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蜘蛛
“各位，好好看看我们这个世界吧！” “我们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明明身处一个国家，我们这里气温很高，而就在隔壁省却正下着冰雹！” “这几十年来，温室效应导致的极端天气不断，我们应该行动起来，打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演讲台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奋力演说，来拉拢选票。在他的四周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带着纯白色面具，手持霰弹枪，笔直站着。天空中时而飞过几艘无人机，不断对着人群拍照。 蜂拥而至的媒体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掏出录像设备，正对着演讲者，现场直播。没有刁难提问的记者，没有闪光灯，没有解说，场上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佣兵逐渐封锁起演讲区域，位于演讲台下的人群早已见怪不怪，默默忍受着一天。因为在灾厄弥漫的现在，正是那些限制住他们自由的佣兵公会庇护了他们。 “风灾已经摧毁了我们数座城市，我们需要一个可以掌控大局的人来控制这一切，而我们佣兵公会的会长勒斯不幸去世，他的养子莫特·埃尔洛依接手了公会，的确在最开始取得了显著的成就。但是，时代更迭，灾厄足以摧毁我们的国家，以往的所有规则都要洗牌，我们更需要一个有大局观的人来掌，掌……” 演讲者忽然痛苦地蹲下身躯，脸憋得发紫，手用力地扣着脖子，眼球向上凸出，青筋暴起。 离他最近的保镖首先发现了不对，离开俯身查看，接着，演讲者的脑袋忽然爆开，鲜血洒满现场，人群发出刺耳的尖叫，场面一时出现了混乱。 啪！啪！啪！ 一名身穿迷彩服的寸头男朝天上连开三枪，躁动的人群离开平静下来。 “耶纳德·福尔遇刺，现在封锁现场，所以人待在原地接受检查！” 他名叫庞龙，兰国混血，王权国用名伦佐·奥斯曼。 伦佐立刻蹲下身检查尸体，周围的佣兵还是立在原地，对演讲者的死充耳不闻。对于他们而言，不过只是一个人死去罢了，在现在，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人因各种灾厄死去，而他也不过是这数千死者中的一员罢了。 在无法逃避的灾厄面前，议员，选民，还是所谓的贫民，人人平等。 “不过……这是人为的谋杀。”伦佐拾起了在死者脖子上绷断的丝线，“蜘蛛。” 他抬起头，看向人群的末尾，一个留着栗色长发，小麦色皮肤的女人带着微笑看了他一眼，冷汗瞬间在额头冒出。 他吞了下口水，直立面向人群，大声说道：“现在请各位有秩序撤离，这次事件佣兵公会会继续跟进！” 在他身旁的佣兵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下达了命令，在佣兵持械监护下，前来听讲的人们逐一离开。 蜘蛛，是第35位处刑人的代号，很少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就像其他处刑人一样。他们代表着公会的最高意志，是佣兵公会的剃刀，负责铲除一切有危害到公会的异己。据说，第一位处刑人的处刑对象，就是前任会长，勒斯·雷欧。 而那个女人，他知道她的名字，曾经是夜总会有名的舞女，在30年前加入公会，她的名字叫做伊丽莎白·逐梦。 “真是个危险的女人。”伦佐吞了下口水，默默在尸体胸前口袋中收起一张画着五张眼睛的卡片。 ………… 伊丽莎白漫步在来往的人群当中，手上把玩着一张扑克牌，她穿过与她无关的行人，走到一个角落，避开天空上时刻飞行负责监视行人的无人机，掏出一根火柴，将扑克牌点燃。 火焰从扑克牌的一脚向上窜出，将经过之处化作飞灰，黑色的纸屑伴风飞舞，就好似烧的不是卡牌，而是祭奠死人的黄纸。 她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根烟，借着火苗点燃，吞吐云雾，再随手将卡牌丢在地上。 “干得不错，蜘蛛。” 一个戴着黑色礼帽，身着西装的男人出现在角落，没有一丝预兆，仿佛他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去。 “钱呢。”伊丽莎白背倚着墙，随手掐灭了香烟，留着红色眼影的桃花眼微微瞥向那个男人。 “这里。”那个人将一个黑色公文包丢向了她。 她看也没看继续说道：“还有什么事情？” “我们需要你前往兰国做卧底。” “我拒绝。”伊丽莎白直接拎起公文包，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这是命令。” 伊丽莎白停下来脚步，回头看向他。 “我在听。” “你的任务目标是，找到一个名叫夹缝的组织，潜伏进去，将所有相关情报转交给我们。这次行动是绝对机密，不可以泄露给任何人，如果任务过程中受到其他佣兵的阻拦，你有权处刑。” “知道了。” “很好，在公文包里有我们提供的人物信息，你需要在两天内抵达兰国的永冬之地，用三天时间熟练掌握那里的语言，并且熟悉环境和你所扮演的人物。五天后，将会是一位名叫梦想家的魔术师的谢幕演出，你需要通过一系列手段和他产生联系，他将是你进入夹缝的关键。” 伊丽莎白点了下头，正欲离开时，男人再次开口。 “另外，兰国现在处于一种特殊的锁国状态，无法用直接途径抵达，具体方法在公文包中，我也不清楚，这是绝对机密。” “机密？”伊丽莎白随口问了一句。 “是的，您的行动很有可能拯救数千万人的性命，希望您能够完成任务，我在这里为您献上真诚的祝福与感谢。”男人俯身向她鞠躬。 “有趣。”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雷欧狮城，她的故乡。这里被霓虹灯，巨大的广告牌，和各种大型高楼包裹着。到处都是来往匆匆的行人，整个城市像是巨大怪物的嘴，吞噬着每一个奔波劳累的人，把他们的血rou筑成齿轮，驱动着这座巨大机器的运转。 生活在这里一点也不轻松，伊丽莎白深有体会。高额的税收，无条件征用民用设施，强制征兵。但人们别无选择。 伊丽莎白漫步到城市的边缘，在外围是一片无垠的沙漠，无数尘暴在远处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城市袭来，又一次次被无形的力量改变轨迹，最后汇聚在一起，勾勒出一只巨大怪物的轮廓。 它仿佛一只飞行的鱿鱼，触须像章鱼的触手，而吸盘上却睁开一双双眼睛。它张开血口朝着城市嘶吼，它巨大的口器中间还有一张小型鱿鱼的脸，脸的四周又被无数利齿环绕。 风之灾·尘暴。于三十年前降临在王权国，一天内摧毁了三个省，二十余座城市，所经之地皆化作飞灰，巨大的狂风掀起无数高塔，公路塌陷，难民无一幸存，同时引发了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地震，高达9.1级。 如今，它被王权之地的神明，国家之神【君王】控制在这座城市之外，他们才得以幸免。 就在尘暴降临的三天前，伊丽莎白才准备去那些被摧毁的其中一座城市游玩，由于一些琐事被推迟游程，得以存活。现在想，实在是后怕。 监视也好，调遣也罢，是【君王】拯救了她，这也是为什么在听到“这是命令。”之后她立刻遵守。 她推开一扇破旧的公寓门，在房东的小眼睛注视下上楼，转动钥匙，进入了301室。 无视了地上积攒的灰尘，这里是她上个月租下的房子，为了刺杀目标，她潜伏了一个月来调查目标，策反了保镖，收买并替换了负责保护的士兵，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刺杀。 她随手掸掉了茶几上的灰，打开公文包，清点了一下报酬之后，拿起来一叠打印的文件。 她抽出最上面的一张，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出现在她的眼前，很是不爽地啧了一声后，她开始仔细观察对方的容貌和信息。 “白钟燕，母亲是兰国人，一名大学教师，叫白鸽。父亲在她出生前就将母女抛弃，姓名不详。17岁，高中生，受到校园霸凌，在2022年8月20日死去。嗯，就是今天。”伊丽莎白匆匆扫了一眼信息，大致了解一下后，开始看对方的照片。 “桃花眼，两个眼角各有两颗泪痣……难道，她的父亲是艾米尔·逐梦那个老东西！”伊丽莎白惊讶地叫出声，尽管没有人，她还是感到有些失态，轻咳了一声。 她也有两颗泪痣，位置和上面的女孩一模一样。而十八年前，也正是她父亲艾米尔去世的时间点。 “原来如此。”她将纸张放到末尾，继续看下一张。 “母亲患有重度的皮肤癌，在医院就医，目前生理特征还算可以，由于害怕患者无法承受，所以院方并没有告知对方女儿去世的消息。白钟燕死于寒冷，在永冬之地的雪地中发现尸体。由于过于明显的外貌特征，佣兵公会兰国分会接手此事，并且初步确认对方为艾米尔之女。你的任务是扮演对方，并且重复对方在雪地中的经历，接着以此为契机接近梦想家。” “与此同时，我们会派出部分佣兵对梦想家下达通缉令来逼迫对方让你加入夹缝组织，在此之前，你需要熟练掌握兰国语和对方的饮食起居习惯，为了协助你完成任务，公会分部内除分会长外所有行动参与者皆不知晓你的身份，以保证真实性。” “介于兰国目前特殊的状态，请前往欧永线第三十号专列，并且在终点站前站维拉尔巴下车，在那里会有人协助你到达兰国。” “最后，请格外小心脖子上戴着三角项链的人。” “呵，三角项链。”伊丽莎白笑了笑，看向下一张。 上面密密麻麻地列着对方的习惯，人际关系，爱好等等极为隐私的东西。比如紧张时会轻咬舌尖，和母亲有些许矛盾……随着细细品读，一个女孩的形象跃然纸上。 外表争强好胜，内心则渴望着友谊。十分要强，做什么事都会认真，所以基本没什么朋友。身体素质差，加上在被暴凌时会反抗，是班级中的撒气筒。不愿意和母亲交流，有些叛逆，对于人情事故有的了解得透彻，有的一窍不通，明显涉世未深。对陌生人十分警觉，但一旦信任之后就很难背叛对方。 仅凭这些生活细节，伊丽莎白推断出以上内容。 “通过一个人五分钟的行为，可以很轻松地了解对方的一生。” 再次翻动纸张，一张列满日常交际用语的对照表跳入她的视线。 匆匆扫了一眼，她再次翻了几页，最后在一页上斜斜用密语写了一行字。 “维拉尔巴114.5139.99。” “是地点吗……”伊丽莎白握住包裹，隐约感觉到一个突起的瓶子，她探手摸去，掏出一个小瓶子。 上面用一行小字刻着：“若非迫不得已，不要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