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郑氏二子

    为什么郑森要给澳门一方那么优厚的条件？

    因为他等不起，郑鸣骏人在广州，从澳门到广州非常之近，不过两百多里，而且因为处于珠江口，没有甚风浪，顺江水而下一日就可从广州回来，如果郑鸣骏回来了，面对这种大事，没有郑芝龙的答复他是绝不会答应签署的。

    郑森只能靠这种手段来达到目的。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很明智。

    上了佛山没多久，郑森就在当地的郑氏商馆得知了郑鸣骏急匆匆从广州离开的消息。

    “鸣发兄要来佛山寻我们了，哈哈！”

    郑森回头和施琅对视一眼，笑道。

    施琅沉默不语，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于两依旧是一副游览天地逍遥公子的模样，他不喜商贾之事，一上佛山，就寻了当地的青楼自去快活了。

    董腾则眼睛紧紧眯起，盯着郑森，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快些带路，要赶在七月前回漳州，见不到石斋先生我命休矣。”

    催促着商馆的人前面带路，郑森低声自嘲了一句。

    除了杨于两那货没心没肺，施琅董腾都知道郑森做的事情很出格，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将会导致郑氏内部出现动乱。

    这丝毫不是开玩笑，围绕着继承人问题，郑氏内部俨然分成了两派，郑鸿逵郑芝豹等人向来支持郑森，黄氏态度暧昧，郑芝龙本人虽没表态，但对颜氏等妻妾和其余诸子喜爱有加，对郑森这个长子反倒是颇为冷淡，至于颜氏和郑氏的一些将领则或明或暗的表示郑森血脉不纯，暗示应当另立公子继承家业。

    虽然近些年随着郑森年岁渐长，才能显现，这种争斗逐渐平息，但如果郑森犯下大错，谁又能保证风波不会再起？

    六月三日，自广州南下的船只中，有这样一艘船略微独特，其本已顺风南下数十里开外，却骤然折返，往西北方向逆流而上，让人费解。

    船上打着郑字大旗，郑氏澳门总事郑鸣骏手抚船身，眉头紧锁。

    “明俨不在府学读书，怎的来澳门了？叔父不是正在漳州剿匪，会特地派他出海来这千里之外的澳门？”

    郑鸣骏心中疑团久久不散，转而想到莫非是战事不利，亟需葡萄牙人的支援？

    可闽南的反贼土匪战力感人，郑氏兵将虽陆战水平一般，但平定这样的反贼还是手拿把掐的，就算真的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安平、中左所也有郑氏自己的炮厂，质量其实不比澳门的差多少，至于数量就更是碾压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郑鸣骏喃喃自语，身处郑氏这偌大集团，要想出头其实颇为不易，即使同样姓郑，那也是分亲疏的。

    外门旁支的郑家人也就是不愁吃喝，每月有定额的银子领，其他的就别想了。

    所以对能来到澳门总领一地大小事务，郑鸣骏还是很看重上心的。

    “明俨，你年前要去国子监读书，叔父怎的让你来澳门办这事了？”

    珠江口水流平缓，平底沙船速度很是可观，不消半日光景就到了佛山，一到佛山，郑鸣骏就进了商馆，正碰上在此等候的郑森。

    一番交谈之下，郑鸣骏心中疑惑顿消，只是还有些不解，于是向郑森问起。

    “父亲领兵平叛，家中正缺人手，许是有意让我历练一番，便遣我出来了。”

    郑森的解释四平八稳，让人挑不出毛病，郑鸣骏也是频频点头，觉得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了。

    见郑鸣骏不再起疑，郑森便招呼他帮忙在佛山招揽工匠。

    “家中出了什么事？怎的要这么些个人手？”

    一听郑森的请求，郑鸣骏不由得面色凝重，脱口而出，问道。

    “家中倒是没出什么事，只是...北边，你知道的，现在局势混乱，父亲这样做想必是早做打算以备不时之需。”

    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与郑鸣骏说来，郑森端得是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半点马脚露出。

    面对这个还小自己几个月的从弟，郑森还是有把握糊弄过去的。

    “也是，官军近来连遭大败，如今朝野上下皆指望孙督师力挽狂澜了，唉...”

    一提起北边的战事，郑鸣骏也是摇头不止，朝廷局势日渐败坏，这对他们做生意的也不是好事，毕竟郑氏虽也逐利，但比起发卖国财的晋商还是要豪商那么一些的。

    孙传庭么...

    郑森眼底闪过一抹黯然之色，如郑鸣骏所说，孙传庭督师西北，身负崇祯最后的期望，把为数不多的家底都给了孙传庭，孙传庭离京赴西安之时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可惜，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大明走到如今，已是朽木将散油尽灯枯，非通天伟力不能救。

    孙传庭，他这十多年东奔西走竭尽心力，也不过是让大明多活一会儿罢了。

    “你知道就好，佛山这边你比我熟悉，工匠的事，全靠鸣发兄了。”

    “明俨何须此言，叔父待我兄弟二人不薄，我自当全力为之！”

    郑鸣骏狂饮一杯茶水，而后起身拱手：“你在此等候几日，佛山大商的货物往年皆由我郑氏护航才得以通贩五洋，如今我郑氏有求，他们何敢不应？”

    “再者，我们亦不是强取豪夺，给足了银子，想来不会有人多言半句。”

    郑鸣骏风风火火向郑森告辞，转身就出门朝佛山繁华地方而去了。

    “鸣发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能力，与佛山、广州商贾交往不见怯色，怪不得父亲派他来澳门。”

    望着郑鸣骏的背影，郑森转头与施琅董腾等人说起。

    “泰公子与鸣发公子皆勤奋好学，即便不得功名在身，然亦受飞黄公器重，泰公子早已管理族中事务，鸣发公子也在去年负责澳门买卖，此二人皆是贤才。”

    一直沉默着的董腾此时说道，瞥了郑森一眼，眼神让人捉摸不透，不过郑森倒是猜了个七七八八。

    董腾这是想让我拉拢郑泰郑鸣骏，好巩固自己的地位。

    啧啧，别看是个外姓人，但身为自己妻家的沙堤董氏，恐怕会是坚定支持自己的一方！

    反而是郑泰郑鸣骏这些人，虽说眼下亲近，但真要是到了让他们表态支持自己的时候，郑森并没有足够的自信。

    “确实，不然父亲也不会让两位兄长管理家族事务了。”

    郑森含糊其词，装作没有听懂，现在还不是和董腾摊牌说明一切的时候。

    不是他不信任董腾，而是事关重大，有不得任何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