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能有人这么混帐的吗？」

    白轩维不以为意：「那是你没遇到，遇到一个能让你命都没了，能出手相救的都是耶稣，见死不救那是正常人。」

    「喔，」周绍竟搓了一下脸，对他凉凉笑一下，「你拐着弯称赞自己嘛，我知道。」

    「呿，你以为我乐意，傻不隆咚的。」

    周绍竟点头道：「是，您好心人一生平安。」

    白轩柠也笑了一下，一双眼像弯弯的月亮眯起来。她的脸因为刚才跑步所以红噗噗的，两瓣辫子落在肩上，看起来不像大学生反倒像个高中生。

    三个人休息了一下，又各自拿起自己的武器。周绍竟把门推开一个缝隙，往外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任何感染者之后便推开门。

    这区确实都没什么感染者，反倒是一路走来遇到很多幸存者。从巷子望去偶尔可以看到有人把衣服从阳台上收回去，又或者像刚才遇到的小女孩那样往外看。

    这地方虽然落后破旧，但因为区域设计封闭，如果能作为庇护所是再好不过，可惜没人出来组织。不晓得再过一阵子这些人都要怎么办，没水没电没食物，要存活的话迟早要踏出家门。

    周绍竟忽然有点庆幸自己踏出来了，待在那块小地方让他孤独得不知如何是好，人果然不能个体生活，太难熬了。

    大概是刚才被吓得过了，周绍竟现在大喇喇走在巷子中反而有点麻木了，没有刚开始那种神经兮兮的样子。

    这时太阳还很大，身上一层层衣服让他有点气闷，手套里都是汗。

    连续走过三个街口都没发生什么事情，但在弯过一条小巷子之后，白轩维忽然停在一个破旧的店面前就不肯动了。

    「干嘛，走啊！」周绍竟着急地催促他。

    白轩维有点犹豫：「我想进去拿个东西。」

    「不是，先去拿车不行吗？等等开回来你想拿多少都好。」

    门前的青年眼睛都亮了：「真的？你绕回来我们补货，这家店可是很多好东西的。」

    白轩柠叹了一口气，「哥，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弹珠汽水？」

    周绍竟闻言翻了个白眼，「只要拿到车，店里有多少就给你搬多少。」

    白轩维搓搓手：「你说的啊，等会儿一定要绕回来哦！」

    「一定一定，可以走了吧？」这种开放式空间下杵着不动让周绍竟很焦灼。

    白轩维满意的转身了，但走了一步又转过头来嘟囔：「还是先拿一瓶，口有点渴。」

    白轩柠没给他机会，攀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前推：「走。」

    周绍竟没忍住道：「这么正大光明打劫的也就只有你了。」

    没想到旁边的女孩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淡道：「那是你没遇到。」

    周绍竟不好再讲什么。不晓得这对兄妹这段期间到底都遇到了什么，每次都能堵得他有种自己是不是真的好傻好天真的错觉。

    安静地走了一段路，三个人在越过一个宽广的十字路口时忽然听见咻一声，接着又是鞭炮批哩啪拉炸开的声音。由于这个区域的房子都盖得不高，不远处还能瞧见一些极小的花火在天上逬开。

    几个人停下脚步互看了一眼，烟火炸开的点就是刚才他们经过的地方，很显然对方也在移动。

    「到底是谁啊？」白轩柠用极小的、困惑的声音问道。

    周绍竟顿了一下，他收回视线，侧耳细听了一会儿。白轩维脸色忽地乍变，把雨伞换到左手，右手抓住白轩柠的手就开始往前冲。

    「它们也听到了！快点，快走！」显然他也听见了那些脚步声。

    这地方太宽阔，要找个隐藏点并不容易。周绍竟跟他们身后，看着白轩维拉着白轩柠的手跑过一个街口。

    猝不及防地，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反应过来，一个感染者忽然间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来，将白轩柠扑倒在柏油路上。

    「柠柠！」白轩维下意识大叫起来，但下一秒另一个身形矮小的感染者也从巷子里冲出来往他的方向飞扑过去，速度之快几乎像一到闪影，白轩维被那一撞往后翻倒在地上。

    周绍竟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凭着本能下意识抄起球棒就先往离他最近的白轩柠冲过去，想都没想就使出全力一棒砸在感染者头上。

    那感染者被当头一棒砸下去，血浆喷溅出来，动作开始变得有点迟缓。周绍竟抓紧机会又是好几下，打得它后脑凹陷进去，它才趴在白轩柠身上动也不动。

    周绍竟没有喘口气的时间，转身就要朝白轩维的方向冲过去，但没跑出两步就听见他低喝：「去帮柠柠，我没事！」他正一屁股坐在那感染者身上，将它双手反剪在身后，显得游刃有余。

    周绍竟只好去帮白轩柠。她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脸色死白死白的，看起来吓得不轻。周绍竟把感染者的尸体挪开，白轩柠起身时顺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有血，就僵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周绍竟。

    「怎么了？」白轩维也看到了她的脸色，但身下还有个被他压着的感染者在挣扎嘶吼，他只好两手提着它急急站起来。

    「说话啊！」手里提着一只猴子似的感染者，白轩维不敢太靠近他妹。

    周绍竟隔着手套用右手大拇指去蹭白轩柠脸上的血污，蹭干净了之后便拍拍她的肩膀：「妳没事，是感染者的血。」

    兄妹俩立刻松了一口气。

    白轩柠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谢谢。」

    「嗯。」周绍竟转过去看白轩维，「这是……」他愣住了。

    「是个孩子。」白轩维提起手里的感染者让他们看清楚，「怎么办，这我可下不去手。」

    他手里的感染者是个小男童，目测不超过七岁，但脸上都是咬痕，皮rou外翻，有一只眼睛甚至看不见瞳孔，泛着灰败的青色。它两脚在空中胡乱踢着，整个头用力往前像是想要咬什么东西一样，喉咙发出奇怪的声响，牙齿撞在一起发出喀喀的声音。

    「快点替我想想办法，它很臭。」白轩维嫌恶地把手伸直让它离自己远一点，「周绍竟快点，打它！」

    周绍竟四处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没有其他感染者才拿着球棒走过去。

    他不满道：「你自己做不到就要别人当黑脸，你要不要脸！」

    白轩维怒道：「你刚那一下子打下去我都看到了，没道理这个你不敢啊！」

    「这个，」周绍竟比比他手里的幼童，然后转身指指另一边一动也不动的成年感染者，「跟这个，这俩是能相提并论的吗？怎么不是我抓着你来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别说，说不定这俩还是父子，你这样不是棒打鸳鸯反而是成全……」

    「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周绍竟都气笑了，用球棒指着巷口的路灯：「你给我把它绑在路灯下面！」

    白轩维很爽快：「行啊，用什么绑？」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白轩柠抽掉自己帽T的帽绳，递给周绍竟。绑完了，白轩维便捡起伞，站到巷口一户人家前盯着他们的门牌看。

    「哦，跑得还挺顺。」他指着刚才感染者冲出来的那条巷子道：「这里可以到教师宿舍，走吧。」

    白轩柠跟在他哥后头，一边小声问：「这一区怎么几乎都没感染者？」

    周绍竟道：「刚才那两个是啥？路灯下那个还在动欸。」

    「我意思是，跟刚才那段路比起来，这边的感染者怎么这么少？」

    白轩维耐心给他meimei解释：「这边几乎都是宿舍，大部分学生都在南部爆发前就先走了，没人当然没感染者。」

    持续又走了好几段路，白轩维专挑隐密的巷子弯弯绕绕，好像他天生就对方向特别敏锐，拐弯的时候都不带犹豫的，周绍竟在这里住了那么久都还比不上他对这里如此熟悉。

    周绍竟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这种巷子都能知道怎么走，你没事的时候都在干嘛？在这转着玩儿？」

    「我给柠柠看了好几间宿舍嘛，当时这里谈了两间，但没谈成，换去你原先看到的那边了。」

    「这不比那里好吗？再说那区也太破旧了。」反正他自己是看不上那种地区，周遭环境太差，机能也没他住的那区来得好。

    「那个房东评价不错，很照顾房客，而且附近房客都是女学生，柠柠住起来比较安心。」

    白轩维张口就是柠柠来柠柠去的，周绍竟听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凡他弟能有白轩维这种成熟或者兄友弟恭的十分之一他就要感恩戴德了，现在都要自顾不暇了还得劳烦他去东部接人。

    远远偶尔还能传来一点鞭炮声，但又走了一段之后就完全听不到了。几个人安静地走了半个多小时，周绍竟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