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小红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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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儿不敢得罪陆公子,但对“小红英”也不肯放手。 这日,陆公子又来约“小红英”出园。等她们师徒俩一到,几个跟班立马上来把苏锦儿架到一旁,酒菜招呼着,轮番劝酒,接着递上大烟枪,等她一口大烟吃进去,百事丢开,那“小红英”早被陆公子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红英这次和陆公子出来玩,他身边还有子晳。 红英近来正烦闷:苏锦儿日日抽大烟不理戏班俗务,懒怠上台唱戏,任凭徒弟们在台上划水,台下流氓嫖客又多sao扰......今日三人一路说笑着登上睡美人山顶的龙门悬崖,眼前是五百里浩荡滇池,山风拂面,只觉胸襟开阔,心绪甚佳。 三个人面朝滇池,遥望对岸,红英指着远处高声喊: “看!那对岸就是我家!” 陆友文转头看身边的红英,只见她刚刚爬上山,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脸庞红润,皮肤细腻润泽,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再往下看,丰满的胸部起伏,脖颈上的汗水闪耀着光芒……一股混合着热气和少女体香的气息钻入鼻孔,拨弄得他心神荡漾。 “让我看看,我们红英的家在哪里?”陆友文从后面揽住马海红的腰,顺势贴上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马海红一抽身,右手扣住他的左手腕子翻转,吊着他的膀子把他摁在了石头栏杆上! 陆友文吃痛忙求饶不迭。 “陆公子,你可是皮痒了么?!”红英语气冷咧,眼神睥睨。 一旁的子皙惊得瞪大了眼睛,心下对红英的印象大为不同,先前还以为梨园戏子......不及多想,忙上前劝解分开二人。 偏生这陆友文是个“拐骨扭松”一般的性子,家里惯着他,外头人奉承着他,兴得他胆大妄为,执拗狂放不知好歹,无人敢忤逆其意,如今被红英拿捏调教着反倒觉得舒服。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就在眼前,有刺不得上手,增添了他的征服欲和好奇心,像今天这样被教训,他不怒反喜,嬉皮笑脸地向红英道歉。 陆友文留洋归来在姨夫的富滇银行做事,初时整日在人前夸夸其谈,妄议时政,后来不耐冗务,行为举止也不为老大人所喜,见他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同僚轻视疏远,上司也不敢予他实务重任,整日无事可做,渐渐没了心气,时常借故不上班。家人怕他闲在家惹是生非,误交损友,便让东陆大学刚毕业的子皙跟着他,美其名曰是“助理”,实则是做其家长的“耳目”。 这子皙毕竟不是陆家下人,在陆公子面前不卑不亢。陆友文虽明知道他是个“监听”,但人家行事光明磊落,一来就言明自己乃是来银行做事的,其余事情自己一概不听不看不参与。陆友文喜他的坦荡,自己回国后也难得碰到这样一个年纪相仿又见识不俗的人,故以礼相待。 子皙旁观这陆公子,长于天马行空的幻想,缺乏周密计划和实干,所长者,乃背靠大树,手握王牌,请得动各路神仙,打得通所有关节,自己在他手下做事,便以及之长帮他填精补髓,砌墙添瓦,补台搭桥。之前不被人看好的一桩事情,居然被这二人联手做成了!这陆公子便立刻去姨夫面前邀功,三分吹得七分强,泥鳅挣得黄鳝长,得了些微肯定后就信心满满,雄心勃勃要做更大的事业……他如今视子皙为得力助手,相处日久,也知道子皙人品端正,行事磊落,从不去家长面前打小报告,渐渐卸下防备,直与他称兄道弟起来。 陆家人见他如今上班渐勤,若有失格言行,子皙的提点规劝他居然也听得进去,倍感欣慰,于中秋之际遣秘书至江家送礼,得知自家兄弟与会办侄儿交厚,江伯方颇感荣耀。 相处日久,子皙也发现陆友文性本赤忱,在国外受科学民主思想影响,对时政积弊深感不满,时下国家民族遭受外敌侵略,他也有爱国抱负,自觉在昆明这个大后方报国无门,身边又多攀附之徒,兴着他贪玩好赌,沾染了些纨绔习气,至于外人所说陆公子是梨园大主顾,追捧戏子……确有其事! 只不过这“小红英”不同于传言中的“戏子”,乃是大方磊落,爱惜羽毛的一个美丽女子,兼之常年习武,更有一种不容侵犯之气。 因缘际会,三个年青人聚到了一起成了好朋友,陆公子和子皙除了日常来园子里听红英唱戏,闲暇时一起去郊游踏青,日常更少不了吃饭逛街看电影等消遣娱乐。 红英也渐渐对二人打开了心扉,吐露自己身陷污糟不得脱身的心事。 “这个你不用发愁,我早就替你想好了!今晚我回去跟家里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立马给你赎身!”陆友文说 红英捶他一拳,“谁要做你的人?!我要干干净净唱戏挣钱!靠自己的本事在昆明立足!” 子皙听了沉思不语。几日后,领着红英去参加了一个话剧社的排练,红英只觉得话剧一下子为她打开了一个新天地,痴迷其中欲罢不能。 陆友文只求让红英开心快活,见她喜欢话剧,听说火炬剧团要在上海演出话剧《赛金花》,立马去给红英办了护照,与上司说吴会办安排他赴越、港公干,叫上子皙,三个人就直奔上海而去。 这一走半个月没有消息,苏锦儿急得到西山脚下陆家别墅要人,远远看见门口站岗的两个兵,不敢上前,在门口侯了多时,看见一辆轿车开出来,扑到车前把车拦停,高声喊:“陆公子拐了我的人!求老爷给个公道!” 门口站岗的兵跑过来拖她走,她索性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只见车窗挡得严严实实,过了一会儿,司机下车,往苏锦儿手里塞了几个大洋,让她先回去,人保证丢不了。苏锦儿虽不肯罢休,但也只能目送车子扬长而去。 当晚,戏园老板就来找苏锦儿,说下个月要涨场租,减戏码,不从就请“锦绣班”另谋高就。苏锦儿晓得这次踢到铁板了,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再闹,一面苦盼着“小红英”回来。 彼时,昆明至上海最快捷的是先至成都或贵阳,再乘飞机抵沪。陆友文坚持要带红英出国“见世面”,于是三个人乘着滇越铁路火车从昆明到越南海防,然后搭货船至香港,再由香港抵上海,至少要用9天。 陆友文当年是自西贡登上智利号,沿新加坡、哥伦坡、吉布堤、波耳塞耶、苏伊士运河,抵达法国马赛港,去越南这一路给他们当向导,三个年轻人在火车上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红英翻看着手里三个人的护照,念道:“发给护照……兹有苏红英,取道越南,前往香港访问,应请友邦地方文武官员妥为照料,遇事襄助……陆友文,江仲平?咦?你不是叫子皙么?”她抬起头不解地问。 “我姓江,名仲平,字子皙。”子皙笑答。 “江仲平......”红英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嘿嘿,想不到我们红英还认识字啊?我以为你从小在乡下,到了戏班又是唱的武旦,怕是大字不识几个呢!”旁边的陆友文打趣道 “你也太小瞧我们唱戏的了,不认字如何背戏文?我刚来那会儿确是不认字的,被师傅打骂,硬是逼着我把戏本子上的字一个一个认全了,唉!学戏那几年,一整本一整本的戏文要背,还不出课来可是要吃鞭子的!……想想那会儿真是苦啊!站也背,坐也背,吃饭也背,睡觉也背。武旦还不是一样的要背戏词,咱们是小班子,缺什么角儿你就得顶上,日日吊嗓子练功,踢腿、下腰、打旋子,毽子小翻一日几十上百个,不知多么辛苦呐,你道我们唱戏容易么?”
红英慢慢诉说着过往的不易,用淡然的态度描述着陆友文从未体验过的辛苦,令他动容。相处日久,她的自珍自重,她的坚韧大气让他慢慢对眼前这个人生出了一份敬重和怜惜,这种“有份量”的感情他从未体验过,他似乎没有办法继续用以往那种轻佻随便的态度来对待眼前这个女子了,此刻他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子晳望着红英,眼眉间一派温柔,他心里想的是: “当年那个唱灯的小丫头,经历了磨练,如今蜕变成舞台上令人瞩目的角儿了,从前你认不得我,我可是很早就认得你了。” 那一年,龙泉镇的花灯会格外隆重,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去看花灯。十五那天,他也和几个伙伴相约去看灯。 “龙潭归来日未阑,龙头街上且盘恒,一丝一竹碟浇酒,好唱时新打枣竿......” 在闹哄哄的锣鼓间歇响起了一段轻柔的女声合唱,令人耳目一新,江仲平定睛看去,只见一班年轻女孩来至面前,她们身穿白底映彩霞的“姊妹服”,腰间系绣着红艳艳山茶花的围腰,手持粉色彩扇,个个身形苗条,莲步生花,在场子中央用彩扇围成一朵山茶花的造型。当中一个女孩背身而立,众人屏息待她转正身形,只见她用一对红色的彩扇掩面,再打开时,场外人群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那是12岁的“活观音”马海红。 “说起名字,我顶不喜欢你师父给你取的这个艺名!”陆友文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子皙的思绪。 “苏红英,太通俗、太直白了!子皙,你说是不是?”陆友文回头问他。 “子皙你也觉得俗气吗?”红英也问他,子皙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总之你将来离开戏班如果还要出去演戏,就非得另外取个艺名!”陆友文说 “这次回去,还不知道师父要怎样闹呐……”红英想起来就头疼。 “凭她怎么闹!我都有法子让她乖乖地把你的身契交出来!”陆友文嚣张地说 “她毕竟是我师父,你莫要混来!”红英正色道。 “红英说得对,她那个师父可是个难缠的,万一把她逼急了,闹起来,于你和你姨夫都不好。这解约的事要从长计议,不可莽撞。”子晳冷静分析道 “咳!你放心!大不了使几个钱呗,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陆友文不以为然。 子晳听他要为红英跟家里要钱,心里叹气,这陆公子看起来神气活现,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其实全仗着家里,既没有自己的事业,也没有经济独立,他家里是断不会在红英的事情上为他撑腰的。 红英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没有舒展,她知道这陆公子是个不靠谱的主,他的话要打折扣的。 “你怎么还愁眉不展的?不如咱们……真的,咱们别回去了!我们就待在上海不走了!或者香港,这样!我们先在海防、河内玩上几天!红英!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吗?”陆友文说着情不自禁地去抓她的手。 “撒手呐!你这疯子,又发癫!”红英嗔怪着打开了他的手,陆友文夸张地“哎呦哎呦!”直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