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学字先磨墨
人潮散去，王凡带着安冉苒来到茶摊，儒生正好准备离去。 “先生。” “先生。” 王凡行了拱手礼，因为上次的缘故，少年回去之后又偷偷练习了许多遍，所以这次行礼也好看了许多。 倒是一旁的安冉苒显得有些局促，要不是王凡刚才以命令的形式叫自己这样做，她才不会做这种丢脸的事。 儒生也回了一礼，举手间自然潇洒，一大一小加起来也抵不过。 儒生率先开口：“王凡，你的伤好了？” 王凡点了点头：“大夫说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 镇外树林的事虽然被老李和钱富贵刻意隐瞒，可架不住人多眼杂，像说书先生这类人肯定有自己收集消息的门道，所以对方知道自己受伤也不是怪事。 儒生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打算聊下去的意思，也没有像上次那样打算邀请二人一起去他的院子。 王凡见对方要离去，终于说出那句在心底练习无数遍的话：“先生，我…我可不可以跟您学……字。” 虽然这几日已经在心里把这句话练习无数次，可他说出来时，还是因为紧张而断断续续。 “哦？”儒生转过身，又看了看王凡身旁的安冉苒，笑问：“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吗？” 儒生这么一说，安冉苒的脸一下子就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甚至与对方对视，悄悄躲到王凡后面。 “啊？” 王凡连忙解释：“确实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冉苒……” “可……” 少年有些急，但他不知道如何解释。 安冉苒身份特殊，现在还被人盯上了，如果不是老李他们在暗中保护，他还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老李能在罗海镇护着他们，可他们出了罗海镇呢？ 所以他非常想学字看懂导气诀和炼体术的内容，因为这样可以使自己变得强大，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安冉苒。 可也不单单如此，他也想到先生那日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那些自己听着一知半解的话。 可如今自己似乎懂了，可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而且虽然自己可以经常看到御剑飞行的仙人，可当他们御剑飞过，只是稍微撇了一眼自己时，他也很羡慕的。 儒生看着局促不安的王凡，很多事情他都知道，而他只是调侃道：“食色者性也。” 王凡听不懂这句话，可看见对方似乎很高兴并没有责怪自己意思，也跟着挠头傻乎乎笑了起来。 安冉苒看着一大一小在笑，忽然觉得王凡有些陌生了。 ……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跟王凡记忆中那个院子一模一样，一张石桌，四张石椅，还有那棵遇风就会摇摇晃晃的小槐树。 儒生客气把二人请进屋内，屋内也和王凡显得差不多，一张桌子，四张椅子，还有一些简单的装饰品，大多都是字画之类的东西。 儒生从自己房间拿出一些写字会用到的纸张和笔墨。 “笔墨纸砚，统称文房四宝。” 王凡点点头，这些他听说过，笔墨纸他都知道是什么，可他一直都很疑惑砚是什么东西。 “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儒生也不急，把每一样东西都详细讲给王凡听：“……砚台是磨墨、盛墨用的必备工具……” 王凡在一旁听得兴致勃勃，可一旁的安冉苒越听就越犯困，这些东西她已经学过了，再听一次就如同听和尚念经，只觉得折磨。 “学字先磨墨。” 儒生说得差不多，王凡也听得差不多：“王凡，你先试试给我磨墨。” 东西都在桌面，王凡先是砚台倒了一点清水，觉得好像太少，又加了一点，刚拿起墨条准备研磨，一旁的安冉苒无聊地开口说道：“王凡，你水加多了。” 果然，王贤手一颤，墨条险些掉下来。 见状，安冉苒还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儒生说道：“无妨，无非多磨一些时间。” 墨的浓度需要看水，而磨墨是很费时间的，水多了，自然要磨得更久了。 王凡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儒生刚才执墨的姿势，有模有样地慢慢将墨条研磨起来。 儒生没说话，王凡自然继续磨。 磨墨时要求手臂悬起，与桌面平行，手执墨条犹如执笔姿势，要用腕和臂的运动来磨墨。 可过了一会，王凡就已经能感觉到手有些酸了，可见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儒生这时才开口说道：“磨墨是练习写字基本功的一种很好的手段。” “经常磨研，习惯成自然。” 王凡听儒生这么说，一下子又兴致勃勃了，为了能快点写字，他甚至还加快了一些速度。 可如此一来，砚台原本就快没出的墨汁一下子荡了出来，洒落在旁边雪白的纸张上。 这一刻，屋内瞬间沉寂下来。 不仅是王凡停下了手中的墨条，就连一旁的安冉苒也忍不住皱眉，研磨洒墨，在学塾犯这种错误一般都要打板子的。 她虽然没被打过板子，可看到长长木板打在别人手上，变成红红的一块，甚至有些孩童会因此一天拿不起笔，她也会觉得不是滋味。 王凡更加紧张，转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儒生。 他不怕打板子，可他害怕先生会因此对他失望，会觉得自己笨，无法教化。 谁知儒生只是微微一笑，不仅没打骂王凡，而且还接过王凡手中的墨条，一边研磨，一边笑道：“读书真事业，磨墨静功夫。” 这一磨便是一个下午，中间没停过，甚至连磨墨的速度都没变过。 不仅是王凡这外道人佩服不已，就连一旁的安冉苒都目瞪口呆，她原以为对方会磨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她又觉得对方是想磨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结果对方还在磨…… 磨了整整一个下午，这种毅力，她是不得不佩服的。 天色昏暗，儒生才说道：“今日就到这吧。” 二人出了院子，安冉苒才喃喃道：“结果就看了一下午磨墨，真会折磨人……” 比磨墨更苦的，应该就是看别人磨墨了吧…… 磨墨？折磨人？ 王凡突然想到什么，在儒生关门那一刻瞬间冲了进去。 儒生似乎永远面带微笑：“还有事？” 王凡气喘吁吁：“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错，不管是对方磨了墨多久，王凡一直都还有一件事没搞清楚。 他知道自己研磨洒墨做错了，可他不清楚自己错在哪，更不明白对方为何要磨一下午墨。 儒生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依旧是笑容，但王凡分明能看出喜悦，这是对方平日的笑容而没有的。 儒生帮王凡整理一下因急而乱的衣领：“王凡，你能问先生这个问题，先生很高兴。” “磨墨如做人。” “做错事能主动承认就比大部分人都要好了，能认识到自己错在哪，并改正过来，那你就已经是全天下最好的那一簇人了。” 儒生继续说道：“王凡，想学固然好，可怎么学，如何学，怎么做，如何做，却又是另一回事。” “今日可以随意洒墨，他日就可以随意杀人。” “王凡，你要记住，无论是学字，做人，还是修道都是急不得的。” “大道漫漫其修远兮，且行且停未尝是件坏事。” 晚风拂过小槐树，也吹动了少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