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军事小说 - 山吼水啸在线阅读 - 第三章 怒涛

第三章 怒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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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离魔窟的皂角岭人,扶老携幼,呼爹唤儿,在通向东山的窄窄的山路上扯成一长溜,慌慌张张悲悲切切跌跌撞撞地奔跑。跑乏了的孩子哇哇哭叫,大人赶紧抱着或背着,跌倒了的老人被儿女扶起来,又急着跑开了。青兰飞快地追上了逃命的人群,找见了三奶奶,三奶奶正爬在气喘如牛的儿子的脊背上。青兰把三奶奶要过来,自己背上,迈开双腿,如风般超过了一个又一个人,报答三奶奶的大恩大德迸发的无穷力量倾注到了双腿上。

    跑到枕头岭时,老人、小娃实在跑不动了,便歇住了,全村人也都停了下来。

    枕头岭是一条只有四五十米高的南北走向的土岭,将皂角岭村的耕地分为东西两部分。过了枕头岭二里来远便进了小树林,穿过小树林就到了天龙山根。枕头岭上,麦苗儿含情脉脉,油菜花香味浓郁,柿子树沉稳肃穆,针叶松坚强挺立。此时的枕头岭,已然成为村民们思想转变的分水岭,也成为七月里夏收保卫战中阻击日寇向西逃窜的关键岭。阳光斜射在枕头岭上,深情地抚慰着脱离了魔窟的父老乡亲。

    强娃将二柱娘从脊背上放下来,扶着老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老人泪流满面,痛苦地抽搐着,嘴角像指南针尖一样颤抖。想起二柱,又想起丈夫和毛蛋,是不是自己命硬,克死了一个又一个亲人?如今又剩下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今后怎么活呀?

    八娘!别哭啦,我们都是您的娃!

    老人睁开泪眼,看到自己脚前跪满了大闺女小媳妇,深情地叫着“八娘”。草仙趴在老人的膝盖上,仰脸看着老人:“八娘!别难过啦,我会像二柱哥那样孝敬您。”玉凤恳切地说:“八娘,您放心,皂角岭人不会丧良心!全村人的命都是二柱兄弟的命换的,二柱怎样孝敬您,我们就怎样孝敬您!”

    看着一张张朴实的面孔,老人相信他们不是耍嘴。老人感动了,痛苦的皱纹舒展开了,颤抖着拉起草仙和玉凤,对孩子们说:“知道,知道!快起来,快起来!”

    大掌柜掏出烟袋,打着火,点了烟,吧嗒吧嗒抽着,望着二柱娘,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奇怪的谜团:三年前毛蛋不幸坠崖身亡,二柱才过继到吴家。如果毛蛋没有死,他今天决不会像二柱这样能够拯救全村人的命。难道这是老天爷为使皂角岭免于灭族亡村,特意安排的?此时,记忆深处的一句话如同雷声一样在他耳畔响起,“卧虎醒,此村必出英雄!”今年正好是三百零一年,肯定是日本人的枪声震醒了卧虎,出了二柱这个英雄。三百年前风水先生的话像一轮明月,照亮了大掌柜心中的谜团。大掌柜觉得二柱还活着!

    大掌柜想起了小时候爷爷给他讲的一个故事:那是一个冬天,一支队伍被一条河流挡住了路。士兵们就到河旁的阎王庙里,将阎王的雕像抬了出来,扔在河道里,踩着阎王雕像过了河。后来有四个农夫看到阎王雕像泡在水里,便下到冰冷的河水里,把雕像捞出来,抬到阎王庙,放到原来的位置上,并把摔坏了的雕像袍角也一块一块从河里捞出来放到雕像下面。夜里,几个小鬼把四个农夫的魂抓到阎王殿。阎王爷升堂,限令他们三日内必须将雕像修补好。四个农夫说:“您老人家的塑像不是我们损坏的,我们好心从河里捞出来,怎么反落下不是?”阎王说:“这,我知道!但那些当兵的有枪有刀,小鬼们害怕不敢去抓呀!不找你们找谁去?”四个农夫大叫:“你这阴间怎么这样不讲理!”阎王爷嘻嘻嘻地笑了:“你们阳间更不讲理,我还是跟着阳间学的哩!”

    爷爷对他说,这个故事最先是祖爷爷讲的。自己以前只把这个故事当成笑话,现在才有了新的领悟:不管地上的日本鬼子,还是地下的阎王小鬼,都是欺软怕硬。祖爷爷从河南逃荒到山西,颠沛流离,风风雨雨,阅尽世态炎凉,才有如此见识。祖爷爷做皂角岭村长时,每年夏收秋收结束后,要用五天时间举行比武,其用意就是要皂角岭人有能力护村保家,免遭土匪强盗抢劫。如果习武风气一直能坚持到现在,今天奋起反抗的就不止二柱一人!后来的村长,因见天下太平,便将秋季比武取消了。村长传到吴老六,在李秀才的叽叨下,更将比武的时间缩短到一晌,而且只比摔跤,刀棍项目都给取消了。

    望了望散布在坡根、路边、麦田旁一盘散沙的众乡亲,大掌柜想,吴老六死了,全村没有个头流了。没有人出头管事,这个村就散了。我只是吴姓家族的族长,按理说没有号令全村吴、李、周、柴四姓族人的权力,可是眼前这个景况,我不出头就再没人出头了。祖爷爷创下这个村庄不容易,要是在我这辈毁了,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吴百担老汉问身旁的吴世锁:“世锁,日本人怎么就走了呢?”吴世锁,外号“一把杈”,是村里搭麦秸积的一把好手。每年夏收碾场时,村民们用木杈将碾打后的麦秸,堆积成高大的蘑菇状的麦秸垛,下沅县叫麦秸积。麦秸积搭到三四丈高时,力气小的人就扔不上去了,世锁不仅力气大,而且手把麻利,他扬起木杈,麦秸脱离木杈后还能向上飞行一丈多高。世锁把二柱与鬼子搏斗的壮举给老汉说了后,吴老汉摇着头说:“我不信,不信!二柱跟你们差毬不多,咋有那么大本事?”世锁不愿意再搭理这老汉了,他满脑子都是二柱在碾麦场上与鬼子搏斗的情景。真是太厉害了,简直是关公下凡、武松再世!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帮二柱一把呢?同样是人,自己咋就这么窝囊?他感到十分懊悔,飞起一脚,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踢飞十来丈远,

    全村人刚离开碾麦场,碾麦场周围的一群群乌鸦便欢乐地叫着,迫不及待地扑扑楞楞地飞落到尸体上,碾麦场上羽毛翻卷,一片兴奋的呱噪声。乌鸦们着急地用铁青色长喙,开始啄食人rou美餐。它们的第一口美食还没咽下去,高空俯冲下来的老鹰强劲的趾爪便踩扁了它们的鸟躯。要是没有人rou美餐,老鹰肯定会立刻把这些乌鸦撕碎、吞食,现在有细腻的人rou,吃它们这些包裹着厚密羽毛的家伙还嫌太麻烦,老鹰便用坚硬的弯钩嘴叼起讨厌的乌鸦,狠狠地摔出去。可怜的乌鸦们只得退避三舍。七八只老鹰也占据不了几具尸体,大部分尸体上还是覆盖着黑压压的乌鸦。

    退避三舍的乌鸦却在苍蝇面前大显威风。面对着黑乎乎的庞大乌鸦和鸦翅扇动的“狂风”,千千万万只苍蝇启动微弱的翅膀急急慌慌飞逃,嘤嘤嗡嗡的蝇声再也不是欢乐的饮宴曲,而变为可怜的逃命曲。苍蝇逃了,它们刚刚繁殖的后代,米粒大的蛆、针尖大的卵,却还不具备逃离能力,一个个随着乌鸦吞噬人rou时被夹带着进了乌鸦的长喙,苍蝇们繁衍后代的美梦被乌鸦的胃消化了。

    胜利者的欢乐,建立在失败者的死亡上。

    强娃来到大掌柜面前,对大掌柜说:“大伯,吴村长死了,全村人总得有个头流,您在这儿招呼着,我到碾麦场那里再看一看!”正在沉思的大掌柜抬起头,问:“你到碾麦场看甚哩嘛?”强娃说:“我估计我师傅还活着。我知道,从碾麦场滚到沟底,一百个会死九十九个半,但我师傅那么麻利,又有武功,不可能摔死。如果师傅没死,就会顺着卧虎山的小路上山,日本鬼子也会追过去。如果师傅死了,日本鬼子就会返回到碾麦场。师傅是死是活,到碾麦场看看就知道了。师傅救了我们,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啊!”

    “对、对、对,应看看去!我也觉得二柱还活着。”强娃的话说到大掌柜的心上了,“不过,你一个去不行,得多去些人。你等一等,我想给全村人说道说道。”

    大掌柜磕掉烟灰,站起来,往人丛中间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打着谱,他立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西斜的太阳照得他满脸通红,东南风吹得一部银须在颔下飞舞,他有意咳嗽了两声,以引起人们注意,然后提高嗓门,对躺着的站着的坐着的圪蹴着的乡亲们大声说:

    “各位乡亲,吴老六死了,我现在就倚老卖老,想给大家说道几句!”

    人们大都仰起了头,对大掌柜说,您以后就是咱村的村长,您说吧。

    大掌柜摇着头说:“不,不,我当不了这个村长!战乱年代,谁有本事带领大家打鬼子,谁就配当这个村长。我看这个村长,只有二柱能当!恐怕有人会说,二柱已经死了,你老汉在这里说胡话来吧,我敢肯定,二柱没有死!三百年前,那个风水先生说过,‘卧虎醒,此村必出英雄。’今年刚好过了三百年,二柱就是风水先生说的那个英雄!我看,二柱就是天上的二郎神下凡!大家想一想,二郎神为二,二柱也为二,二郎神有个哮天犬,二柱也有个厉害的黑虎。大家也看到了,全村的狗都被日本鬼子吓成了软蛋,二柱的狗咬死了两个日本人,这能是凡间的狗吗?”

    乡亲们本来对二柱今天的雄强神武就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他不是平常人,他的狗也不是平常的狗。经大掌柜这么一说,又勾起了舞台上看到的、故事里听到的神仙下凡、天神投胎、二郎神、哮天犬的联想,便信以为真。躺着的坐着的圪蹴着的乡亲们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仰着脸,听着大掌柜演讲,恓惶凄惨的表情在渐渐消退。

    大掌柜悲愤地说:“我今年六十二了,这六十二年是白活了,今天算是重新活了一回人!今天开会前,儿媳妇对我说,日本人坏得厉害,我不信,我说日本人他也是人。现在才知道,日本人就不是人,连畜牲都不如,是鬼,是恶魔!对这些日本鬼子,你怕他,他就杀你,刮你,糟蹋你;不怕他,照样能把他打倒,打死!乡亲们,我们要改改原先的活法,再不能像绵羊一样软弱了,我们要像老虎,像豹子,像恶狼!敢咬他,敢吃他!”大掌柜愤怒地挥舞着拳头,两眼喷射着老虎吃人一样的凶光。

    “大掌柜说的对对的!我一家人跪在那日本鬼子面前磕头求饶,宝山照样被杀啦。我现在也不哭啦,哭没有用,我要为儿子报仇!”吴宝山父亲痛心疾首地对大伙说过后,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大掌柜,“大叔,你说咋办?我们一家人听您的!”

    吴宝山父亲刚说完,人群就像开水锅一样沸腾了,受了半天憋气、窝了满肚子火,一下子迸发了,七嘴八舌地说开了、骂开了、叫开了,悲痛的惊惧的发愁的长吁短叹的心境在骂骂嚷嚷中蒸发了,祖先遗传的勇敢顽强不屈不挠的精神在心灵里复苏,在血脉中澎湃。大家都为在碾麦场上的懦弱感到羞耻,雪耻与复仇的火焰在胸中燃烧!强娃、世锁、青兰、玉凤十几个年轻人高喊着:大伯,你说咱们怎么干?

    大掌柜脸色铁青,如同洪钟一样的声音在枕头岭下震响:

    “现在事情在这儿明摆着来,大家是暂时躲在这里了,但是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总要回村里去。回到村里,日本人进了村,大家还得死!要我说,咱们现在趁日本鬼子都到沟底去了,大家下去,将吃水路用石头堵死,守住吃水路路口。日本人他再上来,咱居高临下,砸死他狗日的,决不能让他们进村!现在,大家面前就是这两条路:一条,大家还是像绵羊一样伸着脖子等死,一条就是像老虎一样守住吃水路。即便与鬼子搏斗时死了,死得也像个人!再说,二柱为了全村人,拼着命跟鬼子干,我们决不能只顾自己逃命,丢下他一个人不管!这样,我们还够得上人吗?他日本鬼子杀了咱村这么多人,这个血海深仇不报,这口气咱咽不下去!谁愿意报仇,谁敢打鬼子,就跟我走!”

    16

    二柱抱着鬼子兵在陡坡上滚了十几匝后,头脑从眩晕状态中清醒了,便松手丢开鬼子兵,急忙伸手去抓陡坡上的茅草,任鬼子兵独自骨碌骨碌滚下去。茅草虽然被抓断了,没能吊住他的身体,却改变了身体的方向,不再是横着滚,而是头朝上、脚朝下,趴在陡坡上哧溜溜地往下溜,下落的速度慢了,头也可以稍稍抬起,避免与陡坡猛烈碰撞。溜了两三丈后,他猛一翻身变为仰躺着往下溜,这样他就能看到对岸的卧虎山,从卧虎山山体的位置判断他现在所处的位置。陡坡上的荆棘与突出的石尖在他的背部划出一道道血迹,鲜血淋漓,这本是钻心刺骨的剧痛,但他似乎并不觉得疼痛,不被摔死的求生欲望压倒了一切疼痛的知觉。坡度越陡,他下滑的速度越快,几乎成为一个血人,忽然想起,陡坡与沟底之间有三丈多高的悬崖,这样仰躺着掉下去肯定会把腰摔断,便用尽全力猛一转身,又趴在了陡坡上,双手死死地抠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此时正好到了悬崖边,下半身已吊在了悬崖上,惊出了一身冷汗!长出了一口气,稍微缓了一下,用脚摸索着崖缝、石棱,好不容易下到了沟底,一屁股蹲坐在河道里。这时,本多与鬼子兵已全部进入吃水路路口,正穷凶极恶地跌跌撞撞地向沟底奔来。

    青龙河发源于天龙山尾部,河水沿涧顺沟,七折八拐,最后在苗后镇南侧流出山口。流经皂角岭地段时,河道仅有兩丈来宽。流水哗哗,芳草萋萋,乌鸦在山坡上聒噪,老鹰在空中盘旋,苍蝇围着尸体舞蹈。乡亲们的尸体与鬼子的尸体均浑身血污,不成人形。二柱用手在每个乡亲的鼻孔前试了试,没有一个活着的。用脚踢了踢各个鬼子的脑袋,全都见了阎王。此时,他才顾上看自己,浑身衣服被岩石荆棘磨划成条条缕缕破烂不堪,遍体鳞伤,血迹斑斑。他从一个鬼子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准备擦身上的血,忽然听到了黑虎“汪汪汪”的呼叫声,——哈,黑虎也下来啦!急忙给黑虎回了两声口哨。

    黑虎跳下沟后,前爪在距沟沿三四丈深的地方触着了陡坡,在前爪刚触到陡坡的一刹那间,屁股与尾巴向下一甩,身子哧溜转了半匝,头朝上尾朝下趴在了陡坡上;忽而向西下方一跃,跳在一块稍稍凸起的岩石上;又猛地向西下方一跃,落在一条浅浅的沟槽里。这沟槽从打麦场西边,弯弯曲曲通到了沟底河道。由于雨水夹带着泥沙多年由沟槽流入河道,泥沙淤积的地方便顽强地生长出一丛丛灌木、一株株低矮的乔木。黑虎便以灌木或乔木为落脚点,蹿、跳、蹦、跃着到了沟底。到沟底后,立即向主人发出信号。

    咣咣咣,我誓死捍卫的主人,您还活着!黑虎围着二柱极度兴奋地蹿跳着。呵呵呵,我亲爱的伙计,要不是你出爪相助,我还不知是死是活哩!此时已无人犬之分,只有生死与共的战友,二柱脸对脸抱起黑虎一连转了好几圈,相对的两双眼睛都涌出了热辣辣的泪水。

    不能往东跑。因为日本鬼子肯定会从打麦场东边的吃水路下来。只能往西跑。往西一里来地,有一条羊肠小路,可以上到卧虎山脊上。闪过了这条小路,再往西三四里地便是飞龙瀑,根本下不去。

    鬼子们顺着吃水路到沟底后,沿着青龙河向西,呼呼啦啦奔到碾麦场的陡坡下。本多辨认了所有的尸体,唯独不见那个击杀三名皇军的中国人和咬杀两名皇军的中国犬,气得跺足捶胸,疯子似的用武士刀向崖壁上的灌木丛乱斫乱砍。耍了一阵疯后,领着鬼子兵,踏着河流边的乱石水草,气急败坏地向西搜索。

    此时,二柱与黑虎已踏上卧虎山小路。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将小路两旁的灌木丛往中间推了推,遮住了路径。路口本来就不明显,这样一伪装,就更不容易发现。

    日本鬼子经过小路路口时,二柱与黑虎已爬到半山腰,听到沟底有响动后,赶紧爬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

    鬼子们过了小路五十多米后,有一个鬼子兵回头一看,南面山坡上隐隐约约闪出一条小径,便报告给本多。本多回头望了望:那小径时断时续,并不见一个人影。命令机枪手向小径扫射,疯狂的子弹打得小径旁边的石头“嘣嘣”乱响,灌木丛的枝叶纷落在二柱头上、黑虎身上。本多见没有任何反应,就领着鬼子兵继续往西搜索。

    二柱长出了一口气,抱住黑虎,在额头上亲了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二面馍,塞到黑虎嘴里。二柱出门能忘了给自己带干粮,从未忘记给黑虎带狗粮。

    抬头瞭望打麦场,空空的没有一个人。柔和的阳光洒在打麦场地埝上边的油菜花上,灿烂辉煌,好似一片落地云霞。看来全村人都跑了。

    他想到了娘,娘现在肯定为自己担惊受怕,流泪哭泣哩。不知强娃是否按自己的吩咐把村里人领到树林里,也不知草仙一家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脑海中又跳出了吴村长全家、李秀才全家、富贵和宝山、童锁等乡亲被杀的惨景,跳出了二十几个乡亲被机枪射杀的惨状,悲愤交加,顺手端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脚下一丈多远的一块圆溜溜的石头砸去!仿佛那圆溜溜的石头就是日本鬼子的狗头。那块圆溜溜的大石头被砸得滚下了山坡,滚动中又带动几块石头一起骨碌碌地跳着蹦着冲了下去。嘿!如果日本鬼子再颠回来时,我把大石头推下去,说不定会砸死他几个。他本来想歇一歇就走,现在决定不走啦,他要多打死几个狼心狗肺毫无人性的日本鬼子!

    二柱雄赳赳地站起来,向着蓝天白云唱起了打猎歌:

    遇到狼

    用枪打

    碰到獾

    用矛扎

    一口獾rou一口酒

    哈哈哈哈

    咱猎人的日月也不差

    本多领着鬼子兵,正呆头呆脑地凶神恶煞似的向西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