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修真小说 - 山海经密码(全5册)在线阅读 - 第六章 天地大决战,《山海图》绝世惊现

第六章 天地大决战,《山海图》绝世惊现

    羿令符的首级

    江离忽然想起一事,忙向四维殿而去,也顾不上宾主间的礼节了,直闯洞天馆。但见馆内空空如也,哪有川穹的影子。

    川穹的功力还不稳定,带着人没法准确地进行远程的玄空挪移。上次他要从始均厉手上把姐姐救走,却把她送到了相反方向的一个荒野。这回他怕把己方三人都带回夏都,因此不敢用玄空挪移术,于是三人坐上了飞廉羽芭蕉叶直上高空,向东方飞驰而去。

    飞了小半个时辰,川穹道:“羿令符那边拖了好久啊,走出这么远了,夏都那边就算有追兵过来也赶不上了。”

    突然身后一声巨响,一道强光射出,直冲斗牛。姐弟俩同时回头,同时为那道光芒的威力所震惊。

    燕其羽喃喃道:“弟弟……好像是在夏都方向,是吗?”

    “姐姐!”川穹道,“别看了,把这有莘不破送回去,我们就回天山吧。”

    燕其羽心中一动,道:“弟弟,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川穹道:“反正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隔那么远,我们就算……”

    “什么该发生的?该发生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我昏过去那段时间里,羿令符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他没和我说什么。”

    “那……不行,我回去看看,弟弟,你带有莘不破去亳都吧。我们天山见。”

    川穹一把抓住了燕其羽,道:“姐姐,你别这样!你说过,做完这件事情我们就回天山……”

    “就当我没说过!”燕其羽甩开川穹的手,“听我的话,带有莘不破去亳都,我……我答应你绝不着陆,在空中看一眼就走。”

    “看一眼……为了一具尸体冒这么大的风险,有意义吗?”

    燕其羽一直望着西方,听到这句话突然回头:“你说什么?”

    “羿令符的计划,我不清楚。不过他的种种安排,根本就是一副有去无回的姿态。”

    “不会的……他说过,他师父有穷饶乌也在夏都,他们师徒俩联手,只求自保的话,没人……没人拦得住他们。”她越说声音越低,到了后来不用川穹反驳,连自己也不相信这句话了,“羿令符……羿令符!你骗我!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高空的罡风吹得姐弟两人衣服猎猎作响,川穹道:“姐姐,既然你已经想通了,就……”

    谁知道燕其羽却道:“不!”

    “姐姐!”

    “弟弟,你带有莘不破往东去吧。无论如何,我要去看一看。如果他骗我……我一定不会轻饶他的,我要用昊天风轮把他碎尸万段!”

    川穹略一沉吟,突然把他背后的有莘不破扔了下去。燕其羽大惊,招来一个旋风把有莘不破托起,放在自己座下蕉叶上,她急中生怒,道:“你干什么?”

    川穹道:“我答应过不介入这件事的,现在走到这步,完全是因为姐姐你!姐姐你若回头,我也陪你一起回头。他们的事情,我不管了!”

    燕其羽黯然道:“弟弟……其实我们并不是真的姐弟,你没必要……”

    川穹截口道:“姐姐你别说了!当我开口叫你姐姐的时候,就认定你是我的亲人了。我没法不管你,就像你没法不管那个男人一样!”

    “既然这样……好吧。”燕其羽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那轻轻的叹息声中充满了萧索。川穹正不知燕其羽会如何决定,突然听见一声肌肉破裂的声响,跟着眼前一片血红,有如数十片红色的雪花在高空的罡风中飞溅,洒落在风云之际。

    在川穹的惊呼声中,燕其羽凌空而起,额头隐隐要长出鹿角一般,背上新生了一对血淋淋的巨大翅膀,双翅张开,长达两丈!

    燕其羽是仇皇用风神飞廉的遗血所造,这时激发飞廉血因,整个人如要妖化,似乎就要重现太古风之巨神的雄姿!

    燕其羽道:“我一言既出,响如风雷!答应了人就一定要做到!”说完她把有莘不破平放在芭蕉叶上,对那片芭蕉叶道:“去吧!往东方飞去!我予你足以飞越三千里的风力!在这风停止之前,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许枯萎!”祷祝完毕,也不管川穹,径向西方冲去。

    川穹望着渐渐东飞的芭蕉叶,喃喃道:“有莘不破,如果不是江离的话,我也许会站在你这一边的。不过如果我如羿令符一般待你,你会高兴吗?”说完叹息一声,掉转风头,一个短程空间跳跃,追上了那对血翼。

    两人并肩还没飞回多远,便见夏都方向一道红光披散开来,一眨眼化作漫天红霞,铺天盖地地向东涌来。

    川穹惊道:“不好!姐姐,我们得避一避。”

    “避什么!天罡地煞,听我驱驰!上!”一股前所未有的狂风挟带着两人往上冲去,要从高空中越过那片掩袭过来的红霞!高空上一对血翼,低空中万丈血晕,双方渐飞渐近,突然血晕中射出一道火光,那火光在途中越烧越猛、越烧越烈,最后竟变成一个直径数里的巨大火球向燕其羽姐弟撞来。

    “昊天旋风,度尽一国众生!去死吧!”

    幻日撞上风轮,外围被风力冲散,但那直径数丈的幻日之核仍然闯了进来,川穹拉燕其羽避开了这一撞之威。燕其羽闪避之余犹自从血翼中射出数百片风羽,竟然冲进了那幻日之核,火焰中一人高声惨叫,随即火光暴涨,直压下来,威势远胜芈压的天火焚城。

    燕其羽正要继续往西冲去,眼前不知何时已经弥漫着一片宽阔的云团,云团由白变黑,云中隐有雷声。燕其羽不敢硬闯,一个俯冲,就要从云团和血晕之间那个空隙中穿过去。突然听一个声音冷然道:“萤火之光,也敢在日月底下显摆吗?”她眼睛一瞥,不看也罢,一看之下心神震荡,若不是靠着急飞的惯势,几乎当场要从高空中跌落下来。

    原来悬在那红晕之中的,竟然是羿令符的龙爪秃鹰!燕其羽痛叫一声,扭转风向朝龙爪秃鹰冲来。川穹惊叫道:“不可!”却哪里来得及,只能紧紧跟在她背后。

    燕其羽在龙爪秃鹰之前数十丈处停住,再一细看,龙爪秃鹰已经不是龙爪秃鹰了!它变得面目狰狞,鹰头有如兽头,身体也比平常大了数十倍,双翅张开,足以覆盖百丈。然而燕其羽知道:这就是龙爪秃鹰,虽然是被异化了的龙爪秃鹰。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站在龙爪秃鹰背上,燕其羽没见过他的面,可她一眼看出这人就是威震天下的都雄魁。

    川穹停在燕其羽旁边,被眼前这男人散发出来的气势一逼,竟然忍不住全身发抖。但燕其羽却毫不害怕——或者她已经忘记害怕——竟然向前冲近那血晕的边缘,大叫道:“羿令符呢?”

    幻日已经降了下来,云团也已收敛,东君和云中君从空中落下,和一直没有动静的河伯一起站在都雄魁的背后。川穹勉强压住心底的害怕,心神稍定,再打量这几个人,只见他们身上个个带伤,连都雄魁也是头上缺了一大片头发,威风凛凛中难掩衣冠不整的狼狈。

    川穹心中惊骇:“姐姐又爱又怕的那个羿令符好厉害!一个人对战这么多高手,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燕其羽却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些细节,血翼卷起一阵强似一阵的飓风,不断地冲击着那片血晕,又高声叫了一句:“羿令符呢?”

    一个头颅飞了上来,那墨一样的眉毛,那刀一般的眉角,竟然是羿令符的首级!

    燕其羽尽管不肯相信,却还是大叫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都雄魁冷冷道:“有莘不破呢?”

    川穹应道:“他已经远在五百里外,你追不上了。”

    “是吗?那你们就去死吧!”

    江离无言地站在九鼎宫的主殿上,大门开了,一个女子走了进来,俯身行礼。

    “山鬼?”

    “是,宗主。”

    “你为什么会来?你破门而出有十几二十年了吧?”

    “是。山鬼离开九鼎宫,已经整整一十七年。”

    “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江离脸上淡淡的,没有责怪的意思,却像是心灰意懒。

    “山鬼听娘娘说宗主有雄心壮志,为何今日一见,却有如枯井槁木?”

    “娘娘……是了,你投入了心宗,现在是给妺喜娘娘当差。你今天来,是带来了娘娘的什么旨意吗?”

    “娘娘命山鬼前来九鼎宫,必要时助以一臂之力。”

    江离摇头道:“没这个必要了。有都雄魁大人在,还怕人死得不够干净?你方才在宫外吧,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刚才好大的声响。”

    “都雄魁大人一见商国储君失踪也没有停留多久,对羿令符下了杀手之后便直冲出去了。镇都四门其他三位也一起跟去了。”

    “嗯,那有穷商队其他人呢?”

    “外边一片混乱。镇都四门的小辈负责善后。不过,羿令符腰间那条巨蛇突然发狂,硬是把他拖着冲出重围,现在不知去向。”

    江离道:“大夏没有高阶的将军在,都雄魁大人他们追敌去了,你干吗不接手残局?”

    山鬼没有马上回答,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才道:“山鬼不在人前露面,已经有一十七年了……”

    江离听到这声叹息,心中燃起一丝好奇,这才提起精神细看台阶下那女人,这才注意到这名闻天下的女子,白发底下,依然保持着十七八岁少女的容颜。

    “山鬼……你就是山鬼。”

    “是的,山鬼。王室旁枝,山鬼斟寻薜荔。”

    屠风神

    “斟寻薜荔……”江离喃喃道,“好美的名字。”

    “姓是家族的,名字,是他取的。”

    “他?师父?”

    “是。”

    江离平静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怜惜:“你这一头白发……是这十七年中长成的吧?”

    “不……是十七年前长成的。”

    “十七年中”和“十七年前”,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江离却明了其中的巨大区别,于是更深刻地体验到了其中的辛酸。他已看出阶梯下这女子并非无情之人。

    “为什么?你当年为什么要破门而出?”

    “因为祝宗人大人放弃了。三十年前他封闭九鼎宫出走,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一直到十七年前他回来,我以为他回心转意了,谁知道,他来了,又走了。封闭好太一馆之后就走了,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山鬼眼中垂下两行泪水,“他可知道,我在都雄魁大人的压力底下,坚持得多辛苦?”

    “所以你也放弃了?”

    “其实对这九鼎宫,对这江山,我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我坚持着,只是因为他。可是……”山鬼幽幽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于是你到了幽谷?”

    “那里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

    “这些年你在幽谷过得还平静吗?”

    山鬼低着头,白发遮住了半边脸:“那里确实平静,也许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平静了。”

    江离抬头望着屋顶,良久良久,才道:“也许我师父错了。或许是因为他不知道,对你来说在压力下坚持比在安宁中失望更容易忍受。”

    山鬼怔了一怔,颤声道:“你说什么?”

    “师父并没有放弃,从来就没有。”江离道,“要不然,就不会有我师兄若木,也不会有我。”

    “如果那样,那他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封闭九鼎宫?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四门之中,河伯他们服从他或是因为形势,或是因为使命,但我不是。我服从他只因为他是祝宗人。”

    江离没有回答,他的思绪转入了另外一个方向:“看到你,我突然明白了师父为什么要想法抹去我对家族的记忆了。也许他根本就不希望我牵涉到这里面来。他希望我以一个纯粹的身份来继承太一宗的道统,至于家族的责任,他是要揽在自己一个人的肩头上了。”

    山鬼喃喃道:“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江离笑了,他这样一个年轻人,却笑得那样萧索:“太一宗五百年得助于大夏王族,大夏倾颓之际,太一宗总得有一个人来承担末世的命运吧。师父希望是由他来,却没想到……”

    “倾颓……”山鬼惊道,“不!我们还没输!”

    江离却摇头道:“输了,输了。本来还有一线机会的,现在只怕不行了。我到今天才肯承认,但师父也许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看透了吧。”

    “宗主!”山鬼无意间竟然脱口而出,叫出口之后才怔住。江离微笑道:“你肯叫我宗主了吗?”

    山鬼伏在地上,泣涕道:“为什么当年他……其实只要他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算是二十七年、三十七年……我都会守下去的。”

    “也许正因为知道你会这样,师父他才一句话也不肯对你说吧。”江离道,“可是师父他错了。他不想你承担责任,却不知对你来说那并不是痛苦,而是幸福。他不想我承担责任,却不知这根本是我无法避开的宿命。”

    山鬼倏然抬头道:“宗主!我们还没输!大夏还有九鼎,还有都雄魁大人,还有登扶竟大人,还有你!”

    “都雄魁大人……你认为他会和我同心吗?”

    “这就是和藐姑射齐名的都雄魁!”

    川穹见到这个男人,第一反应就是想远远逃开,可是他现在不能逃。

    燕其羽狂笑着,但川穹却从她的狂笑中听出了她的悲痛。

    “不,不……他还没有死!我能感觉到,他还没有死!”

    尽管燕其羽已经见到了羿令符的首级,却仍然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大笑着说:“他还在夏都,他还在夏都!”

    犹如癫狂了一般的风神少女血翼张开,比方才整整大了一倍,昊天风轮从她身边刮起,挟带着她的血羽向都雄魁冲去。

    “姐姐到底要干什么!我们根本斗不过他!”川穹想帮忙,却不知如何下手。功力到达他们这个境界,联手往往不是并肩出击那么简单了。若有巧妙的配合方式,两人联手所产生的威力将远大于两人威力之和。可以想象,如果祝宗人和藐姑射联手,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就是毁天灭地也有可能!反之,若彼此无法齐心,或联手而不得其法,则有可能因为互相干扰而抵消彼此的优势。

    若是伊挚、都雄魁、独苏儿这样的前辈高人,互相争竞了数十年,对彼此的长短了如指掌,无论联手还是对攻,都能在各种形势下迅速作出最恰当的决策。江离、川穹等人面对师尊辈虽然已有一战之力,但毕竟还太年轻,尽管各有各的绝招,却还无法在各种情形之下都做到应变神速。

    这时燕其羽脸上一条条红色经脉暴起,额头竟然长出了一对鹿角,整个脸庞变得诡异非常;全身长出七色羽毛,犹如孔雀之翎,这是何其美艳,又何其妖异!

    都雄魁赞道:“你是老头子用飞廉之血造出来的吗?好!好!我且等你一等,最好你能妖化为完全的飞廉,让我享受一把屠神的快感!”

    川穹听了大惊:“妖化!姐姐在妖化!”他知道姐姐是半妖之身,却不知道这样的妖化对她自己会不会产生永久性的伤害。

    昊天风轮随着燕其羽的妖化越刮越猛,突然分开,竟一化为三,对血晕隐隐成半合围的形势。地面上所有的树木都已经被凌空拔起,在狂风中被撕得粉碎。临近数十座村庄受到波及,军民及畜生死伤无数,燕其羽却丝毫不为所动。她见惯了血池中的生生灭灭,天下生灵对她来说和沙石泥土没多大区别。

    镇都三老见到这罡风气势无不骇然,连都雄魁也微微动容。

    风神飞廉是足以与应龙抗衡的上古神兽,掌控着天地间的风力之源,妖化后的燕其羽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在平时就连她自己也不敢想象!

    不过片刻,血晕竟然被狂风撕开一个缺口,血气散入风轮之中,把整个风轮染成了红色,整个天象变得更妖异莫测。

    川穹见姐姐竟然占了上风,心中惊疑交加,冲入风轮之中,来到她身旁叫道:“姐姐,见好就收,我们趁机走吧。”

    “不!”

    “那就携飓风之威冲过去!让他们去追有莘不破,我们去夏都找你要见的那个男人。我也有预感,他虽然断了头颅,但也许还没死。”

    “不!不!不!”燕其羽红了眼睛,大声道,“我要这风就这么一路刮过去,席卷万物地刮过去!我要把这五百里的土地都翻过来,要把整个夏都翻过来!如果那个男人死了,我就用夏都的瓦砾给他盖个坟墓!”

    “哈哈……”风声如雷,却压不住都雄魁的大笑,“好狂妄的小妞!你是羿令符的女人吗?好,看你这份狂气的分上,老子送你去见他!”

    燕其羽怒喝道:“谁送谁还不知道!”她手一挥,竟把川穹抖了开去,身子滑入风轮之中,任风轮中的风刃切割自己的身体。鲜血飞溅中,风势更猛!整个天空也变了颜色,大地在的哀号中出现了千万股乱风,连百里外的山岳仿佛也因之而颤抖起来。云中君布开的云层被风吹散,化作阵阵暴雨倾盆而下,血祖的血晕已经被完全吹乱,龙爪秃鹰在凛冽的风雨中浮沉摇晃,风刃渐渐逼近,但血祖依然在鹰背上不动如山。

    川穹感到风势已经渐渐失去控制,苦叫道:“姐姐!不要再……”声音却被风雨声淹没。

    都雄魁背后的云中君也惊呼起来:“这女人疯了吗?在没有天象助力的情况下发动风灾!逆天而行,她不要命了吗?”

    都雄魁冷笑道:“敢拦我的路,要不要命都难逃一死!就算她是真的飞廉,今天我也要屠神!”

    江离望着东方,喃喃道:“好可怕的风神之后。如果是在大漠,或者在东海,只怕没人拦得住她吧。”

    “可惜她遇到的是都雄魁大人。”山鬼道,“这些天气象平稳,她在没有天地助力的情况下强自施为,只怕支持不了多久吧。”

    江离道:“如果你在,刚好能克制住她,抵消她风力的增强,现在这情形,只怕甸服要尸横遍地了!唉——偏偏在前方的又是不惜民命的都雄魁大人!”

    “宗主,我也去吧。”

    江离道:“妺喜娘娘那边呢?桑谷隽志在必得,只怕不好对付。”

    “娘娘说不用我插手,还让我撤了王宫地下的禁制,露出许多破绽来,又不让人通知大王,看来有十足的把握。”

    “是吗?”江离道,“既然这样,你就去前方看看吧。想来东方的援军也该出现了吧。如果是伊挚师伯来了,岂不又是一场浩劫?不破啊,你可真是一个灾星,去哪里,哪里就天下大乱!”

    有莘不破此刻正毫无知觉地躺在飞廉羽芭蕉叶上,虽在高空疾驰之中,依然睡得很安稳,直到被一片祥云拦下。

    “不破哥哥!”飞廉羽芭蕉叶着陆之后,山林间跳出一头猛兽,一个少年跳了下来,摇晃着他。

    “芈压,别乱动他。”林荫间步出一个男子,侧头倾听着走来,竟是个瞎子。

    “师韶大哥,不破哥哥他……”

    “他不要紧。”天际那片祥云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看样子是羿令符动的手。芈压,你带他东归,我再往西看看。”

    师韶惊道:“往西?还往西?”

    “我们来迟了。前方天象剧变,看来正有大战。那几个孩子为不破陷身险地,我焉能袖手不管。”话音才落,那片祥云便向西飞去。

    师韶道:“我去助伊挚大人一臂之力,芈压你带着不破东归吧。”

    芈压叫道:“我也去!”

    师韶皱眉道:“你也去了,谁来照顾不破?”

    芈压这才道:“好吧。”

    师韶走后,林木间飘出一条人影,芈压见了惊道:“雒灵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雒灵走到有莘不破身边,抚摸着他的脸颊出神。

    芈压道:“雒灵姐姐,你来了太好了,你带不破哥哥回去吧,我去帮忙。”

    雒灵微微一笑,身子一闪,飘向西方。

    “雒灵姐姐!”芈压叫不住她,又不敢抛下有莘不破追上去,有些丧气地对着有莘不破道,“感觉我又被你们骗了。真的大仗,永远没有我的份!”

    太阳已在东方,芈压却没发现有莘不破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动。

    窫窳兽之死

    马蹄受了伤,但他不是夏人的重要目标,在一片混乱中竟然逃得了性命。逃离战场之后,才舒了一口气,便被一只手按住了。

    马蹄大吃一惊,这个动作太熟悉了,回头一看,果然是靖歆。

    马蹄正要说什么,靖歆却低声喝道:“小畜生,待会再和你算账!跟我来!”扯了他闪入一堵墙壁阴影中。马蹄见靖歆竟然不杀自己,心里奇怪,跟在他背后,看他做什么。

    夏都此刻一片混乱,临近九鼎宫的民居受到波及,死伤难计,无数百姓惧祸逃离那个区域。又有不法豪强趁乱抢夺有穷商队散落的珠宝奇货,部分军纪败坏的士兵也趁机抢掠,真正的战场虽然只是在九鼎宫前的广场,但骚乱却迅速遍及半个都城。

    马蹄惴惴不安地看着靖歆,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却见一个死人。过了一会儿,死人的肚子动了动,突然破开,一只老鼠模样的东西钻了出来,满牙鲜血,竟像是刚刚吃完那死者的内脏。那小东西钻出来之后左看右看,眼见附近没有异状,这才又找到第二个死人,顶开那死人的嘴钻了进去。

    马蹄看得毛骨悚然:“夏都是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种吃人的怪物!”想到“吃人”两个字,他肚子突然咕噜一声轻响。他忍不住向靖歆的后颈望去:靖歆保养得很好,后颈皮肤平滑,引得他食欲大动,却又不得不忍住:“不行!我打不过他!”

    靖歆突然掐住了他的喉咙,马蹄大惊,以为被靖歆窥破了自己的想法,幸好靖歆只是凑到他耳边道:“看见地上那个胖子没有?”

    马蹄眼睛一扫,惊得几乎叫出声来:被那怪物吃光了内脏的尸体旁边伏着一人,不是他哥哥马尾是谁?他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虽然为了富贵荣华可以忍心弑兄,但平时对哥哥好也不是假的。此时见了这情景,悲从中来,更咽道:“我哥哥他……怎么死的?”

    靖歆却以为他是在惺惺作态,冷笑道:“小声些,他没死。”

    马蹄大喜道:“没死?”

    靖歆道:“我在他身上设了机关,然后把他打昏,要引窫窳上钩。”马蹄听得心中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窫窳?”

    靖歆继续道:“对,这怪物我志在必得。谁知道你这个废物哥哥躺在那里老半天了,窫窳就是不吃他。”

    马蹄道:“是不是它看破了你的机关?”

    “不是。”靖歆摇头道,“要是看破了我的机关,它哪里还会在这里吃人?早逃得远远的了。它走到这废物胖子身边,闻一闻,嗅一嗅,竟然走开了。”

    马蹄诧异道:“这是为什么?这怪物吃人还挑瘦的吃不成?”

    “那当然!窫窳是血门灵兽,它不是饿了才吃人,而是捡人身上的精华血肉融为己有。它看不上你这废物哥哥,多半是这头肥猪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心道:“我跟这小子说这么多干什么?”

    马蹄却听得心头大动:“这么说这小怪物岂不是和我一样吗?”这次马蹄猜对了。这窫窳是当年都雄魁功力未大成时悄悄炼成的怪物,目的是对付仇皇。和仇皇隐藏贪吃果的秘密目的相仿。后来形势有所变化,弑师的行动出乎预料的顺利,这还没完全长成的窫窳便没有用上。都雄魁本人的饕餮之胃练成之后,这小东西更没有什么作用了。就在都雄魁要把窫窳投入血池熔炼掉之前,这小东西日久通灵,竟然趁隙逃跑了,藏在三天子障山之中与群妖为伍,直至被札罗收服。

    靖歆可没想到马蹄知道的远比他想象中多,拿了副手套给他:“这手套上镶嵌着我小招摇山的镇山之宝万毒钉,被这手套拿住,就是一流高手一时半会也别想挣脱。你去装死,引得它来吃你,你再一把抓住,然后我就会来对付它。”

    马蹄骇然道:“那不是很危险?”眼见靖歆双眼寒箭一般逼来,只怕不答应他,自己马上就会死在他的掌下,忙改口道:“为师父效命,那是万死不辞。”

    他做戏做全套,戴好手套后装作受伤,摇摇晃晃地倒在窫窳正在享用的那具尸体旁边。窫窳闻到气息,还没吃完那具尸体就钻了出来,眼珠骨碌碌扫了马蹄一眼,小心翼翼走近一闻,心头大喜。马蹄的身体本来就是上品,吃了有莘不破一块肉之后更显得生机十足。

    这头小怪物一跳便跳上了马蹄胸前,用两只前爪拨开了马蹄的嘴。它的动作滑溜而迅疾,马蹄还来不及反应两唇已是一阵剧痛。就要动手时,他突然想起:“我干脆让这畜生钻进来算了,看是它吃了我还是我吃了它!”他天生敢于冒险,竟然忍住不动手。

    靖歆在一旁看见窫窳上钩正自一喜,但见马蹄一动不动却又大奇:“他怎么还不动手?真的死了不成?”

    窫窳扒开马蹄的嘴正要钻进去,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别人或许不知道,它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是饕餮之胃的胃酸,于是赶紧怪叫一声逃开,马蹄一手抓住了它,但没抓牢,只抓住了它的尾巴。

    靖歆惊喜交加,跳出来张手去抓。马蹄心头一动,叫了一声“哎哟”,手一扬,窫窳趁机蹿了出去,撞在靖歆身上。以靖歆的修为,本来不容窫窳近身,这时窫窳出其不意竟钻入衣领之内,在衣服内乱窜。

    靖歆吓得魂飞魄散,窫窳牙齿的厉害他是知道的,所以一面运气影魅护体,一面把全身衣裳撕了个干净。这时窫窳已经窜到他背上,对准他的背一口咬下,两爪狂抓,就要扒开他的皮肉掏出他的心脏。换作常人,这时已是万劫不复,但靖歆是血宗旁支,肉身修为大异常人,在一刹那间竟把心脏转移,窫窳一掏掏了个空,身子一紧,却已被靖歆反手拿住了。

    靖歆这时已经顾不得要活捉它了,保命要紧,手上加劲,要把这小怪物当场捏死。窫窳被靖歆的影魅术束缚住了,难以逃脱,拼着尸骨无存的危险,激发了小流毒。

    血宗的流毒乃是血宗的终极灭世大法,只有达到血门最高境界、在状态极佳的情况下才可能施展。其基本原理是激发起一种自我毁灭的生命异动源——施法者以自己的肉身为鼎炉,激发起一种最原始的生命波动。这种生命波动一旦完成,周围任何形式的生命体在感应到之后都会产生相同的变异,并成为新的流毒之源。流毒并不是世俗所谓的毒药,不是光,不是热,无法用诸如无明甲之类的防御方法进行防御。因此可以说,流毒是无法抵御的。连藐姑射也不得不承认,假如都雄魁发动流毒,那即使他躲在洞内洞中,也不可能完全避免被那生命的异动之源感染。

    窫窳此刻发动的小流毒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流毒,虽然同样是以自己的肉身为鼎炉,但异动的不是最原始的生命之源,而仅仅是血肉的异动。

    靖歆感到手心一软,发现窫窳化作一团黏糊糊的血肉,就知道要糟。如果他和窫窳保持一定的距离,犹能把这团毒化了的血肉隔离在外,这时却被窫窳从背上的伤口直接侵入内脏。窫窳化作一团蠕蠕而动的肉,贴紧在靖歆的背上,不断吸食他的生命力。靖歆竭尽全力地哀号着,想把那团肉给扯下来,但窫窳刚好选中了他最难用力的身体部位,一时间竟拔不下来。他病急乱投医,冲着马蹄乱喊:“快!救我!救我!”

    马蹄幸灾乐祸,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靖歆惨叫道:“你不救我,等它吃了我,第二个就轮到你了。”

    马蹄心想这倒不假,但这牛鼻子获救之后也未必肯放过自己:“最好是他们俩同归于尽。”当下道:“师父啊,我是有心帮你,可我不知道怎么救你啊。”

    靖歆号叫道:“用你的手套把它拔出来!”

    “手套?”

    “对!快!”说完这句话他已经连站也站不稳了。

    马蹄心道:“现在帮忙的话,估计这牛鼻子就算获救也没力气了。”便走到靖歆背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了那团肉。靖歆给他的这副手套上嵌着万毒钉,那团肉被钉子扎到一阵颤抖,内里发出一声非禽非兽的悲鸣。窫窳这时已经是垂死一搏,任凭马蹄怎么用力也扯不出来,而它伸入靖歆体内的触角却已经找到了他的心脏。靖歆吓得两脚发软,大叫道:“快!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马蹄扯得满头大汗,心道:“你这手套也对付不了它,我又有什么办法?”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张口向那团蠕动的肉咬了下去。

    靖歆只听到背后一声凄厉的惨叫,跟着体内的痛苦稍减,碰到他心脏的触角软了下来。他死里逃生,才松了一口气,突然肩头一麻,被马蹄拿住了。

    “师父,”马蹄在靖歆背后笑道,“你说就算第一流的高手被我这手套拿住,一时也逃不开的,是吧?”

    靖歆惊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呢?”马蹄邪笑着。忽然之间,他的影子出现了一点诡异的变化,似乎是一个人长出了老虎的牙齿,又在腋下部位闪动着两道寒光!

    这个变化一闪而过,但被马蹄抓住的靖歆却无意中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也真是博学,竟然能从这一点变化中想到了传说中的一种神兽!

    “天啊!那……饕餮?难道你……你是饕餮的化身吗?”

    “饕餮?那是什么东西?”马蹄说着,又道,“无所谓了,反正……我饿了。”

    靖歆浑身颤抖起来,惨叫道:“难道是……饕餮之胃!饕餮之胃!天啊!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竟然让我死在饕餮之胃里头!”

    亳都来客

    马蹄吃了靖歆的血肉筋骨,得到了他的部分力量;吃了他的大脑,得到了他的部分智性记忆。他把靖歆和自己先前的力量融合起来,只觉全身真气充沛,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力量,自信心空前膨胀,似乎觉得超过有莘不破,把都雄魁之流踩在脚底下是转眼就能实现的事情。

    他大笑三声,感觉自己大有高人风范,手轻轻一挥,发出一股劲风,把哥哥马尾拂醒,马尾睁开眼睛,高兴得跳起来抱住他。马蹄不悦道:“你能不能别这样?”

    “怎么了?”马尾可一点都没觉得不妥。

    “我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是一代高手了,你是我哥哥,连带着也尊贵起来。以后行止要有风范!”

    “风范?”马尾听不懂,伸手就往马蹄的衣服里摸。

    “干吗?”

    “有饼没有?我饿了。”

    马蹄差点气死:“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明白没有啊?”

    马尾摇头。

    马蹄怒道:“难道你没感应到我的气势吗?”

    “气势?”

    “就是我变得了不起了!”

    “我一直觉得你很了不起啊。”马尾这句话纯出真心,但他在马蹄身上摸不到一点能吃的东西,脸上不禁有些失望。

    马蹄更加失望,但仍忍不住再问他:“来!看看,你好好看看我,和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

    马尾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不同。”

    马蹄大怒,随手一挥,打出一个大坑。马尾高兴得拍手叫道:“好了好了,弟弟,有了这一手,以后我们饿了的时候可以像那个阿猴一样去卖艺。”

    马蹄差点被他气死。哥哥口中那个阿猴是祝融城里一个耍猴的,他如今已经以当世高人自诩,却被哥哥比成一个卖艺为生的乞儿!

    “算了,我不和你说了。”

    马尾有些担心地说:“弟弟,你生气了吗?”

    “生气?”马蹄憋了一肚子的火,“对着你我生什么气啊!”

    马尾却没听出马蹄其实还是在生气,说道:“哦,那就好。”

    马蹄哭笑不得,摇头道:“算了,我……我给你找吃的去吧。”

    马尾大喜道:“好啊好啊!弟弟,我就知道,你最了不起了!”

    马蹄心道:“了不起这个词被哥哥说出来真是掉价。不过算了,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认同我……总有一天,我要全世界的人都像哥哥这样对我说:‘你是最了不起的’。”

    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想起现在夏都处处充满危机,再想起自己还远远称不上力压群雄,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馁:“其实我就算吃了靖歆,离有莘不破他们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正想着,突然间天色大变,大风从东方吹来,马蹄一惊,跳上一座屋顶,望见东城外的风云变幻,隔得虽远,却仍让人产生大劫将至的恐惧感。马蹄心道:“这几天一直很晴朗,怎么突然起这么大的风?是了,一定是那些人打起来了!”想到这里,他先是兴奋,要以新一代高手的身份去观战,但马上又沮丧起来,他知道自己这点力量,和那些举手间天地变色的大人物比起来,依然是不足一哂。

    马蹄对自己实力的估计时而高过了火,时而低过了头。不过他的功力和此刻的燕其羽比起来,确实有云泥之别。

    那中原地区一百年也难得见到一次的风灾连镇都三老都动容,但都雄魁依然稳如泰山。

    川穹在飓风外围看到都雄魁依然背负双手的态势,心下发毛:“姐姐只怕已经到达极限了,不,这种规模的风灾已经超越她身体的承受力了,如果这最后一击再没法压制住对方,那我们可就危险了。”

    东君在都雄魁身旁也道:“宗主,看样子这女人要做乾坤一击了!”

    都雄魁狂笑道:“乾坤一击?放心,她出不了手!”他双眼圆睁,龙爪秃鹰巨大的影子化作猩红色,倒卷而上,就像一张巨大的罗网一样向上张开、收拢,那影子若有质、若无形,遇见风刃竟然没有半点阻滞。

    川穹大惊,呼道:“姐姐,小心!”

    都雄魁笑道:“小子,小心你自己吧!”

    川穹自觉离那血影还远,本以为不会有危险,谁知道突然感到一阵束缚,低头一看,惊骇之情难以自已:自己的影子居然也动了起来,向上延伸,反过来要控制肉身!他怪叫一声,展开玄空挪移想逃,但再怎么逃,又怎么甩得掉自己的影子?

    燕其羽本来正四处躲避那血影之网的罗盖,见到川穹遇险,反而忘了自己的安危,心道:“仇皇大人说过,血影的力量源于本尊,只要把他打倒,弟弟就能获救!”当下不再躲避,冒着被血蛊近身侵袭的危险,向都雄魁冲来。

    东君动容道:“宗主,这小妞要以身为祭、与敌俱亡!”

    都雄魁笑道:“小妞儿已经进了我血影之中,身不由己,如何以身为祭?”

    燕其羽越飞越近,算算距离刚好,喝道:“都雄魁!我们一起死吧!昊天之风,度尽万国众……”但她真气一窒,竟然没法发动一万八千转的终极风轮,勉强激发斗志,但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力量来,每前进一步,力量就消失一分,终于连双翼也扇不动了,在风中晃了一晃,掉了下去。

    川穹发现只要离都雄魁越远,影子对自己的束缚力就越小,于是他越逃越远。眼见影子就要恢复正常,突然见燕其羽失控跌落,她的下方就是龙爪秃鹰,吃惊之下,反而跳了回来,冲入血影之中,抱住了燕其羽。

    都雄魁大笑道:“玄空挪移。妙极妙极!独苏儿,果然让你料对了!”

    川穹在半空道:“你说什么?”

    都雄魁笑道:“小子!有莘不破是你带出夏都的吧?本来看你师父面子,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但你既然跟我作对,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血影合拢,燕其羽在川穹怀中喘息道:“小心,那血影中布满血蛊,能吸食人的精血真气。”

    都雄魁的血影并未立刻进攻,而是天上地下、前后左右地把川穹周围围实了,这才逼过来。

    川穹心道:“这血影的阻隔力比夏都城墙的禁制还严密!”他没把握马上用玄空挪移之术逃出去,便先取守势,周围一阵空间异动,形成一个球形的真空地带,隔开了逼过来的血蛊。

    都雄魁笑道:“你刚才趁我没工夫对付你,远远逃开不就好了吗?来到我百丈之内,就是玄空术也保不住你!”说完他念了个“唵”字。川穹只觉自己体内某处一阵不安,只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却听燕其羽惊道:“他……他控制了我们的生命之源!这是未老先衰诀!”

    川穹大吃一惊,看姐姐时,只见她眉角皱纹暴起,片刻工夫头发便白了一大片。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但看看变得皱巴巴的手背皮肤,知道自己也在迅速衰老。

    都雄魁喝道:“洞天派的小子,你把有莘不破藏在哪里?快交出来,我饶你们二人不死!”

    川穹傲气发作,叫道:“你休想!”他要拼起最后的真力把姐姐送走,却感力不从心,再见周围的异动空间迅速收敛萎缩,心中惊道:“我的精力消散得这么快!不行!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额头上唯一没有变白的头发突然跳动,他只觉大脑一热,读到了若干信息,心道:“凌空借力之法吗?我向谁借去啊?”他第一个想起了季丹洛明,却无法取得和他的感应。“罢了罢了!也顾不得后患了!”他闭目咬牙,以师徒之亲、同宗之缘突破重重空间从洞内洞借来藐姑射的力量,一个跳跃,消失在血影的包围圈子中。

    都雄魁大吃一惊,却见川穹已在血影深渊之外。

    川穹跳出血影深渊,可也没跳出多远,便发觉自己真气枯竭,怀里的姐姐和自己一样虚弱。他知道要逃也逃不远,只要都雄魁一发力,依然会落入他的手心,心中发苦:“没想到惊动了师父,还是不成。唉,我早预感到介入这件事情不会有好结果,最后还是被拖了进来。”

    都雄魁见川穹逃出血影深渊之后没有马上远遁,知道他已是油尽灯枯,心中一宽:“妈的!这次差点阴沟里翻船!”他正要把那姐弟俩拖回来,突然东君惊叫道:“宗主!你看!”

    都雄魁依言望去,只见一片紫气从东而来,一开始还只是一小点,一弹指间如云如林,遮天掩地,连初升红日的光芒也掩盖住了。

    云中君叫道:“是他!一定是他!”

    本已绝望的川穹也看见了。他并不知道羿令符和亳都的约定,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然而身陷死地,情况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此时此刻,东方那片紫气已是助他逃出的唯一变数。

    “要么死!要么活!”他一咬牙,激发最后一点力量,抱着姐姐跳入那片祥光之中。

    九鼎宫内,冥想中的江离也睁开了眼睛,轻叹道:“终于来了。”

    擂鼓较量

    江离摆了个连山之局[29],只是他所学未精,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伸手拂乱局面,心道:“太卜连山子若还活着,或许可以看出些端倪来。”

    这时山鬼也已赶往前方,他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是自己枯坐,呆想。他的脸长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但心中所想的事情,却件件不是他这个年龄应当负担的深沉。此时此刻,师父和师兄都已经逝去,昔日的朋友都一个个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会来怜惜他的人竟一个也找不到了。而他需要与之共事的,却是都雄魁这样的大枭雄、妺喜这样的蛇蝎女、夏桀这样的大暴君。

    “唉——”江离叹了口气,知道把不破迎回来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就算真能捉回来,也已经不可能像之前计划的那样行事了,“情况真是糟糕!难道真的得来一次大战,弄个流血漂橹不成?”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的师伯——那个虽不是太一宗嫡传,却胜似太一宗嫡传的伊挚一定正在与血祖都雄魁对峙着。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们赢了,又有什么意义?”江离了解都雄魁,知道他这个人为了把伊挚和不破留下不会在乎将五百里甸服变成一片废墟,但他却在乎!可是在伊挚和都雄魁之间,又有谁能插得下手去?

    川穹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一片祥光包裹着。

    “这是小宙逆。”川穹听到声音大喜:是燕其羽!风神之后正抱着他。他中了未老先衰诀之后两次强行运功,此时竟比燕其羽还疲弱,因此燕其羽反过来把他抱住。

    “姐姐……”

    “你别说话。”燕其羽道,“这片祥光正逆转时光,让我们恢复被未老先衰诀侵蚀的青春和活力。”

    川穹吃了一惊:“逆转时光?真有人能做到?”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施展这神功应该会受到层层限制吧。”燕其羽道,“我猜由于我们是被未老先衰诀侵袭,并不是自然衰老,所以这片祥光才能起到作用。”

    两句话间川穹觉得力气已经恢复了许多,能自己站立了,燕其羽便放开了他。川穹站起来细看周围的形势,不由得又大吃一惊:那片由血蛊构成的血晕正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涌来,来势比刚才更加猛恶,就像万丈巨浪一般随时要扑过来把他们撕得粉碎!不过那片血晕来势虽然凶猛,却始终漫不过来,川穹注意到有一层淡淡的紫气隔在他们和血浪之间,任凭猩红的浪头如何猛攻狂扑也无济于事。

    燕其羽道:“看见那片白云没有?这紫气就是从那里来的。”她的话音越来越沉着,两片血翼一抖,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

    川穹却没有留意姐姐的动作,这时他完全被天上那片白云吸引住了:白云上那人他看不见,但却能体验到他的力量,那是多么广博深邃的力量啊,和师父藐姑射完全不同,却又毫不逊色。

    “云上面也是四大宗师中的一位吗?”

    “应该不是。羿令符说有莘不破的师父多半会亲自来,想必就是他吧。”血晕的主体涌到紫气面前之后便收了起来,燕其羽和川穹恢复了中未老先衰诀之前的状态。她的体力受到血蛊的严重侵袭,但她深知血蛊特性,在冲入血晕之前就做了相应的防备,虽然当时仍不能避免精力外泄,却也保住了真元。加上她又是半妖之身,身体的恢复能力比川穹强得多。川穹冲过来护住她之后,她便一直处于休息状态,这时虽感疲惫,却已能够行动,于是双翼一振,悬空飞起。

    川穹惊道:“姐姐你干什么?”

    燕其羽道:“现在他们被白云上那人吸引住,刚好让我有机会冲过去。”

    “冲过去?”川穹道,“去哪里?”

    “夏都。”

    川穹大惊道:“你还去夏都干什么!他的首级你都已经见到了……他已经……”忽然间他发现燕其羽腰间有一个刚好放下一个人头的包裹。

    燕其羽摸了摸包裹,打断了川穹,说道:“这个头颅是他的,可断口边缘一点血迹都没有,肯定有古怪,再说,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尸体找出来碎尸万段!”说完她一个盘旋,冲出紫气,从血晕的缝隙中穿了过去。川穹就要追过去,胸口却是一痛,真气提不上来,反而跌倒在地。

    燕其羽所料不差,都雄魁和镇都三门对她的行止虽感诧异,却没工夫去理会。这一刻,夏朝三大高手都盯着那片白云。河伯、东君和云中君明知敌寡我众,但慑于白云上那人的威名和神通,却仍忍不住手心沁出冷汗来。

    只有都雄魁依然霸气逼人,冲着白云冷笑道:“伊挚!你怎么还跑来送死!莫非你还没接到你徒弟?”

    河伯等人闻言都是一喜:如果他们师徒没有会合,那多半是对方在逃亡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

    白云上那人却道:“无瓠子,劳你牵挂,我已命人把小徒送回亳都去了。这次来,是想把舍身救他脱险的朋友也带回去。”

    都雄魁大笑道:“伊挚啊伊挚!你若自来自去,只要不入夏都,我们也奈何不了你!但你若是来救人,今天少不得要把你一条老命也送在这里!”

    白云上那人也笑道:“是吗?我这条老命就在这里了,你们四个谁先来拿?”

    都雄魁目视东君和云中君,两人见了血祖的眼色就知道他要自己上去耗对方的功力,心中不愿,却又不敢不从。

    都雄魁见两人畏缩,怒道:“有我给你们做底盘,怕什么!”

    紫气中川穹稍稍理顺内息,突见血晕中射出一道火光,心道:“终于出手了!”

    火光越飞越猛,越烧越烈,到了那片白云之前突然一个转折,转而上冲,形成一轮几乎可以和东天太阳媲美的幻日,就要如方才对付燕其羽姐弟一般当头压下。

    白云上那人喝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敢爬到我头上去!”

    川穹感应到那幻日被什么力量所阻,硬生生被扯了下来,滑在一旁。幻日才退了一退,一团乌云汹涌而至,向那片白云疾冲,却被一片清风一带,偏在一边。

    川穹心道:“双方好像都没有出全力啊,这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一眼血祖,恍然大悟:“白云上那高人真正的对手是都雄魁,都雄魁虽然没出手,可还是分散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

    河伯站在都雄魁身后,心道:“东君、云中君这两个家伙,见到他就吓成这个样子,其实云日联手,大可出尽全力与他放手一搏!伊挚大人若不出全力没法降服他们二人,若出全力则势必对都雄魁大人露出破绽!可怜他二人在对方积威之下,竟然不敢强攻!”随即他又想起自己在心里也不敢对伊挚不敬,现在旁观者清,但要真的易地而处,只怕未必能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勇敢。

    川穹休息了一会儿,真力渐生,却暂时无力去追姐姐,也帮不上忙,见幻日乌云围绕着白云的外围打转,时而尝试性地冲击一下,一遇阻力便忙不迭地退了开来,心想这样拖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眼见双方僵持不下,血祖脸上戾气越来越盛,那团血晕迅速膨胀,蔓延开去,趁着云上高人分身乏术,竟隐隐呈现包围之势。

    川穹忍不住道:“喂!小心!那血雾包围过来啦!”

    只听背后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不怕,要压制伊挚大人,没那么容易。”

    川穹回头看时,却是一个中年男子侧着头走近,只见他双眼紧闭,竟似个瞎子一般,于是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我叫师韶。”

    “师韶……”他仿佛听谁提到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你是云上那个什么伊挚的伙伴吗?”

    师韶笑道:“算是吧。”

    两句话间,滚滚血浪已经围住了三个方向,紫气笼罩的范围越缩越小,甚至有些零星血蛊深入地面,又从地底冒出。

    川穹大惊道:“趁着还没合围,我们冲出去吧。”

    师韶嘿了一声,从背上取下一个背囊来,那背囊又干又瘪,但他竟然摸出一面大鼓来。川穹看得大奇,知道这师韶多半也是高手,便不紧张,看他如何应付眼前的局势。

    师韶取锤在手,对川穹道:“我这鼓叫舜雷鼓,又叫舜夔鼓,乃舜帝之父瞽叟(gǔsǒu)[30]用舜帝在雷泽所获夔之余皮所制,虽然稍不及轩辕黄帝用始祖夔兽之全皮所制的那一面,但仍有惊天动地的威力,待会我擂鼓之时,你要与我同心协力。”

    川穹道:“我现在只怕帮不了你什么忙。”

    师韶道:“我不是要你帮忙,而是要你不抵触。”

    川穹一点就通:“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心里和你同仇敌忾,这样就不会伤到我,是吧?”

    师韶微微一笑,道:“不错。你真聪明。嗯,你的声音我从来没有听过,但却有种熟悉的感觉。莫非是前生的缘分?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川穹。”

    “川穹……好名字。”师韶语毕,挥锤一震,大地动了起来,不断从地面冒出的血蛊逃命般钻了回去,紫气下的地面恢复了先前的清净。

    这时血浪已经把白云紫气重重包围,天上幻日、白云也加强了进攻的力度,突然间师韶一声大喝,大鼓再震,天上无端响起一个霹雳来,与鼓声应和。紧接着,地上鼓声阵阵,天上雷声轰轰,一直平和的紫气突然动了起来,在鼓声中化作飞鸟,冲向东方,突破了东面最薄弱的血晕。

    河伯等眼见己方得势,正自欣喜,但听到那鼓声无不心头一震。东郭冯夷看不见紫气内的情形,叫道:“这鼓声,莫非是登扶竟大人来了吗?可他怎么会跑到对面去了?”

    都雄魁冷笑道:“不是登扶竟!是他的盲徒弟!”

    河伯惊道:“师韶?这盲小子怎么能有这等修为!”

    但听哒哒两声,却是师韶敲动鼓沿作为缓冲,跟着第二通鼓擂起,流动的紫气盘旋起来,变成漩涡形状,把周围的血雾都卷了进去。

    都雄魁惊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那紫气漩涡反过来,变吸纳为排斥,荡漾开来,把十里之内的血蛊冲得无影无踪,天地登时为之一阔。

    河伯眼见己方刻苦经营的包围圈片刻间被瓦解,都雄魁脸色发青,将面对紫气的血晕化作半圆形,竟是被迫改攻势为守势,心下更是震惊。但听哒哒两声响,知道第三通鼓的攻势就要发动,待要帮忙,却不知如何着手。

    紫气中川穹亲见师韶的神技,由衷叹服,心道:“他这第三通鼓一起,我们就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