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何去何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总会雨过天晴的。” 我们嘴上虽然如此说，事实却要难办多了。 加兰族妖女混入灵耀山庄，企图再次搅乱中原武林的言论甚嚣尘上，没想到，各大门派竟然真的开始派人来杀我了！ “我独身一人，哪里就威胁到这些人了，竟这么快就派出人来？”我实在气不过，回到客栈一关上门，就开始忍不住骂骂咧咧，乱发泄一通。 “知乐和莫长清暗中窜通，早就算计好了，哪里会让你好过。” “我还真不信，仅仅我的身份就能引来这么大的反响？”我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又揣测道：“保不齐这些要杀我的人，就是他们武当派来的。” 横竖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个莫长清在武当山地位可不低！ 这个好机会他哪里会放过呢？ 白景枫冷冰冰讽刺道：“武当山最是重名声了，纵是有人想除了你，也必定是偷偷摸摸所为。若非有事在身，咱们上武当山找到武当掌门告他一状，他莫长清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我才懒得为了他跑一趟。”我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喝了口水闷闷道，“平白多冒了不少风险。” 途中还埋藏了多少杀手也不好说，倒不如早早躲到御景山庄去，方是保命上策。 “他们先说你是西凉阁的jian细，又说你是加兰族的后人。我看，这些人是担心你联合西凉阁，去找他们麻烦。” “什么？”我不解。 白景枫平静地坐在了我对面，面不改色地陈述道：“无论如何，你的亲生父母都是在武当山上被当众逼死，这件事总会有人心虚。” 我古怪地看了看白景枫，听说当初逼得最狠的，可是他爹白连城！不过他父亲已去世，这件事真的是找不到人泄愤了。 况且，比起我，哥哥对这件事的愤怒就多了太多了，毕竟当时他已有记忆，亲眼见证了那一幕。 而我，还是个懵懂的婴儿。 白景枫似乎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摸摸鼻子不再说话了。 我却脑子变得异常清晰起来——是了，不过是杀死一个孤独无依的少女。他们根本不愁麻烦，却能免掉一场危机。 我和白景枫收拾行李，更换了着装，在我的一再逼迫下，两个人戴上了斗笠遮面北上。 特殊时期，特殊行动，我觉得万事谨慎些总没错。 却没料到，一切只是掩耳盗铃。 方才出了青州，路过一处小镇歇脚的时候，白景枫草草吃过饭就独自出门去了，说是准备买些干粮路上备着。他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杀了进来。 彼时我独自窝在客房里，才将吃了两个糕点，耳边“刺啦”一声，一柄飞刀插进了我身旁的床柱上，死死定住。 我一下子跳起来，立马有人持刀破窗而入。 “你们是什么人？”我捡起桌上的弯刀，死死抵住对方的砍杀，“谁派你们来的？” 战况激烈，我努力扛过几番打斗，才勉强逃出了客栈。 待一路酣战到大街上，一下子对手多了一倍，纷纷下死手对我四面八方攻击。我腹背受敌，一直撑到白景枫回来，才躲过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 自然，身上磕磕碰碰的伤口在所难免。 一番折腾，到底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过夜，两个人苦哈哈躲在一个郊外的破庙里躲雨。 大眼瞪小眼。 “干粮呢？”我伸出手问正在堆柴火的白景枫。 他一边点火一边回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等着，我先把火点着了，也不知方才打斗时有没有掉出来。”他半蹲着身子弯下腰，一会儿擦着火石，一会儿对着柴火吹气。 折腾了片刻，总算燃气了火光。 愣在原地看着他全神贯注的神色和沾了灰的侧脸，我一下子想起了初见时，他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忽然心生感慨。 爱真是这世上最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也能让人起死回生。 “能说说你跟你的家人们吗？”我忍不住轻声问道。 “什么？”他一时没听清楚，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转回去把柴火堆起，尽量让火苗能够获得足够多的支撑。 “你的两个哥哥，一个meimei，还有……你的母亲。” 刺啦，火光一下子点燃。 我抱着胳膊坐直了身子，看见白景枫拍了拍手，开始往怀里摸着什么。 “我说，我想听听你家人的事情。”我见他不予回应，忍不住催促他，既已经决定此生与他携手同行，这些人总规要去面对的，或早或迟。 他半天摸出两个烧饼来，一人一个，坐在了我旁边。 “怎么，你紧张了？”他倒是轻快，歪头笑嘻嘻看着我，“放心吧，母亲那边，我会去说的。” 我摇摇头，“你有你的态度，我也不该永远躲在你身后。” 他咬了一口饼，想了会儿道：“若你仅仅是普通人家出身，后被林家收为义女，母亲尚且不大愿意接受。如今又曝出是加兰族之后，还跟西域扯上了关系……” 我心头跳了跳。 终于，寻找到一个时机，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他。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我埋着头揉着手指，话还没出口，我的心里已经打起了小鼓，扑通扑通混乱不堪。 他若是知道我是西凉阁主的meimei…… 他的母亲怎么可能接受我，哥哥又怎么可能接受他！ 更何况，这次御景山庄的危机，就是哥哥联合白莫寅在背后煽风点火——是了，说起来，我和白景枫岂非是同样的处境，一个是我兄长，一个是他兄长。 死就死吧，他既然相信我，我就不该骗他！ “我其实是——” “起来！”白景枫忽然拉着我起身，用力拍我的裙子，“你怎么回事！” “什么？啊——”我连忙拍打着裙子，只见一团小火苗烧在我裙角边，两个人使劲儿拍，才终于偃旗息鼓，消了火。 许是方才太过了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忘却了脚边就挨着火堆。 一伸脚，裙子边就烧起来了。 没被烧伤已是万幸。 “对了，你方才想说什么？那么全神贯注的，连被烧到裙子都没察觉。”白景枫拉着我坐远了些，接着问我。 我呆了呆，对上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一下子失去了勇气。 这个时间点说出口，真的合适吗？ 半晌，我摇摇头，笑道：“这火一烧，我一下子就给忘了，哈哈。” “什么？”白景枫古怪地看着我，最后无可奈何地拍了拍我的脸，道：“我看你就是有事瞒着我，神神秘秘，要说不说的！” 此后的路上，他一再问我究竟想说什么，我却失去了当时坦白一切的勇气。 这件事太重要，太可怕了，我要如何才说得出口呢。 也许，只有当哥哥和御景山庄的白家人正面相对的时候，我才敢站出来，为其中弱势的那一方求情，并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 这也是我想象中唯一合适的时机。 此后我们一路披星戴月，原本打算十日之内赶到御景山庄所在的浮山境内，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出了个了不得的大消息。 听闻，位于扬州沈家堡的沈二爷，已经召集武林群雄商讨御景山庄事宜，并将于十日内对外公布商讨结果。 有沈二爷这个近乎武林盟主的人物牵头，那可就一呼众应了。 我暗觉不妙，白景枫自然也明白其中厉害。 我们快马加鞭，于次日收到御景山庄传来的飞鸽传书，是谭夫人催白景枫尽快归家，切勿在外晃荡。 另外，他在灵山当众带走我的事情，也已经被谭夫人知晓了。 “你母亲怎么说？她可是生气了？”我惊得不知所措。 白景枫犹豫着摇头，面露难色。 我急了，“究竟怎样？” “我母亲说，要我尽快回去商议对策，并且……”他似乎没有想到对策，一时间踌躇起来。 他这副样子，叫一路强装镇定的我慌了神，“你母亲可是说了不好的话？” “也不全是。”白景枫仍是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她知道了灵山发生的事情，只要求我暂不带你回家，说——时局复杂，你的身份又太过特殊，如今跟我回去，不是合适的时机。” 见我愁容满面，白景枫立马握住我的手，道：“你放心，我定会安排你妥当了，再回去。” 我既难受又欣慰，他倒也不是那么任性冲动的人了。 现实如此，怪不得旁人。 我尽量平复了情绪，回握住他的手，笑道：“你且先回去，其实我也与谭夫人想法一致，此时此刻，我若是真跟你回了浮山，恐怕只会平添许多混乱。如今连沈二爷都出面了，我真是替你担心——” “那些事情我会和庄内诸位长老、坛主商讨，如今先把你安置好才是要紧的。” 白景枫思忖片刻，提及他曾在浮山境外的一处山脚下，买了一个小宅，他打算带着我北上后，将我暂时安置在那里。 “如此接下来几日，我仍旧能够与你同行，护你周全，到了小宅，我再叫楚良去保护你。”白景枫仔细琢磨着日后的行程，尽量护我周全。 我心中感动，却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其实……我可以回青州，去一趟东胜神教。” “你疯了？”白景枫瞪大了眼睛。 不，我没疯，只是比起坐以待毙，我忽然有了其他的想法。 我道：“无欢可是我大哥，他们东胜神教也从来不装什么名门正派，正好我可以——” “这不行！”白景枫根本没给我机会，立马就打断了我，“茉儿，不是我霸道。你想想上一次，我至今我忘不了，你从那里逃出来时，都哭成什么样了？” 今非昔比，我欲开口反驳。 他捂住我的嘴，继续说道：“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不可行的，你不要天真了。” 我坚持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说得对，即便大哥不至于害我，那个心狠手辣的妖女可不见得好说话。也不知上次郭馨儿假扮她的事情，后续如何了？ 我一想，又是头疼。 白景枫最终决定送我去武当山，一来陪我去告发莫长清，先给他一个下马威；二来既然我是易云朝之后，昔日父亲惨死，武当山仍有责任护我周全。 至少明面上，我是武当弟子的后人，只要青玉道长或武当山掌门仍在，就没有人敢动我。 那不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原本应下了，两人收拾启程中，我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不，我得南下。” “什么？” “我要去洛阳，明音寺！” 白景枫一愣，片刻后说道：“虽然远了点，但是的确是个稳妥的地方，洛阳又有碧柳园的护卫可护你周全。只是路上——”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拍手道：“那就明音寺，我派人送你过去！”也许白景枫也是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忽然答应了我。 我没有多问，因为我的心思简单多了。 明音寺，这是一个我既能够受到庇护，又能够远离灵山的地方。最紧要的是，它临近洛阳城……洛阳城里可以见到的人，得到的信息，那就太多了。 眼下，我其实很想见几个人，却不知如何见到。一个是哥哥，一个是郭馨儿，还有一个是涑兰，最后是白莫寅。 如今局势复杂，一切都不再明朗。 这些人但凡见到一个，对我弄清楚大局的真相，都有极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