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图腾

    葛云朝觉得赵沛这人简直脑子有病。不过，他们从来都不是朋友，只要赵沛发病的时候不影响旁人，他没有权力置喙，更没有义务劝解。

    两人沉默半晌，赵沛转头看一眼葛云朝，问道：“她有没有提起我？”他自问自答，“想来是没有的。”

    “你看一下这个。”葛云朝从桌上拿起一个布袋子，用两个手指捏着，扔给赵沛。

    赵沛狐疑地拿出布袋里面的东西，发现是一块人皮。他吓了一大跳，嫌弃地扔下布袋子，手指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他是身经百战的人，人皮于他而言和猪皮、羊皮差不多，但是任谁都不高兴半夜拿到这种东西。

    葛云朝瞥一眼地上的人皮，不咸不淡地解释：“本来我打算用纸笔拓下来，再请王爷过目的。听闻王爷被俘，我在情急之下只能把人皮割下来，请王爷见谅。”这句话并没有任何道歉的意味。

    赵沛弯腰捡起地上的布袋与人皮。他的动作牵动了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伸手捂住肩膀。

    “原来王爷也知道疼啊。”葛云朝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赵沛假装没有听到，艰难地躺回床榻上。“刮骨疗伤”很疼，疼得他直冒冷汗，可是那种疼痛钝钝的，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会儿疼痛的感觉越来越鲜活，鲜活得他想骂娘。他仰天躺着，用一只手撑开人皮，惊呼：“这人在哪里？”他猛地坐起身，因此牵动了伤口，雪白的绷带立刻被鲜血染红了。

    葛云朝皱眉：“要不要再把军医叫进来？”

    赵沛摇头。太他娘的疼了，疼得他后脑勺都麻利了，脚后跟也仿佛跟着疼了起来。他果然不是英雄，他就是个愚蠢的普通人。

    不过，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仍旧希望自己能够记住此刻的疼痛。这种锥心的痛，是他亏欠飞鹤的。往后的日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看着她，帮助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为自己赎罪。

    他向葛云朝展示人皮上的图腾，解释道：“这是后周细作组织绣衣司的图腾。”

    葛云朝愕然。后周已经覆灭十八年，仍旧有细作在活动？

    赵沛也觉得不可思议。十八年前，他还是小孩子，但他记得很清楚，大景和大梁联合剿灭后周的时候，是太子亲自捣毁了后周都城内的绣衣司衙门。后周的细作擅长暗杀，其中包括一大批“瘦马”女细作，各个有花魁之姿，专门以美色诱人，或暗杀或策反敌国的武将文臣。

    因此，大景与大梁都对绣衣司深恶痛绝。绣衣司衙门被抄没之后，两国花大力气追查幸存的细作，几乎把他们全部处死了。

    赵沛仔细看了看图腾，笃定地说：“我看过这图腾不下百回，绝不会认错。这人现在何处？”

    葛云朝回答：“此人潜伏飞虎寨五年，已经服毒自尽了。”长久以来，葛家负责西北线的战事，他对后周、前梁的情况知之甚少。赵沛长年驻守在此地，对前朝较为了解。他需要知道图腾的来及，遂解释道，“死者不过三十余岁，十八年前只有十一二岁。如果他在十八年前纹身，随着他逐渐长大，纹身会变形。”毫无疑问，这块纹身是在近年纹上的。

    赵沛皱着眉头说：“你的意思，绣衣司的细作至今仍旧在活动？”他冷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不会认为自己还有复国的机会吧？”

    葛云朝不敢妄下断语，转而说道：“飞鹤她们潜入飞虎寨也是因为这個图腾。按照她们的说法，桃花寨有一个相同纹身的男子，怂恿桃花寨的人将弓弩卖给飞虎寨。此番我命人将飞虎寨所辖范围全部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那批弓弩。”

    赵沛情不自禁站起身，一脸肃穆地看着葛云朝。他是武将，自然明白囤积兵器意味着什么。可是不要说后周，就是前梁都已经覆灭五年了。他的父亲虽然疑心重，却也是爱民如子，勤于政务的皇帝。

    他不可思议地说：“如今天下太平，百姓的生活也逐渐好起来了，不会有人想在这时候起兵吧？”

    “不知道。”葛云朝看一眼赵沛手中的图腾，又看一眼他苍白如纸的脸颊。

    一个人有了前进的动力，有了明确的目标就不会胡思乱想，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他对着赵沛说，“飞鹤在五年前进入桃花寨，沈安安兄妹在同一时间失去所有的家人……”

    “你在暗示什么！”赵沛怒目圆睁，“飞鹤光明磊落，行得正做得直……”

    “你误会了。”葛云朝鄙视赵沛沉溺情爱，把脑子当成摆设。他顺着赵沛的话引导他，“我也佩服飞鹤将军坚毅果敢，重情重义。飞鹤将军出现在桃花寨只是偶然。沈安安说得没错，如果没有飞鹤将军，附近几十里山林可能已经落入某些人手中。”

    赵沛捂着伤口坐回床榻，认真思量葛云朝的话。半晌，他对着葛云朝说：“我可以保证，这确实是绣衣司细作的纹身。按照你之前的调查，黑风寨和飞虎寨是两个毒瘤，其余的山寨虽然也有不义之举，但他们并非不可饶恕。”

    葛云朝正色说：“怕只怕，绣衣司仍有余孽，就潜伏在那些山寨中。此外，我们并未在飞虎寨和黑风寨缴获金银珠宝。从现有的证据来看，纹身之人潜伏在飞虎寨，其目的是黑吃黑。他们几乎已经掏空了飞虎寨。”

    “娘的！”赵沛骂了一句脏话。他们一心恢复民生，让穷苦老百姓有饭吃，恢复城镇的繁荣，可是有人却在暗地里搜集兵器，囤积金银。

    他没好气地说：“那就搜山，哪怕把剩余那些山寨翻过来，也得把绣衣司的余孽抓出来，斩草除根，否则一旦我们继续南下剿匪，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葛云朝故意刺激赵沛：“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恳请魏王爷好好养伤，别再让我为您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