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头是怎么滚动条的

    4E200年，泰姆瑞尔大陆北端，迈德王朝帝国，天际省。

    雨手月（四月）的溪木镇日光和煦。溪水淙淙，锯木厂的水车吱吱转动。铁匠的炉子燃起浓烟，觅食的母鸡在街道上散步。河畔草长莺飞，蝴蝶在丛中飘舞，野蓟、丁香和三色堇开得繁茂，原始乡村的风光让人着迷。

    天际省的气候四季分明，初夏的气温已经很和暖。居民从他们结实可靠的木屋中走出来，进行劳动，享受阳光。

    这天上午，平静祥和的小镇来了一位异乡的客人。

    他穿一身巫师袍，披着漆黑的斗篷，肩膀上还站着一只四处张望的白色猫头鹰。

    街道上的诺德卫兵对他投来审慎的目光，林德的打扮就像一个法师，而天际省不欢迎法师。

    穿过传送门后不久，林德就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Ⅱ是什么情况了。

    这里是游戏《上古卷轴》的世界，而他降临的地方，是位于天际省雪漫领中部的一座荒废小屋。

    《上古卷轴》的世界背景是妥妥的高魔，有很浓重的神话色彩，不过通常情况下的战斗力并不会太夸张，不存在随便一个路人就能爆街的离谱表现，整体的文明背景还处于比较原始的冷兵器时代。

    他花费了半天时间，探索周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溪木镇。

    镇子入口处的卫兵拦住林德。

    “外来人，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是路过，还是找人？”

    这些诺德人使用的语言类似于古英语，林德无疑需要一段时间学习和适应。

    他当即只能向卫兵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哦，你是个哑巴？那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林德点头又摇头，意思是不太懂。

    年轻的诺德卫兵很耐心，也很警惕，不但是因为林德的打扮如同法师，更因为这个时期的天际并不和平。溪木镇的人们自发组织了民兵队，目的就是防止外来人捣乱。

    林德听了半天，突然开口问：“巴尔古夫？”

    卫兵一愣，“你会说话？巴尔古夫领主是你的什么人？”

    “巴尔古夫？”林德又问了一遍。

    “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德此时已经隐约猜到了自己所在的时间线，应该是《上古卷轴5：天际》。

    此时的天际省正在经历内战，不久之后，沉眠于这片古老土地的巨龙将相继苏醒，它们的领袖，世界吞噬者奥杜因从被放逐的时间中归来，将重新统治天空与大地，奴役所有的生命。可谓是波澜壮阔的史诗舞台。

    “奥杜因？”林德又问。

    卫兵一脸疑惑，向林德摇了摇头。

    好吧，看来剧情还没有开始，奥杜因还未袭击圣地镇（又称海尔根），我们的主角龙裔也还没出场。

    林德摸了摸肚子，示意自己很饿，又把双手往脸颊边一贴，歪着头做出靠枕而眠的样子，示意自己需要地方休息。

    世代生活在天际省的诺德人是個热情好客、作风剽悍的种族，他们普遍长着金发，有海蓝色的眼睛，皮肤苍白，身材高大，吃苦耐劳并且极度耐寒。要是怀着友善的心思与他们交朋友，他们是绝不会让你饿肚子的，这与世界Ⅰ里的英国佬截然不同。

    卫兵看在林德打扮可怜的份上就放行了，但又不放心林德一个人在镇子里溜达，于是一路跟随他。

    林德没有轻举妄动，他造访了镇子北端的沉睡巨人旅馆。这一整天他都在大厅坐着，什么也不点，安安静静听客人们聊天。吟游诗人弹奏鲁特琴，吟唱古老的诗歌，他微笑倾听。别人会好奇他的打扮，也好奇那只停在他肩膀上的猫头鹰。

    跟着林德的那位卫兵小哥替他解释，“哦，这人听不太懂我们的话。”

    林德会为吟游诗人鼓掌，当别人朝他问话时，他要么露出疑惑的表情，要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卫兵小哥被他这副文静的样子说服，放下了怀疑，于是主动去柜台买了两瓶蜜酒，与林德开始共饮。

    半瓶蜜酒下肚，卫兵小哥打了个嗝，笑眯眯地说：“哦，多亏了你，小伙子，让我享受了难得的假期。”

    林德朝他露出疑惑而无辜的表情。

    卫兵小哥哈哈大笑。

    他们的午餐也是卫兵请客，下午，卫兵带领林德在小镇游览，介绍他给镇民认识。

    傍晚时分，林德挥手告别了他们，一路回到他来时的荒废小屋。

    他没有在这里过夜，天际省的夜晚可不太平，不说游荡的野兽，狼、熊、巨魔，还有强盗、吸血鬼和狼人出没。能独自在野外生存的，都不简单，要么是隐居的法师，要么是本领高强的战士。

    林德回到世界Ⅰ·破釜酒吧睡了一觉，再传送过来，靠荧光咒和教科书撑过长夜。

    彼时的林德并不知晓，在他一次次开启传送门的时候，泰姆瑞尔大陆东方的索瑟姆岛，一艘航船已经出发。

    船上的乘客身着古怪的教徒长袍，脸上带着形似多足海星的邪恶面具，聚集在幽暗的舱室，低声念诵着知识魔神赫麦尤斯·莫拉的尊名，还有另一个名字——外来者林德。

    “找到他，挖出他的秘密，为了米拉克……不，为了伟大的莫拉。”

    ……

    此后的一个多月，林德每天都会造访溪木镇。有时候他一早就来了，有时候是过了正午才到。溪木镇没有太多居民，大家渐渐都习惯了这个旅馆常客。他每次都是在沉睡巨人客栈坐到傍晚，安安静静的听大家说话。

    慢慢的，他开始试着和镇民交流，从他嘴里也能磕磕绊绊地说出一些对话。林德立即被好奇心爆棚的诺德人团团围住。

    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是，林德究竟是不是一位法师。

    对此，林德的回答很含蓄，“我只是一名新手。”应大家要求，林德不得不表演了一些来自《哈利波特》世界的魔法。

    最简单的魔咒，如荧光闪烁、漂浮咒、清水如泉，还有很初级的物品变形术，他挥舞着柏木魔杖，把锡酒杯变成了一块面包，喝得醉醺醺的卫兵小哥抢过面包咬了一口，却发出“哎唷！”的叫声，他吐出面包，“九圣灵在上，这玩意真难吃。”

    “虽然它变成了面包的样子，但其实还是那只酒杯。”林德笑着点点头，酒馆里大伙儿哄笑起来，空气里充满快活的声音。

    次种月（五月）的某天，溪木镇来了一群穿着打扮十分怪异的异教祭司，他们披着长袍，脸上带着形似章鱼的木头面具，他们逢人就问，这里有没有一个黑袍法师，一头黑发，肩膀上还站着一只鸟。

    林德正好从镇口走来，他看到这群异教祭司的时候，立即反应过来，他们是来自索瑟姆岛的米拉克信徒。游戏里，这些信徒是专找主角龙裔麻烦的，他们听命于最初龙裔米拉克，而米拉克则是魔神赫麦尤斯·莫拉的仆人。

    总而言之，这帮人一出现就代表麻烦上门。

    “他在那儿！”

    林德看到这群异教徒抽出匕首，随后竟然齐齐自戕，鲜血喷在溪木镇宁静的街道上。景象让人不寒而栗。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溪木镇晴朗的天空，突然被染作邪恶、阴森的墨绿。

    一个庞然、低沉、浑厚而慵懒的声音在凡人们的耳畔响起，在听到它的一瞬间，整个溪木镇的所有人，除了林德，全都陷入了强制性的昏厥。

    冰冷、潮湿、腥臭的风如尸体一样从天穹坠落，林德被一种难言的恐怖所震慑，身体的神经系统完全陷入了停滞，他昂着头如尘埃仰望高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虚空被一条漆黑、油滑的触须扰动，一团浓墨般的漩涡在街道上空展开，从那深邃的湮灭中，睁开无数颗痴愚、浑浊的，仿佛泡沫的黄绿色眼睛，漩涡中心伸出数以百计的漆黑触须，在林德面前游动、痉挛。

    展现在林德面前的奇诡之物，林德认出来了，它，不，是祂，宏伟的赫麦尤斯·莫拉，上古卷轴世界的魔神，居于湮灭领域的迪德拉君主，被称作秘密之王、禁忌知识的守护者，一位对所有秘密都极具好奇心的神灵。

    “来自异乡的凡人，我们终于见面了，看来米拉克的愚蠢信徒还不算太无可救药。那么现在，该由你告诉吾，你来自何方，又是如何无声无息地穿过湮灭，抵达梦达斯（凡界）。”

    林德的心一片冰凉。

    就在此时，他手背的门形印记开始闪烁，这不为他人所见的光芒，却被赫麦尤斯全视的眼眸所捕捉，祂发出满足的笑容，“啊，很好，很诚实，献上你的秘密，吾将允许你的侍奉，成为吾忠心的仆人。”

    赫麦尤斯的触须轻轻触碰林德手背的印记。

    随即，那门就化作漩涡，将赫麦尤斯吞没。

    宏伟的魔神发出惊恐的惨叫，祂无限多的眼眸同时被那恐怖的明媚之蓝所覆盖，祂那无数条触须的表面都张开了一扇扇蓝门，仿佛船底藤壶一样，仿佛盛开的花苞一样，大大小小的蓝门堆积、重叠，互相挤压，门里还有门，纵深无尽，它们喷出骇浪般狂放的蓝色，驱散溪木镇上空的绿色阴云。

    魔神的躯体被无穷的门所寄生，如同一块矿物晶体一样，棱角分明，形态瑰美而恐怖。

    赫麦尤斯在震恐中发现，自己正在“消亡”，对一位迪德拉君主而言，死亡是太遥不可及的概念，伟大的祂如今却切切实实面对了死亡，这死亡不是化作尸体，而是被吞没，从力量到形体，到魔神的领域，祂的意识，祂的过去和未来，一切都在被那恐怖的门形印记吞噬。

    “不、不！吾必不会……在此消亡！”

    赫麦尤斯·莫拉再也无法用温吞、慵懒的语气说话了，祂惨叫着，将自己撕裂，大部分都被蓝色污染，余下的一点点残余，飞快逃回了湮灭。

    在将数以千记的眼睛、触须吞吃殆尽后，门形印记微微闪烁，再次沉寂下去。

    溪木镇的天空重回晴朗，当昏迷的镇民陆续苏醒，他们看到了街上化作干尸的异教徒，而林德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