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房客
那个男生并不是很能侃的人，只是偶尔接一下话茬，没有占据话题的中心。 在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李曼和公司里另一个女生终于忙完了工作，走进饭店，加入了聚餐。 李曼和那个女生是大学同学，现在又是同事，关系特别好。郑州的房子租金很贵，所以她们干脆两个人租一间房，住在一起。 她们一进入饭店的门就被正对着门就坐的人看了个正着，立刻热情地对她们表示欢迎，并且戏称她们为公司的“大功臣”。 她们大方地走到餐桌旁坐下，满脸笑容，大方得体，一丝一毫都不拘束。 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筷子，夹取喜欢吃的菜，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她们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汪晓玥觉得有些尴尬。 这家饭店是一家小型饭店，里面的桌子和凳子都是长方形的，跟兰州拉面里的一样。所以这是一家供人吃饭的店，并不是一家适合员工聚餐的店。因为一张桌子周围坐不了几个人。 但是由于时间太晚了，来不及挑选远处规模大点儿的饭店，所以只好采取就近原则，选择了一个距离公司最近的店。 他们一行六七个人走进饭店，饭店老板一看是一个大单，立刻亲自出来迎接，询问人数，他们说有十个人。 店里的桌子那么小，一张桌子顶多可以坐六个人。但是考虑到员工聚餐最好坐在一块儿，饭店老板就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了。 这样虽然可以坐下十个人，但是得有两个人坐在桌子角。饭店里的桌子一张太小，两张拼在一起又太大了，坐在四个边上还勉强可以够得着夹菜，但是坐在桌子角的人连一道菜也夹不到。 菜没有直接放在桌子上，饭店服务员在桌子上放置一个可以旋转的圆形玻璃桌，菜全部都在这个圆形玻璃桌上放着。 与下面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相比，这个圆形玻璃桌就显得太小了，小到坐在桌角的位子上连玻璃桌的边都够不到。 两个外出工作的人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一张桌子坐八个人，每一边坐两个，刚刚好。给她们两个人留的空凳子都在桌子角。 可是她们一回来，店长就赶紧动员在坐的人给她们腾位置。 “你往右挪挪。” “你往左挪挪。” 这样挪过之后，汪晓玥就被挤在了桌子角。 她试了试，手里拿着筷子也够不着中间旋转桌上放的盘子。 店长看出来她够不到夹菜，连忙让她旁边的女生给她夹菜。 那个女生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她立刻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已经吃饱了。” 其实她还没有吃饱，聚餐才进行了一半，她怎么会吃饱呢？ 她是被迫吃饱的。 从这时候开始，她就变成了餐桌上的旁观者，再也没有碰过筷子。 她听着别人聊天，看着别人吃饭，装作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但是她的心里已经在哭泣了，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聚餐赶快结束。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尴尬的总是汪晓玥，这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谁叫她没有能力支配环境的，所以她只能完全被环境所支配。 每一种环境下都存在着尴尬的角落，被挤在这个角落里的人当然就是那些能力最弱的人了。 这就是汪晓玥哪里都不愿去，只想待在家里的原因，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总是被尴尬包围，然后被别人嘲笑。 这恐怕就是她的命运，她命里就该这样，就像她命里就是一个结巴。 自从她记事以来，她说话就和别人不一样，而且她每次说话之后，别人就一定会对她的嘴巴进行评价，说她说话和别人不同，她说话很快，快得让人听不清。 刚开始的时候，她对别人的评价并不在意，仍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但是随着年龄渐渐长大，她越来越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尤其是她说话方面的。 所以为了不让别人评价她说话快，她干脆就不在人前说话，即使不得不说话，她也只说字数很短的话。 语言受阻，想说的不能说，她慢慢地变得自卑，变得消极，变得厌世。 她知道自己外出工作的时候一定会时常碰到尴尬的事，也一定会碰到故意让自己尴尬的人。 她不愿意参加聚餐也是因为这个。 聚餐对别人来说是一项福利，但是对她来说却是一种冒险。 在这种环境下，她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的，一直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防御状态。 她也知道，即便是一直处于高度防御的状态也无法避免所有的麻烦。 因为有些麻烦是无法避免的，只能靠化解，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具备化解麻烦的能力，只能默默地把它吸收了。 一个人的内心是无法承受太多委屈的，如果承受太多，整个人的气质就会改变。 变得廉价，变得没有品味，变得犹豫不决，变得踌躇不前，变得自卑，变得畏畏缩缩，变得小心翼翼，变得如惊弓之鸟。 汪晓玥就是这样的人，她已经自卑到尘埃里，觉得自己配不上所有事物，就连和别人做朋友都不配。只配一个人孤独地老去。 今天晚上发生这么尴尬的事，她并没有责怪别人，而是一直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的无能。 汪晓玥坐在凳子上，熬啊熬，熬啊熬，终于熬到了最后，聚餐终于结束了。 大家都站起来离开各自的座位，一齐走出了饭店大门，站在饭店门外一边交谈，一边等着在里面结账的店长。 汪晓玥独自一人站在一边发呆，突然那个为她夹菜的女生对着她说话了。 “等一下你就和一起回去，你们住的地方是在一起的。” 汪晓玥这才知道，原来住在那个小房间里面的人就是他。 她又笑着对那个男生说：“人家刚刚出来工作，在生活上，你要多多帮助人家。” 那个男生听了茫然地点了点头，附带着“嗯”了一声。 店长付完帐从门内走出来，大家这才告别各自离开。 汪晓玥和那个男生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因为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同一套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