气这么好?到得裴元绍笑腾了肚子回来禀告后,波才马上脸一沉,喝道:“传令!军中再有传播此等****不堪的逸闻趣事者,斩!”周围的人猛打了一个寒噤,纷纷心想:这大帅,越来越怪了。。。。。。 “报。。。!前方三十里,有黄巾贼向吾军杀来!”“报!前方二十五里,黄巾贼约四万,打的是贼酋波才的旗号!” 斥候川流不息地汇报着敌情,皇甫嵩稳稳地骑在马上,每次听报都只是微微颔首。朱隽疑窦丛生,问道:“义真兄,莫非汝早便知晓波才贼会主动进击?”皇甫嵩淡淡笑道:“天机此时不可泄。”接着不离朱隽满脸的不快,大声向传令官发令道:“令,左右翼骑兵,略阵!” “波才是不是逃跑时摔坏脑袋了?就他现在这样子,还想和我们斗?莫说三万,只须三千精骑,辽便可斩下波才的脑袋!”张辽在观察过黄巾军的阵容后回来说道。 我呵呵笑道:“文远见识不凡、胆气可嘉!不错,波才逆势而行,已如行尸走rou,待宰羔羊!嗯,文远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本将没看错人,哈哈!”“全仗主公朝夕训诫,悉心提携,辽没齿难忘!” “呵呵。。。恩,传令,骑军换马,步军校弩,准备迎战!”“末将遵命!”韩进等齐声应诺。 “咚咚。。。咚咚咚。。。”“禀将军,中军传令,扰敌略阵!”旗令官观旗听鼓后向我报告道。 “好!传令,骑军突击!将士们,随我来,杀啊!”随着我一声令下,一千并州铁骑从左翼突出,和右翼周慎军一起,追风逐日,径直向波才军两翼扑去。同时,皇甫嵩全军鼓声大作,数百面大鼓雷鸣阵阵,惊得方圆数十里鸟兽奔散。 “看吾鸣镝,射!”我拉开二石雕弓射出一支鸣镝,随着一声凄厉的雕鸣,上千只羽箭次第射向前方的一面黄巾旗附近,旗旁的黄巾头目和他的亲兵顿时做了苍耳子,浑身插满数十只四尺长的大箭。周围的十余名黄巾头目见状大怒,大声呼喝着率众急奔出阵,手持刀盾长矛,想要和我军做贴身rou搏。我哪里会如他所愿,立刻调转马头,全军弯左右两个弧形开始远离黄巾军阵,同时,我上身左转,又带起一蓬箭雨射向追击我们的黄巾军。如此这般往复了数十次,我的弓骑兵大队始终在离黄巾军大阵五十步到百八十步的距离上来回飘忽,而黄巾军由于昨夜遭到偷袭,强弩丢失不少,再加上射术不精,对我军的这种零敲碎打是无可奈何又烦不胜烦,装备简陋的黄巾士卒纷纷中箭,翻倒在地。还能够勉强站立的士兵双脚被利箭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舅舅,为啥咱们不先夺回颍阴?那样凭城固守,就不用怕官军的骑兵了。”裴元绍小心地问道。波才摇头答道:“不成!长社距颍阴不过六十里,一马平川,官军骑兵最快半个时辰便可杀到,颍阴城有当地大户协助官军守城,咱们又没有现成的云梯冲车,顿兵坚城下,这如何使得?若是一个时辰之内攻不下颍阴,我军将腹背受敌!”说着,波才握拳捶胸,恨声道:“都怪我过于心软,看着荀家等大户世代清正,在乡里颇有美名,就没下死手铲除他们,以至于今日处此险境!唉,他们到底是官绅,跟咱太平道弟兄又怎会一条心?”裴元绍见他面色凄然,心知舅舅又想起了新舅娘,正想着怎么安慰好,忽听得亲兵禀告:“报!官军骑兵与我军两翼接战。” “战况如何?”波才急问道。“禀大帅,官军并不缠斗,只是走马放箭,两翼各损失了上千弟兄。”亲兵回话道。 “唔。。。传令,不要追击官军骑兵,两翼向中军靠拢,准备列阵!”波才略一思索,下令道。接着,他对裴元绍命令道:“元绍,快去传令,命龚都部加速前进,做全军先锋!”“是!”裴元绍领命而去。波才心想:龚都那一万人是彭兄弟的精锐,几番大战都没损失多少,今天这一仗就要指望他们了! 皇甫嵩得报,从容下令道:“布阵!”只见五色旗转,四方幡动,在密集的战鼓声中,两万多军人依序展开,前后相互,左右交错。“握奇阵?不对,仿佛有些不同。”钟繇轻呼道。皇甫嵩笑道:“元常所言不假,此阵正是握奇阵。齐司马穰苴变黄帝握奇圆阵为方阵,并增奇兵,然彼阵仍守多攻少,只宜设营、不便野战,故先祖与凉州诸良帅多方推演,得如今之风云八阵,西北、西南、东北、东南为天阵、地阵、云阵、风阵,东西南北为龙阵、虎阵、鸟阵、蛇阵;大将居中,握三阵为余奇,阵后尚有两骑军为左右翼,游弋突击。如此攻守兼备、奇正相生,可开可合,进退有制,可翻滚而扩张,可归并而还原,合拢为一大阵,分别则为九处,当敌之处都可为阵首,变化之妙都至于无穷!”钟繇闻言拜服。(2) 皇甫嵩登上主将车远眺,只见黄巾军左右翼在我和段毅军的稍扰下渐渐散乱,不时有零星士卒丢掉兵器向阵后跑去,而波才也似乎在收拢队伍,于是他果断下令道:“令!风地阵领头疾进突击,天云龙虎阵继进,临阵决断分归风阵桓冲、地阵陆纤,余阵不听令者,斩立决!并令桓冲、陆纤,务必于两刻内割断黄巾贼左右翼与中军之联络,延误战机者,斩!”顿时,风云龙和天地虎六阵分成两组,每组前后三大阵,如同两把利剑,直插波才军两肋! “舅舅,不好了,官军要割断我们和左右军的联系,包围咱们中军!”裴元绍惊呼道。“来的好快啊!皇甫嵩指挥调度比朱隽军快了几近一倍,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波才暗暗心惊。只见他奋然甩掉头上的兜鍪,厉声高喊:“弟兄们,咱们与官军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杀呀!”随后一马当先,率众紧随龚都军向皇甫嵩中军扑去。 “妈的,这个波捕吏,又让咱们打头阵,真是个阴险的龟儿子!”龚都骂道。刘辟在一旁面带微笑,劝慰道:“大哥何必与这等小人怄气,反正咱们也呆不长,迟早要回到彭大帅身边去的。” “那都不知是何年月了,你看这情形,官军何止一万,两万都有余!只怕咱这二百斤今天就丢在这里了,这个波才,蠢货一个!”龚都狠狠发泄道。刘辟不动声色,靠近龚都低声道:“其实,活路多得很,咱们何必死守军令,陪那波才一起送死呢?” 龚都一愣,若有所悟地看着刘辟道:“你的意思是。。。。。。”刘辟忙使眼色表示肯定。“好!就这么办,反正咱们又不是他的人,只是。。。回去后怎么和彭大帅交待?”龚都担心道。“这就包在我身上了,管保彭帅看不出一丝破绽!”刘辟拍着胸脯保证。 皇甫嵩军的南鸟阵只有二千五百人,陡然遭到近万黄巾精锐的冲击包抄,而且因左右风地两阵都已向前突出,顿时感到独木难支,都尉崔钧一边命令各曲结盾阵并相互靠拢结为圆阵一边命人向中军求援。奇怪的是,皇甫嵩得报后并没有调兵支援,只是严令崔钧部保持阵型,不得让黄巾贼径直冲向中军。这可又让朱隽摸不着头脑:崔钧部卡在那也没用啊!没有风地阵的补充,黄巾贼已经可以从侧翼攻击中军了,中军一旦被击溃,后果不堪设想!他几番要提醒皇甫嵩,可皇甫嵩总是莫测高深地摇头轻笑,真是怪事! 波才在后面得知龚都军冲过官军前阵直插皇甫嵩中军,不禁喜出望外,急忙率着万余精锐跟进。可惜的是,正面的道路已被崔钧军逐渐封死,所幸的是崔钧部人少,封住的区域不大,于是他忙命裴元绍带三千勇士从侧翼急援龚都部,同时率部猛攻崔钧军,企图将其分割瓦解。 朱隽眼见万余黄巾贼越冲越近,环顾身边只剩两千中军-----有两千被皇甫嵩拨给了蛇阵的曹cao,紧张得手心都湿了。他本想要求皇甫嵩命曹cao部靠拢过来,可还没张口,就见皇甫嵩下令道:“猛獠营,出击!”接着不慌不忙走下战车,踞坐在亲兵拿来的小胡床上,神态悠闲的观看着战局。朱隽心中大凛,重新审视那些被皇甫嵩称作“猛獠营”的士兵,只见他们个个身高七尺八以上,手持高八尺宽二尺半厚三寸的大盾,盾右侧开一缺口,士卒都将手中长剑架于缺口中-----不错,是长剑!朱隽惊呼起来,这猛獠营士兵所用的剑呈柳叶形,碗形护手,全长足有七尺五寸,刃长六尺,比双手握的环首刀还要长五寸!(3) “此剑只怕有四十斤重吧!”朱隽惊叹道。皇甫嵩笑呵呵的说道:“公伟兄,此剑盾兵乃凉州独有。数百年来,西陲羌乱不息,我大汉军每每征讨,常感难以步制骑。虽云长矛大戟,密集其阵,便能克骑,但胡骑倏忽飘移,长矛阵即成,士卒摩肩接踵,转圜不易,成无用废物!是故或改长矛为长剑,不变其锋锐刺敌之效,而增灵便转向之功,再辅之以吴科大橹,便可不惧箭矢长枪,又能攻远,遂大破羌胡。只是此等兵器超乎朝廷常例,亦难选卒,故只在数郡豪帅中少有训练。嵩为北地守时,曾组练一部,此次受命讨贼,不敢怠慢,已全数召来。” 只见那“猛獠营”每屯为一小阵,前排士卒大盾紧靠,将中军主帅稳稳保护,守得密不透风,长剑则不停的捅出抽进,忽然,统军司马一声令下,全军如铁甲刺猬一样迎上黄巾军,乱剑齐发,不断突刺,间施劈砍。那些农民兵顿时哀嚎不断,一个个的胸腹被捅得血柱狂喷,而自己只能举着大刀无言地示威。 刘辟见状,心中暗喜,忙和龚都一起高喊道:“弟兄们!官军太难缠,今天不打了,咱们回汝南劫大户去吧!”说着拨马领头向东南逃去。那些个汝南兵一路上听着刘辟讲故事,早就没了决死之心,都想着多活几天过好日子,所以刘辟他们一招呼,便如获大赦,纷纷离阵,随之而去。 皇甫嵩大喜,立刻下令曹cao部和风地两大阵向中军靠拢,接着拔剑而起,奋然道:“将士们,黄巾贼寇日暮途穷,不战自溃!擒杀贼首,便在今日。众军听令,杀呀!”不过一刻钟,九阵大军就收拢过来,将波才的一万中军紧紧困在中心。 “舅舅,咱们。。。逃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裴远绍强忍对龚都刘辟的悲愤,劝着波才道。波才面如死灰,长槊坠地,如木头人般呆看着前方。裴元绍见状,猛一咬牙,终于说道:“舅舅,其实。。。其实舅娘没死,柳七和大帅府的弟兄护着她去阳翟了!” 波才先是一惊,继而狂喜道:“此话当真?”裴元绍肩头被他抓得生疼,咧着嘴道:“是真的,是在出发前,由柳七派亲兵杨熊来报告的。”波才此时是绝处逢生,感到喜从天降,顾不上责备裴元绍延时不报,忙狂呼道:“弟兄们,咱们回阳翟去,走啊!”接着策马向西急奔。这样一来,黄巾军斗志全消,纷纷西逃杀,皇甫嵩挥军掩杀,只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漂橹。 (1)即党锢之祸,故事取材晋干宝《搜神记》 (2)诸葛亮八阵比这还要复杂些,并用了不少精良的新式装备。 (3)晋书张轨北宫纯部,《资治通鉴》记载较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