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山茶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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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仲平,字子皙,原籍晋宁,自东陆大学一毕业,大哥江伯方就在省城东岳楼设宴款待官商亲朋,为兄弟入世经营谋划。 听说兄弟欲往富滇银行应聘,江伯方要带着他到时任富滇银行会办的吴鸿獻家中拜会。子皙一听连连摇头: “大哥,你别以为省城也似我们晋宁地方,家家都是连襟,户户都有熟人,我如今不过是个实习生,连襄理的面都见不到,更何况吴会办。” “兄弟,你这些年在外头读书,对咱们老家的事情不关心,你可知镇上新起的法式青砖小楼是谁家的?” “哦?这我倒是真不知,不过看那个气派,必是省城达官贵人。” 嫂嫂此刻忍不住插话:“是个银行会办!” 子皙吃惊地瞪大眼睛:“难不成是富滇银行吴会办的宅子?!” “正是吴宅!”江伯方笃定地说。 话说修建这吴宅可是镇上的一件大事,日日有人围观,眼见平地起了两层青砖小楼,坐北朝南,占地三百余平方,砖石结构,悬山顶,地基上面架空,说是隔地气通风,冬暖夏凉,两层楼,二楼南边主卧还有小阳台。 房子外观看不出多讲究,里面却是铺的木地板,这在昆明寻常,但在晋城镇上还是头一份! “啧啧,刮墙的大灰,掺的都是头发麻丝!”泥瓦匠人也惊叹做工不凡。 “如今那楼修好了没有?”子皙问 江伯方不及开口,一旁的嫂嫂又插话了:“修好了!却没有瞧见人搬进来,镇上人说是吴会办用来给家人避战乱用的……” “咳咳”江伯方咳嗽两声,面露不悦,嫂嫂知道自己多言了,讪笑着起身说: “你们兄弟说着话,我去看看下人饭菜备得如何了。” 嫂嫂走后,江伯方才跟仲平细说渊源:彼时吴家想在晋城镇买地建房,经人牵线找到自己,从勘地划界,协调邻里,买卖作保到建房起楼都是江家一力cao持,自己虽然没有见过会办本人,但跟吴家管家、秘书混得很熟……” 嫂嫂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又插话道: “别人不说,我和吴夫人也有交情的!上次她坐车来看房子,小轿车开进镇子就找不到路出来,多少人围着看热闹,是你大哥我俩赶过去救场,引着吴夫人他们来至家中休息!” 子皙听了哥嫂的话,心中暗自思忖,自己若是能凭这层关系见着吴会办,或许能在富滇银行施展所学。 这日兄弟二人来到昆明翠湖边吴鸿獻的家,托了管家递上名帖,却只见到了吴夫人。江仲平没有想到,虽然没有见到会办本人,这次拜访却换来了吴夫人对自己的“看重”,他成了夫人的侄儿陆友文这个公子哥的“特别看护”。 子皙只怪自己起心不正,一时糊涂,被哥嫂撺掇起了攀附之心,原想走捷径,不料却与自己的事业理想背道而驰!他心中本已经决心不回乡,经此一事,更觉城里与乡下有云泥之别,兼之每次回家哥嫂都在唠叨自己的“婚事”,要他遵从父亲遗命,与只在幼时见过面的女子结婚,自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此等“娃娃亲”“指腹为婚”“父母包办婚姻”在自己看来简直荒诞离奇,万难从命,故借故许久不回晋宁。 江伯方不是不知兄弟这番心境,但自己也为难!祖父在世时两家是干亲世交,但到了自己这一辈,司家几个兄弟都没有出息,两家来往越来越少,父亲生前给老二指了司素音,自己身为长子,遗命难违,故而仍然按部就班替他张罗婚事,三天两头写信去催问,仲平总是推脱拒绝,直到成亲前几天他亲自到昆明城里去寻人,才得知兄弟跟着陆公子去了上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素音嫁过来后单独在南院住,家里有两个仆人,一个管清扫护院,一个专司做饭洗理,管家和其他仆人都在北院伺候大哥,除了有需要,也不常过南院来。家里的伙计都只去北院回话,仲平从不回家,偌大的宅子一天到晚静悄悄的。 没有公婆,哥嫂就是家中长辈,素音每日早晚都在书房候着,早晨等着向哥嫂请安,傍晚候着江伯方回来一起用晚饭。 书房里没有四库全书,也没有经史子集,有的是医书药典、五术算命、奇闻怪录。素音一路看过去,上面的《神农本草经疏》《校正医宗金鑑》不感兴趣,《橐歑异闻录》《渊海子平》看不懂,抽出一本《酉阳杂俎》来看,全是异怪奇闻,倒读得津津有味,于是把那“三言二刻”《今古奇观》《子不语》《太平广记》一一看过。 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大概只有自己知道书房里的一本书里夹着一张江仲平的学生证。学生证上面照片里的人是个十三、四岁眉清目秀的少年。 江家哥哥幼时她是见过的,自他十二岁去昆明读书,自己来江家大院玩耍时与他就再没有碰过面,早就没什么印象了,不晓得他如今是什么样子?素音细细地看那张学生照,揣摩着他现在的样子,心头生出甜蜜又忐忑的情绪。 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素音忙把照片放回原处,合上书本,心里暗暗记住书名:《太平广记》 后来打开的次数多了,素音就记住了这个故事: 卷一百二十九报应二后周女子。 这后周女子无辜被周宣帝命人活活拉断腰,鲜血渗入泥土铲除不尽,死后冤魂来报仇,她生前所卧之床用来停放仇人的尸体……这怪异骇人故事吓得她晚上睡不着,但又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让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翻看阅读这个故事。 她叫什么名字?她是什么样貌?她有怎样的身世?...... 每天的时光真漫长啊! 素音在家做姑娘时,既要忙铺面生意,又要帮mamacao持家事,从早到晚不得闲,自己最喜欢的女红只能见缝插针地做,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可意地裁缝针织。如今可好,每天就是做针线打发时间。江伯方知道素音好针织裁缝,让管家送来成匹的锦缎料子,高级的丝线花样,也有从东洋买来的白纱,法国来的花边。 每天被包围在绫罗绸缎的花花世界里,素音心境平和,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闲极无聊的一天,素音忽然看见院子里那口旱井里爬出一条青蛇,盘踞在井边,见到它仿佛是见到老朋友一般,也不逃避。素音背着人把蛇养起来。青蛇成了她在这个孤寂宅院的一个小伙伴。知道青蛇白天躲在后院的枯井里,她便让人在枯井上搭起凉棚,白天就坐在凉棚下面绣花,夜里青蛇伏在大床上倾听她的心事。
寂静庭院里,素音每日只有与青蛇交流刺绣女红。 “青蛇你看这花样颜色鲜不鲜?” “嘶嘶!” “烟紫配青花,墨蓝配红霞,青蛇你觉得哪个好?” “嘶嘶!” “嗯!青蛇选得好!” “嘶嘶嘶嘶!” 端午节前的一天,素音一觉醒来,只见青蛇在床头游走,枕边多了一个锦囊。素音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香囊所用的锦缎一看就非凡品,在此之前,她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高雅脱俗,瑰玮绚丽的配色, “青蛇!我竟不知银色、灰色与寻常艳色相配居然如此好看!” 再细瞧那织锦上的奇形异兽数了一数,计有六种,也是说不出的奇妙,在光线下浮凸变化,恰似活了一般!锦囊拿在手里有份量,内有夹层,里面似是包裹着神秘的香料,故而散发着异香,闻之令人兴奋愉悦。说来也奇,只要锦囊在,炎炎夏日也蚊虫不生。素音爱不释手,把锦囊贴身收藏,时常拿出来看,反复琢磨,这奇妙的织锦不可得,她把图样照着样子描出来,用黑色丝线绣在了端午节要用的香包上,又应景又别致。 江伯方看见她送过来的“驱五毒”香包大吃一惊,问她从何处得来的这图样,素音心下慌张,怎敢说是青蛇送来的,只说幼时在娘家见过,江伯方听了满面狐疑,欲言又止。 当年父亲让自己在地库里瞧过一次那个匣子和织锦香囊,还说祖父交代过此物不吉,不可靠近触碰。父亲临终前交代要看顾好南院那张拔步床,却未提及匣子与香囊,自己想着也一定还在地库,待到送走父亲自己去地库搜寻,却并未见那两样东西,这许多年过去了,也一直未见踪影......如今看弟媳绣的这几个香包上的图样,与那香囊上的所见异兽多有相似,恐怕绝非偶然!她说是真自娘家见过的图样,当真如此么? 江伯方抬眼仔细打量面前的弟媳,只见她面色微红,微微气喘,低眉顺眼,别的也看不出什么来,想想只得作罢。 大嫂在旁边说素音最近夜里睡得不稳,江伯方看她消瘦,让她今后不用每日早起过来请安了。 素音确实睡得不安稳,那张空寂冰冷的大床令她夜夜辗转反侧。她最近常做一个相似的噩梦:有女孩在外面哭泣,起身出门看见女孩背对着自己趴在地上,看不清她的脸,正想要上前安慰她,赫然发现她的下半身是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