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赵延
翌日,谢莺环难得起了个大早,洗漱一番,换上了一套红底金纹宽袖,外罩一件棉质花边黑袍。 “云画,你叫桃子进来,今天叫她给我梳头。” 桃子是个对发型很有研究的人,不限于用树叶花朵点缀,虽说大多都是很奇形怪状,但她依旧乐此不疲,谢莺环觉得有意思,今个心情不错,就想换个新发型。 云画握着梳子的手顿了顿,似是有些不悦。 “小姐这是嫌弃奴婢?奴婢毕竟也是宫里出来的,这手艺也是得过娘娘们的赞赏,小桃她只不过是一个洒水丫鬟,毛手毛脚,定然服侍不周到,请小姐多加考虑。” “云画,为什么你总是要拿自己当一回事呢?我说过下人就是下人,你要是去找娘娘,这件事也是不占理的,我如果铁了心的要发难,你以为自己能有好果子吃?” 谢莺环不知道云画这一股子优越感是怎么来的,反正她也不觉得云画是自己人,就当着是贵妃派来监视她的,这些日子也是不曾苛待,却没想到云画还蹬鼻子上脸。 以为她爹娘不在,她年纪小,就能随意拿捏不成? “既然你看不惯小桃,那你们就换一换,叫小桃做我的贴身婢子,你去停院里撒扫,若是娘娘问起,只管说我委屈了你,那时,你便回宫去,我也不拦着。” 云画不岔,也是压着脾性,把柄在人手里,她自然没有底气,更何况,人家是小姐,自己只是个丫鬟,贵妃看中这个儿媳妇,自然不会为自己出头。 “小桃,你说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小姐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堪称绝色。” 要不是谢莺环在铜镜里看着小桃面无表情的模样,还真要被这抑扬顿挫,感情丰富的话给骗了。 “小姐别误会,奴这脸是生来就笑不了,对所有人都一样。” 谢莺环也没有深究,人家天生的,已经够倒霉了,她可没有那么坏,还非得让人家扯出个笑脸。 打扮的晚了些,赶着时候去学堂肯定来不及,谢莺环也就慢悠悠的,谁知道在门口便遇上了谢承平。 “承平哥哥,你这是去哪啊?难不成是你那些朋友又陷入了水火,要你去拯救不成?” 谢承平是个色胚子,也是个傻子,在外头交了些不三不四的纨绔子弟,人家把他当猴耍,三天两头就谎称没了银钱,家中困难,谢承平也是毫不吝啬,有一个帮一个,自己的月钱不够,就去找吕娘子要。 吕娘子的私房钱都快被掏空了,转头还欠了谢莺环她娘一些钱,吕娘子哭哭啼啼,到处找人借钱,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去去去,小丫头片子,哥哥这是义气,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我这家里是指望不上,我一男子也被你们这些小丫头欺负,还是王五周六讲义气,哪里像你们似的。” 说罢,揣着一方小盒子,匆匆出了门。 谢莺环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们谢府家大业大,这谢承平还真要败光了家产,索性他那些朋友还没胆子把注意打到谢府,要不然,谢大伯早就出手收了他们这些“妖孽”。 “宋时倦?你怎么在我的车上?” “娘子记性真差,昨日不是邀请我坐车?难不成娘子说话不算话?” 宋时倦真是个赖皮,昨晚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叫人瞧见他们共处一个马车,那可是说不清楚。 “也好,你要是不怕人发现,那也由着你。” 旅途煎熬,谢莺环吃了几块糕点,撑着下巴,打起了瞌睡。 “谢莺环,你在不在里面?你等着,我给你送一个好东西。” 赵延这一嗓子惊醒了谢莺环,这么白痴的问题也只能他说得出。 “别进来,我最近感了风寒,见不了人,你快走,小心叫你染了病!” 谢莺环看着镇定自若,端坐着的宋时倦,一时感到头大,左顾右盼,就看看,哪里能躲人,赵延这家伙可不是个听人劝的。 果不其然,赵延一下子跳上了马车,掀起了帘子。 “我说,谢莺环,你怎么扭扭捏捏的,这么不对劲,我又不是没被你传染过,病着病着不就好了嘛,我又不怕。” 赵延眯了眯眼,环顾四周,也没发现什么异常,钻进了车里,献宝似的交给谢莺环一个小盒子。 “你现在把东西给我了,你可以走了吧,我还要去学堂,就不和你一块了。” 谢莺环也很煎熬,刚才她当机立断拉住了宋时倦,把他强制的塞到了裙底,索性披风大,也勉强遮得住。 这会儿,身下贴着一个人,不自在极了,又怕赵延发现,心悬着,脚腕也毛毛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扫来扫去。 “你打开看看嘛,你赵延哥哥这次去可没白跑,齐观檀那小子差点就被我揍成了猪头,还是老主持用这东西换,那小子才免了一难。” 谢莺环有了兴趣,没想到他真的去找了齐观檀的麻烦,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串通体雪白的珠串子。 “你到底怎么拿到的?我爹去给我娘求,开出了天大的好处,都拿不到,我可不信,你一个威胁就拿到了,你要是不告诉我,那还是拿回去吧,我要不起。” 这璇玑珠子是用海底里的一种石头打磨而成,全天下也找不出二十件,前些年,陀罗进贡了三件,一串圣上带着,一串赏给了贵妃,最后一串倒是齐大人求走了,给了自家独苗苗齐观檀。 香檀山也曾出过这种珠子,历代主持相传,已然成了象征,自然不会把东西交出,谢莺环怀疑这串珠子是贵妃的,那她可不能收。 “实话和你说吧,这其实是齐观檀的,他托我送给你,你上个月不是害了病,难受的紧,你带上,没准就能不生病了。” 赵延真是幼稚,这璇玑珠是对身体好,可也没有那么玄乎,不过既然是齐观檀给的,她收下也没什么毛病。 “齐观檀什么时候回来?” “你管他干什么,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儿,要不是还有头发,我还真以为那就是个和尚,我估摸着,他是入不了红尘,倒不如一辈子待在那里。” “你胡说,齐观檀…啊……” 脚腕被一只手给抓住,宋时倦轻轻捏了捏,传达他快撑不住的消息,谢莺环一惊,当下就捂住了嘴。
“你怎么了,是呛着了,还是喘着了?” 赵延上前,满是关切,拍了拍她的背。 “没什么,你快走,我今天不想看你的脸,快出去!” 赵延无奈,满是失落,转身下了马车。 “唉,赵延,等明天,我请你去鹤川楼,也算是报答你这一顿跑,你可不要不来,你要是不来,我以后都不请你了。” “那当然,本皇子非要好好吃你一顿,你可要准备足了银钱!” 此事了,谢莺环抹了一把虚汗,感慨赵延眼力不好,要不然肯定得露馅。 “娘子,不准备下去吗?” “对不住对不住,委屈你了……” 谢莺环急忙跳了起来,转身道歉,又一想,凭什么这都成了她的错,明明是宋时倦死皮烂脸。 “娘子当然无错,只是这未婚夫妻,还是少见面为好,世上多是闲言碎语,娘子清白也该重视。” “我知道,不对,怎么你和我待在一块就不担心我的清白?难不成你不是个男人?又或者你是嫉妒赵延有我这样的未婚妻?” 谢莺环虽然知道宋时倦说的在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说不上来,看着宋时倦揉着自己的腰背,这就嘲讽了几句。 “按理说,娘子该叫我表哥,既然是自家人,也当然是清白,至于我是不是个男人,那得我妻子才能知晓,五皇子是少年肆意,可也少了几分沉稳,颇有几分孩子气,或许再长几年,便能换个模样吧。”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看吕娘子是铁了心的要你做女婿,你要不考虑考虑,自欢jiejie也不差,虽是庶出,也是守规矩的,配你,也不算低了。” 宋时倦轻笑,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转过头去,他要是不理人,是不会再看那人一眼。 “脾气还不小,奇奇怪怪,我也没怎么招你,你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怎么就对着我冷冰冰的,不想理我就算了,我还不喜欢你呢!” 谢莺环冷哼一声,也扭过头,整个车厢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宋时倦翻书的动静。 到了书院不远处,宋时倦就下了马车,谢莺环看着他一个人走在那条长长的小巷里,晨光清冷,他像极了一副永远都这般没有颜色的画,孤零零的,和所有东西都格格不入。 谢莺环忽然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些,宋时倦是个小门小户的养子,本来处境就不堪,好不容易成绩优异,有了名声,这还被送到谢家寄人篱下。 才没来几天,谢莺环就欺负了他好多,宋时倦还是不计前嫌的帮她,在她有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她真的好纠结,一方面梦里的画面刺激了她,另一方面现实里宋时倦的冷淡也让她不得劲,但她再看不过眼,也不该欺负一个无辜的人。 现在想想,那也许真的是个梦,以后还是对他好一些吧。 “谢三娘子,你怎么又迟到?” 李恒看着这个顽固不化,朽木不可雕的学生,打又打不得,话也重不得,实在是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