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漳浦黄庐

    本是陪同郑森一起出游的董腾和杨于两二人因为郑森的原因，稀里糊涂地来到了澳门和佛山，些许时间不算什么，董腾因为年纪大些，为人处世思维都很清晰，从郑森一路以来的行事上发现了端倪，所以在得到郑森的强硬回应后，便缄口不言了。

    而杨于两本以为郑森是玩乐性子上来了，想找点新鲜玩意耍耍，但当他看到郑鸣骏为郑森寻来的上百名拖家带口的匠人时，即便杨于两再一心逍遥，也知道郑森是玩真的了。

    不过杨于两知道自己是外人，不便掺和郑森人家郑家的事情，好在看郑森泰然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杨于两心中也安稳不少。

    “应没表哥说的那般严重，明俨可是飞黄公嫡长子，即便不受飞黄公喜爱，也断然不会违背祖训宗法，断然不会的...”

    船上，杨于两这般分析着，直到到了澳门下船，他已是自己说服了自己。

    “明俨，你与葡人签的条约可以与我看了吧？”

    一下船，郑鸣骏便向郑森讨要了他与葡萄牙人签的条约，抵达澳门前郑森一直没给，郑鸣骏已经有所猜测了，而在接过郑森递来的条约上下看完，郑鸣骏表情几度变化，最后一拍大腿道。

    “明俨！你叫葡萄牙人骗了呀！合同上怎能有违约赔偿十倍这样的条款？嗨呀，我非要和那群混蛋理论一番！”

    郑森见状，连忙劝下，兄弟二人又说了些话才算作别。

    “安东尼，我的兄弟，想好没有？”

    郑森一行人一来澳门，安东尼就在码头上迎接了，方才见郑森与郑鸣骏相谈甚欢宛如莫逆的样子，安东尼便笑呵呵地点头：“既然岳父大人需要我的帮助，我难道还能推辞吗？”

    “哈哈，安东尼，我的兄弟，到了安平绝不会让你比在澳门差，在佛山的时候我已经写好了几封书信，请了江南、岭南的天主教传教士前来安平，有他们在，你们的弥撒超度问题是不是就解决了？”

    安东尼微微一愣，转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再看向郑森时，眼里多了一份真挚。

    他本以为郑森不过是说的客套话，没想到的是郑森竟然想到了这么细致的地方。

    “我的兄弟，谢谢，愿主保佑你，阿门！”

    他比了个十字，略带郑重的说到。

    “说什么谢谢？我们是兄弟，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的团队！”

    在郑森回来之前，安东尼就向他的父亲和妻子以及团队成员征求了意见，大多数人对去安平并没什么抵触情绪，因为安平也是个繁华的港口城市，对安东尼的家人和手下来说，只要能做贸易赚钱，去哪里都是问题不大的。

    毕竟，当初他们的祖先也是为了利益从地球的另一边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的。

    更别说，现在郑森还向他们保证了精神世界的满足，这还犹豫什么？

    六月九日，一支由两艘福船组成的船队从澳门扬帆起航，在眼下南风盛行的时候，每天都有船只从南洋抵达澳门，也有船只从澳门出发北上，但这两艘船不一样，他们的启程受到了澳门理事会的一众理事在内一大半澳门人的欢送。

    原因也很简单，郑森和澳门签署的那项条约，不仅保证了澳门的安全，还拉了一把已经略显颓势的澳门，来自郑氏的源源不断的订单送到卜加劳炮厂，这可不就是给澳门的人提供了许多工作机会吗？

    自澳门回程，不比来时，南风已然汹涌起来，浪也大了许多。

    好在郑森等人乘坐的福船是闽人千百年来与大海搏斗总结经验教训制造出来的，最适合这片海域。

    四日后。

    漳浦。

    北山数间草庐前，青石铺就的地面边缘洒着一层雄黄以驱虫蛇，四角则有檀香小炉徐徐冒着青烟，微风拂动，竹海滔滔之声不绝，端的是一派奥妙仙境。

    “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郜鼎在庙，章孰甚焉？”

    “诸生何解？”

    盘坐于青石上的儒生有数十名之多，纵使正当晌午，刺目阳光照射在这些人的身上，他们也岿然不动。

    直到位于儒生们前方的一老年儒士话音落毕，才有人起身拱手回答。

    “回先生，学生认为国家之败虽是因君主不遵礼法颠乱朝纲所至，但不应将责任全部推到君王身上，官员亦应该负有一定责任，若是天下贤才皆能入朝为官，辅佐朝政，即使君不明，国家百姓也能不受影响，因为有贤才之士殚精竭虑cao持国事，此乃学生一点愚见！”

    话毕，坐而论道的其他儒生大多暗自点头，脸上出现赞同的表情。

    而北山这数间草庐的主人，坐在众儒生面前不加颜色的老年儒士，则正是海内大儒黄道周。

    “立意颇新，但路子依旧是哪条老路，不算精妙。”

    黄道周眉头轻跳，给出了评语。

    被点评的儒生闻言，脸色骇然，惶惶作揖谢过。

    “先生有言，为君之道必先存百姓，但百姓愚钝，不明圣人之言，若不由贤人为民发声，入朝做官，如何能使君王与百姓相知？能使国家安稳不乱？”

    “请先生...”

    黄道周在北山父亲庐墓前著述立说，因其清名前来拜访请教学问的人不计其数，北至直隶山东南至琼州，西有川蜀生员东有江南学子，最多时甚至有千余人一同听黄道周讲学，这固然和其刚正不阿清名远播有关，但也离不开学问精厚。

    面对坐下众人的疑问，黄道周不紧不慢，一一给予了解答。

    看着一众儒生陷入沉思，半晌恍然大悟转而又陷入新的思考，黄道周心中感慨万千。

    我既能解他人疑惑，何人来解我的疑惑？

    朝纲崩坏jian人得道，国家不宁生灵涂炭，自己上不能解君王之忧患平内外之动乱，下不能保一方安宁启百姓智慧，浑噩至此，回头再看，竟已蹉跎半生矣！

    “唉...”

    敢愿孙督师今次能讨灭闯贼，叫中原百姓回乡耕种，使局势不再糜烂。

    正待他悲从中来，感觉自己几无翻天之力，只能徒自哀叹时，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安平郑森，请见石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