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刚才那一棒打下去的时候没有多想，现在看到球棒上的血忽然就有点良心不安。他都不想称这些人是丧尸，丧尸两个字让他感到轻微的不适。说不定这些人都还有救呢？ 刚才那几棒打下去，那感染者的头凹成这样，就算有药可解大概也没办法让它恢复正常了。 周绍竟想想忽然就觉得有点头脑发麻。他这样算杀人吗？ 白轩柠走到他身边，用手肘撞了一下他：「刚才谢谢。」这是她第二次道谢。 周绍竟被打断思考，愣了一下，微微侧头去看她：「喔，不会。」 前面的白轩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来看他们，「再过去就是大马路，已经没有巷子能走了。」 周绍竟站到他身边。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感染者，应该都躲在阴影里。但周绍竟知道一旦走出去，感染者看见他们便会追出来。 「一走出去就不可能停下了，得先想好走哪。」白轩维将声音压得极低。 出去就不能停下，意即一旦被感染者发现就又要开始奔跑了。 白轩维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周绍竟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便道：「这条马路太长，我们一定跑不过感染者，所以要走教师宿舍那区。那里很多遮蔽处，而且穿过去再走一小段路就到目的地了。」 「你会走？」 「我们教练就住教师宿舍，我去过几次，知道怎么走。」 「可以，那出去给你带路，可你别跑太快。」白轩维知道他跑起来那股劲儿，腿迈开跑跟马一样都不带喘的，使劲跑起来的话他们兄妹俩都追不上。 「一路跑去大概得跑个七八分钟，我不是问题，你们呢？」周绍竟边说边看了一下手表，又看一下天空。 明明刚才天气还算不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起风了，还有点凉。 「你那七八分钟是用你的腿长来算还是我们的啊？」白轩维睨了他一眼。 周绍竟只好道：「那算十分钟。」 白轩柠说：「我哥以前平时都有在晨跑，不会有事。」 而她自己本身就是舞蹈系，短时间内的高速快跑不会有问题。 仨人又互看了一眼。眼神基本上都准备好了，但心理还没，可没时间做心理建设了。就算到不了目的地，也必须在天黑前至少赶到一个点藏好。 周绍竟抓紧球棒，转头示意他们跟上。 只要一出巷子到大马路上，那可是马拉松级别的急速奔逃，感染者会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像海啸那样追得他们无处可躲。 周绍竟在脑海里演练一次路线，然后伸手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天上的云忽然厚重起来，阳光没有那么刺眼了。 周绍竟在巷口左右看了一下。马路两旁有人行道，但走人行道无可避免会经过骑楼，他知道感染者都会躲在骑楼底下，只能走大路正中间。这条大马路上被弃的车子不多，不会构成急跑困难。 早上那种感染者拔山倒树而来的画面还让周绍竟有点怂，但好歹一回生二回熟，再来些感染者让他敲打几次，他一定很快能麻痹自己。 三人终于踏出巷口，借着巷口边一辆停摆的公车来掩蔽，周绍竟等人顺利溜到马路正中央。十字路口是车子最多的地方，看起来当时发生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好几辆车追尾，还有车子叠在一起，看得出当时车速有多快。 三个人在车阵中弯着身体跑躲了一阵之后，周绍竟忽然停下来转过头，他指指翻过去的车子，用唇语道：「车里有尸体。」以免俩人被吓到。 兄妹俩点点头。 尸体已经死透发臭，应该是车祸当下就死了，没机会变成染者。南部疫情真正爆发当天市中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周绍竟其实并不完全了解。起初还能透过网路猜到一些状况，但很快网路也断了，消息就跟着断了。 出了车阵三个人便小步跑起来，天色很快暗下来，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 忽然之间传来轰隆一声雷响，周绍竟能从眼角余光瞥到路边有东西正在往马路移动，三个人顿时间有默契地拔腿狂奔起来。 周绍竟感觉自己在玩惊悚版的城市疾走，不需要上跳下窜，但气都没办法喘一下。 骑楼里的感染者接二连三跑出来，本来只是在马路上原地打转，寻找声源，但很快就看见在马路上奔跑的人。 三人在宽大的马路中央夺路奔逃，感染者们就像起了连锁反应，一个接着一个从骑楼里冲出来，黑压压的一片远远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周绍竟发现，只要不小心惊动一个感染者，就等于惊动了整群感染者。 他来不及觉得害怕，甚至头脑无比清晰，他必须在感染者将他们重重围住之前冲出破口，带着身后的兄妹俩进入教师宿舍。 周绍竟有自信自己一个人绝对可以冲出重围，但他记着白轩维跟他说的话，所以顾忌着脚下没办法全力使劲迈开。他知道自己跑起来能有多快，一米九二的身高从来都不是装饰用的。 天空越来越暗，灰云涌动，没了阳光周绍竟无法一眼看清远处的东西，只能凭着直觉奔跑。他一边闪躲马路上的障碍物，一边注意着后头俩人有没有落下。 十字路口就在前面不远处，但感染者密密麻麻的围上来，包围圈越来越小，再不过去就没有机会冲出这圈人墙了。周绍竟没办法再犹豫，只能放开了脚步用尽全力冲过去，他听见身后两个人在喊他。 「周绍竟！」白轩维大喊。 但周绍竟没法停下跟他解释。 五六个感染者前后冲向他的方向，离他最近的感染者猛扑过来，但周绍竟顺势闪身躲开，一棒打在它的后脑。那被击中的感染者速度太快收不住势头，往前飞扑出一道抛物线，然后摔落在地上动也不动，像一大块腐rou。 一个感染者又从他身后扑上来，张口就咬在他肩上。虽然隔着防暴背心，但那口劲之大周绍竟都能感到一阵闷痛。他反手将感染者一个过肩摔摔在地上，接着连续击掉了两个冲过来的感染者，狠狠杀出一个破口。 白轩维和白轩柠终于赶上他，周绍竟带着他们冲出重围，在十字路口右转逃离大马路。脚下踩着的已经不是柏油路，而是步道砖，四周都是仿欧风格的店面，几乎没有骑楼，但身后的感染者穷追不舍。 周绍竟领着两人来到教师宿舍外，可是栅栏太高，翻过去需要时间。 周绍竟抓住白轩维挪动到栅栏旁的红砖柱边：「快点，你过去接柠柠！」他把球棒往栅栏内丢，做出弓箭步，把手掌向上翻放在大腿上，示意白轩维踩上来。 白轩维想要让他妹先走，但感染者已经绕过街角，他只好也把雨伞往内丢赶紧踏上去。 「一、二、三跳！」周绍竟说到「跳」的时候，同时把手用力向上一推，白轩维借力一蹬，臀部触到了红砖柱的顶面，然后臀部稳稳就着顶面转了一圈跳进栅栏内，但落地不稳整个人大力趴在地上。 「哥！」白轩柠在栅栏外担心的大喊。 「快点不要浪费时间！」周绍竟急急扯过白轩柠，丢掉她手里的伞。 「那你怎么办？」白轩柠急得眼眶泛红。 周绍竟只是吼：「快点！」 白轩柠只好也踩上他的手，周绍竟又喊：「一、二、三跳！」但是白轩柠没抓准那时机点，蹭都蹭不上去，两个人只好又试了一次，这才让她勉强构到红柱顶端。 轮到周绍竟自己，但没人能帮他，他只好往后退几步打算助跑自己跳过去。兄妹俩在栅栏的另一边着急地喊他的名字。 「周绍竟快点啊！快点！」 但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感染者已经追上来，周绍竟没办法再往后退，只好就着短短的距离往前冲，两脚飞快蹬在红砖柱上，双手快速攀上柱子顶端撑起身体。可才刚要缩回脚，一个感染者已经追上来，抓住他的腿张口就要咬。 周绍竟猛地蹬了几下都没办法挣脱，眼看其他感染者也要追到，他忽然看见自己的球棒打在那个感染者的头上，一击一个中。 白轩维拿着他的球棍从栏杆伸出手来，吃力地砸在感染者头上，一下两下三下，把它砸得整个头都看不出形状。那角度太刁钻，能打成这样周绍竟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从柱子上俐落的跳下来，拍拍手套上的灰尘接过球棒，大大地吁了一口气：「行啊，这你都打得中。」 感染者们冲上来在栅栏外用力堆挤，手伸进来想要抓他们，白轩柠朝他招招手：「过来点。」 教师宿舍这一区非常安静，只是地上落叶久无人扫，看起来像荒废的地段，不晓得还有多少教师没有离去躲在屋里。 三人边走边四处打量，刚走没几步，远处忽然雷光闪闪，几着又是轰隆隆的雷声。 「太诡异了，这个时候下雨。」白轩维抬头看着天空，「拿车的地方还远吗？」话才刚说完，天上又是一阵明亮的光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