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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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在织染局经历了心绪激荡,惊心动魄的一天,白天在铺子里还一直咬牙撑着,晚上回到屋里,看见迎面而来的五宝就瘫倒了,五宝忙冲上来一把抱住她,把她扶上了床。 她在他怀里啜泣,怪自己没用。 五宝心疼地揽着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看她每日辛苦忙碌,纤细的肩膀撑着偌大的铺子,自己却帮不上忙…… 次日五宝听里间的青竹迟迟没有起身,想她昨日那么乏,难得多睡会儿,不忍心吵醒她,直到下人在门外禀报说吴师傅求见,五宝和青竹忙收拾齐整,开门把人请了进来。 从未见过如此焦虑失态的吴居村! 吴师傅看五宝在场,欲言又止,五宝正欲借故避开,青竹叫住他,对吴师傅说: “吴师傅有话请说,我夫妻凡事共同担待。” 吴居村听了不再顾忌,急道: “大小姐!我想了一夜,那‘六妖异兽’咱们不可再织!不仅如此,与此有关之图样、意匠纸及花本须得立刻销毁!司锦号上下自此不可再提此锦!” 五宝和青竹一听都震惊不已,此锦图样新颖,气象不凡,工艺精湛,就算不能供御,也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司锦号出品历来受人追捧,这“六妖异兽”织锦更是被坊间传得神乎其神,即便未入供御之列,也万众期待,如今手上已有数份来订此锦的单子。 “吴师傅,此锦是你心血之作,以司锦号最好的织工织成,如今织染局既明示不用,依例我们便可开工销售。此锦用大量金银线,价格不菲,利润可观,真正是‘织机一响,黄金万两’,咱们怎可自断财路?” “不不!大小姐请听我说!我再三揣度昨日刘大人所说,回想当日第一次见这‘六妖异兽图’之情形,大小姐,此图不祥啊!” 吴师傅一番话说得二人面面相觑,忙凝神倾听吴师傅细说缘由。 原来这六妖兽均是上古神话中被黄帝收服的族类,各主刀兵、疾病、灾祸,这些寓意吴师傅能想到,别人自然也会想到!刘大人比武会当日赞那“毕方图”“曲笔藏锋”,可见其已看出六物来历及背后寓意,当日唯有“毕方图”未现凶鸟全貌,与其心中忌惮不谋而合,故而命吴师傅总成此锦图样…… “不对啊吴师傅……这里头有凤凰的嘛!这凤凰是最吉祥不过的,怎么能是凶的呢?”五宝不解,青竹也有此疑问。 吴师傅耐心向他们解释: 大家都以凤凰为吉祥瑞兽,其实在黄帝时期,东有蚩尤、西有少昊、南有炎帝、北有颛顼。凤凰一图为南方炎帝部落族徽,关于此鸟古语有云:“凤,火精。”是五行中的离火臻化为精,炎黄大战之时,此鸟所过之处火烧遍野,千里焦土,乃第一凶猛之神兽也。黄帝打败炎帝,此鸟被黄帝收服后才化为吉祥瑞兽。 二人明白了,五宝对吴师傅佩服得不得了,这读过书的人“摆龙门阵”都和普通人不一样,好有学问啊! 只听吴师傅继续说: “现在想来,此锦不入选必是这缘故,今上最忌巫蛊厌胜之术,此锦寓意不良,若被有心之人附会生事,必置司锦号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青竹呆在原地,以她的年纪见识哪里看得出其中利害凶险!可怜自己一支在族中孤立无援,大事无人可以商议,一时乱了方寸,失了主张…… 吴师傅走后,她望向五宝: “你怎么看?” 五宝也一直在思忖,挠挠头说:“我是不懂这图里头的故事,也不晓得会有什么凶险之处……但我娘从前一直说:你既然是个不知事的,就老老实实跟着明白的人走。你若是信吴师傅,就照他说的做,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咱们这些人在,啥样的锦织不出来?” 司锦号上下眼见耗时数月的花本被毁,退订赔钱,痛心疾首者有之,心灰意冷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有人来问五宝缘由,他知道事关重大,自始至终守口如瓶,摇头不语。 师傅、师兄们都在感慨:江五宝成亲后果然还是变了,有了心事,与大家在一起话到嘴边留半句,不再是那个心无城府,乐天知命的“江小白”了! 经历这一事,五宝觉得自己是该变一变了,该好好读读书,读书人见识多,看得远! 司锦号内人心浮动,议论纷纷:如今的掌事人自断财路,倒行逆施,如果司闵善还是当家人,断不会如此行事! 只可惜他如今疯了,被关在地库里。 一开始是他不愿意从地库出来,到后来是家人不敢放他出来。 他赤身裸体,见人就扑咬,无人敢靠近。来探望的族中长辈见状摇头叹息,一个个避之不及,无人肯为司家妇孺主事。 为防他伤人,母亲和青竹让人强行给他戴上了镣铐,想将他带出地库。他抵死不从,脱身后逃回地库,将门从里面死死顶住,任人劝说皆不回应,家人无奈只得在地库门上开了一个口,每日将饭食茶水放在门口由他自取…… 青竹和五宝成亲时,夫妻俩跪在地库门前,青竹用颤抖哽咽的声音朝门内那人喊话: “爹爹,青儿要与江五宝成亲了!若是您还记得女儿,请出来受我们夫妻一拜吧!” 母亲早已哭成泪人,旁边的人听了也都落下泪来,五宝忙着叩头,却不见门内有动静。 青竹奉上茶碗,摆放在门洞口,隔了一会儿,只见一只干枯泛绿,指甲很长的手缓缓伸出,众人正屏息等待奇迹发生,那手却猛地将茶碗打翻!茶水溅出,那手迅即缩了回去,隔着厚重的门,听得到里面发出动物般的嚎叫喘息…… 红莲产子,青竹成亲那人统统缺席;吴家退婚,织染局毁约那人毫不知情。 众人心知肚明,地库里面那人活着,跟死了无异。 红莲看着jiejie和五宝整日为生意和织锦的事奔忙不息,自己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自认也是一个无用之人! 一年了!贡布离开自己一年了! 自做了那次噩梦之后,与贡布的联系就断了!她每日躺在床上,努力让自己入睡,期待他再次出现在梦里,可自己越来越难以入睡,即便睡着了,也没有任何他的讯息。 母亲还未进院子就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赶紧进屋抱起哭嚎的念儿,口里数落着:
“哪有你这样的母亲?!整日地躺在床上,孩子哭成这样,你倒是起来看看呀!” 耳畔婴儿尖利的哭声令红莲心烦,她皱着眉头说: “您老把他抱走吧!夜夜嚎哭得让人睡不着,jiejie不是要养念娃儿吗?让他们去养吧!” “你!真是冤家!”母亲气结,待要发作又心疼红莲也还是个孩子,想她哪里会带娃?如今她情绪不稳,不能跟她急。 “我这就把念娃儿抱出去,你先好好休息吧!唉哟!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那铁梭子不能放在手边!万一伤到孩子可怎么办?!” 说着就要来拿红莲枕边的铁梭子,红莲一把抢握在手里,侧过身背对着母亲。 母亲气得摇头,抱着孩子走了。 母亲不禁感叹:这孩子确实气性大,哭了一上午了,不见歇气!喂奶也不止不住他哭号,任谁来抱都不行! “又是一个头顶上‘多旋’的,唉……你和你娘一样都是我命里的克星哦!哦哦哦,不哭不哭哦……” 母亲头疼,抱着啼哭的孩子来找青竹想办法,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指着青儿,难为她遇事永远不急不恼,也总有法子解决。 青竹此刻不在屋里,五宝迎上来问好,自然地从母亲手上接过孩子,自小就带弟弟meimei,他抱孩子动作娴熟。 母亲正盼着手中包袱有人接手,大大松了一口气,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问: “青儿这会儿不在?” “她说今日要和人去看丝线,中午不回来吃饭。妈您吃饭没得?” “唉!我哪里还顾得上吃饭,这一上午都被这小祖宗闹得头疼,这不来找青儿看看有啥法子……咦?!” 孩子不哭了! 五宝自小带弟妹,当学徒也帮师母带过孩子,对哭闹不止的娃有一个立竿见影止哭哄睡的法子:背起走! 全家人都知道:念娃儿哭闹不休了,就去找五宝!红莲白天要补觉把孩子交给他,母亲头疼了也把孩子交给他,这孩子只有他领得住!他背着孩子可以照常去机坊织锦,跟人聊天说笑。念娃儿和大多数织工的孩子一样,在大人的背上听着织机仓子撞击的“邦邦”声入睡,在机坊嘈杂人声里醒来,闻着机坊里的气味,习惯着织机的律动,获得对这世界最初的印象。 母亲如今逢人就感叹:幸亏有五宝,他是这家里的第二个青竹! 青竹问五宝:“今日又背着念娃儿去机坊了?他不妨碍你么?不如……以后你就别去织锦了吧。” 五宝摇头:“那不得行!织锦手艺停不得,一停功夫就废喽!你放心,娃儿乖得很,看得出来他也喜欢机坊和织锦咧!” 青竹心想:不愧是五宝! 这世上有一种人,好逸恶劳的天性左右不了他,财富地位变化影响不了他;流言蜚语伤害不了他,艰难困苦摧毁不了他,守着简单纯净的初心,他心无旁骛,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