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无计可施，遮面共舞

    从卡米拉眼前的一团红雾中，苏朗隐约看到模糊的画面。画面中出现一个人影正在来回晃动，但看不清他的面容和周围的环境。

    这个模糊的画面持续了一阵，里面的人影始终难以看清楚，对寻找金盛没有一点儿帮助。

    “刚才的画面，就是我们能得到的全部信息，显然……眼前这位父亲跟他的儿子并不亲近，他能提供的线索非常的不够。”卡米拉冲苏朗说道。

    “线索不够是什么意思？”苏朗迫不及待问道。

    “线索，就是玄魂珠能量印记。我们所见到的所有人和物，都会在我们的玄魂珠上留下能量印记。水晶魔法球可以通过神力感应到这些印记，哦，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灵力。刚才我用灵力进到了金大富的玄魂珠里面，在那里找到了有关金盛的印记，根据这些印记跟金盛进行感应，你看到的画面就是感应后的结果。”

    “通常，关系越近，留下的能量印记会越深，画面也会更清晰。大概就是这样。”卡米拉惋惜地看着尴尬的金大富

    “苏朗……你来试试，你们关系好，没准儿能发现什么！”金大富揉着通红干涩的眼睛说道，神色中除了尴尬，还有一丝愧疚与自责。

    苏朗安慰性地拍了拍金大富，接着也如他刚才那样与水晶眼发生感应。

    那团红雾再次出现时，画面比刚才清晰了许多，里面晃动的人影确定是金盛无疑，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似乎是刚吃完一顿大餐，正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消食。房间内同时还有另外两个妖族人，他们跟金盛有说有笑，不像是绑架后的情形。

    “快到屋子外面看看！”看到金盛安然无恙后，金大富悬着的心放下不少，但那处房间内部空空荡荡，没有能够辨识的标志，所以他希望能看到外部的环境，以便确定具体地方后去营救。

    卡米拉继续念咒，红雾颜色越来越重，画面也越来越清晰，在其他人的瞩目下，画面一点点朝屋外移动。

    正当一座院落慢慢浮现时，谁都没注意到那两只水晶眼亮度越来越大，苏朗的身体也出现轻微的颤抖。突然，人头骨上的两只水晶眼砰的一声炸成了一团火焰，苏朗和卡米拉同时向后倒在地上。

    火焰一瞬间点燃了案几和附近的地毯，亚述第一反应是拉金大富往门口的方向跑，后者却挣脱开，一个箭步冲向苏朗。然而祸不单行，火焰顺势将案几旁的几罐火药引燃，轰的一声后火势更加汹猛，直接把冲上前的金大富逼退。

    雪姬因为被九尾用火晶石的烈火灼伤过，所以在火焰突起时，她下意识退后躲避，一时没想起用灵力控制火势。

    与其他人不同，苏朗跟水晶眼之间是直接感应的，所以事先感受到了它们遇到元力后变得愈发不稳定。在爆炸前的千钧一刻，他先用元力将卡米拉与水晶眼之间的联系断开，接着又用光幕替她挡住了火焰。

    火药罐被引燃的一瞬间，苏朗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火焰翻腾扩散的细节看的一清二楚，几乎在他想到要控制火势的同时，已经有五彩光束从身上发出，如莲花绽放一样，花瓣向上将火势整个包裹了起来。火焰向内坍缩成一颗火核，随即熄灭。

    在火焰被苏朗控制后，雪姬立时反应了过来，接连化出几个水球将房间内残余的火苗浇灭。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和淡淡的烟雾，雪姬和金大富拉着苏朗左右打量，发现他除了脸被熏黑一些外，别的什么事都没有。

    卡米拉第一时间飞扑了过来，她紧紧保住苏朗，嘴里全是感谢之类的话，末了还亲了他的脸一下。

    苏朗举足无措，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脸红的不像样，赶忙推开卡米拉，转移话题道：“看到金盛被藏在哪里了吗？”

    “只知道在一处院子里，但这样的院子长安城遍地都是，根本没有有用的线索。”金大富叹了口气说道。

    这个结果让苏朗黯然失色，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失落。嘴唇张了又合，不知道该接话说些什么。

    雪姬不以为然，说道：“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金盛的状态还不错，这说明他的安全没有受到威胁。别垂头丧气的嘛！”

    “原来要找的人是小金公子，老板，长安城里我也有些关系，我这就安排他们全部出去找，你一定放心。”亚述拍着胸脯，认真地说道。得到金大富同意的反馈后，他辞别众人匆匆离开了。

    “看来明天只能拿地石剑去换金盛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吧。”苏朗看着金大富和雪姬说道，但分明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卡米拉惋惜地告诉众人说人头骨只有这一个，她现在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她对苏朗身上出现的神力十分着迷，再三表示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在今早的马球大赛巡游会上，九尾只说在明天交易，但未说明交易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告别卡米拉后，苏朗一行人决定先回金府休整，在那里等待九尾的后续通知，并商讨明天的行动策略。

    落日的余晖刚散，长安城的主要街道已经挂起了各色彩灯和旌带，街上更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恢弘与热闹程度一点儿不亚于每年的元正节。为了办好马球大赛，官府特意将宵禁暂停三日，这期间一切饭馆酒肆、客栈商店，及教坊照常开张，百姓尽可欢宵达旦。

    宽阔的街道，早已被各类小商小贩的货担占满，甚至有西域驼队当街叫卖刚运来的香料、首饰、宝石、皮毛等货物，临街的商家更是直接将胡床与桌椅摆到路上迎客。

    路过胡饼摊时，一摞摞刚烤好的胡饼色泽金黄、面香四溢，一下子勾住了苏朗肚子里的馋虫，连心里沉甸甸的金大富都腹中作响，一挥手买下一摞，边走边吃了起来。

    正值暑夏时节，苏朗大快朵颐几张胡饼后，额头上已是一层细汗，顿觉格外口干。正在三人口干舌燥之际，恰巧碰见卖酪浆的摊位，不由分说，一人又吃下两碗冰镇酪浆。酪浆是用牛奶或羊奶做成的奶酪，上面撒着新采摘的水果果rou或者果脯，吃之前先用冰块冰上一阵，入口时酸酸甜甜，别提有多冰爽酣畅，一直以来都是长安百姓解暑的必备凉饮。

    各类鼓乐歌舞混杂着形形色色的吆喝声，充斥着每一双眼睛，萦绕着每一只耳朵，让人情不自禁感到兴奋愉悦。雪姬来了兴致，无视一脸愁容的金大富，撒着娇央求苏朗带她去逛逛。

    苏朗自打知道金盛被九尾劫持后，就一直揣揣不安，这会儿哪有什么玩乐的心思，但又实在架不住雪姬的百般撒娇。

    金大富本就是一个爱玩的人，自然能理解年轻人爱热闹的习性，连连摆手示意苏朗随她去吧。

    “大家为金盛的事累了一天，你带着雪姬姑娘去散散心吧。我先回府上等九尾的信息，要是有紧急情况，我差人来寻你。”金大富说道。

    “那行金叔，我带雪姬在这附近转转，不走远，等会儿就到府上跟您汇合。”苏朗这段时间多事多难，自从有了元力后身体倒是从不觉得累，但心里着实有些疲劳低落。眼下金盛的事真是干着急，却一点儿办法没有，更别提夺回火晶石还是没影的事，见金大富这么说，便顺着坡儿下路答应了雪姬。

    苏朗带着雪姬，专往鼓乐最欢快、气氛最热闹的地方去。

    街koujiao汇处最为开阔，搭着一处大舞台，正上演着惊心动魄的角力戏。一个昆仑奴和大唐角力士扭在一起僵持不下，争夺擂台上高悬的十斤金饼。人群自然分成两派，各自狂喊助威。苏朗一眼便认出举办角力戏的会首正是白天见过的亚述，连忙冲对方招手。

    亚述神情严肃地审视着人群，这类热情狂躁的角力戏最容易引发人群争斗，他作为这一带集市的新会首，必须预防应对各种潜在的不安定因素，因而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苏朗，让下属请他到旁边的观望台，这是专门为贵客准备的观戏场所。

    “金老板呢？我已经让所有的兄弟去找金公子的下落了，但还没有任何消息。”亚述以为苏朗代表金大富是来催白天的事的，所以一见到苏朗，便上前拥抱，不停地表达自己的惋惜与自责。

    苏朗先是一愣，接着笑道：“你们金老板先回府了，你别误会，我们不是来催你的。这不心里憋闷，出来逛逛嘛，没成想正好遇到了你，就想着跟你打个招呼。”

    “哦，我还以为……算了，咱们大唐有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天忘掉所有的烦恼，好好享受今晚上的狂欢。来人，上最好的葡萄酒!”亚述双手拍着苏朗的臂膀，大松一口气地说道，又喊属下端来几大瓶葡萄酒和点心。

    苏朗和雪姬来者不拒，饮下一杯又一杯的葡萄酒，随着台上角力士的激烈对抗将兴致释放到极致。终于，昆仑奴倒地后，比赛宣告结束，大唐角力士凭借娴熟的技巧险胜，他将昆仑奴从地上扶起，当场平分了得来的十斤金饼，再次将气氛引爆到极点。

    趁这边角力戏歇场时，雪姬在观望台上看到突厥人的集市上聚着一群人，正跟着奔放的鼓声跳舞，她在葡萄酒微醺的愉悦感的指引下，拉着苏朗又朝那边奔去。

    突厥集市十分散乱，但人气却很高。不管是突厥人、西域胡人，还是长安城的百姓，全部席地而坐，一边畅饮一边大口吃着现烤的羊rou，豪放中带着一股别样的惬意。突厥特色遮面祭祀舞的鼓乐一响，这些人纷纷立起，他们带上各类面具或直接用布遮住脸，或抓着酒囊，或抓着羊rou，两两成对、或四五成群跟着节奏鲜明的鼓点夸张地摆着各种舞姿。

    遮面祭祀舞，原本是突厥人祭祀上天和亡魂的舞蹈，舞姿奇怪奔放，舞者常常佩戴狰狞面具，用双人对舞，或多人对舞的形式模仿与上天和亡魂沟通的情景。这支舞随着突厥人的驼队传到了中原，因其对舞的形式奔放有趣，深受长安百姓和西域胡人的喜欢，后来慢慢演变成了各类节日的重头戏。

    半路上，雪姬不忘用灵力给自己做了一个华丽的冰花面具。苏朗则从突厥商人那里毫不犹豫地选了一个狐狸面具。

    戴上面具后，雪姬拉着苏朗径直加入跳舞的人群，他们学着旁人的模样肆意地舞着，时不时跟着节奏更换舞伴。持续的跳舞使得苏朗大汗淋漓，心里一下子通透清爽不少。在旋转身体换舞伴时，他的余光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狂热兴奋的脑子一下冷静下来，因为那个背影特别像他早上刚刚见过的九尾。

    疑虑和警觉让苏朗立刻清醒，本想叫上雪姬一起过去查个究竟，却发现她正舞的开心，连叫几声都没有回应，只得作罢。

    那个背影像九尾的人处在人群边缘，这会儿也正跟着鼓乐的节奏跳舞。苏朗重新戴严实面具后，借着换舞伴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朝九尾那边移了过去，对方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待抵近后，通过那人的身姿和气质，他已经完全确认就是九尾。

    鼓乐突然短促爆发，舞者们跟着节奏转身，苏朗瞅准时机，挪步朝向九尾。鼓乐变得轻快平韵时，二人正好成为面对面的舞伴。

    “真巧啊，九尾！”苏朗紧盯着九尾的眼睛，第一时间将她的两个手腕紧紧扣住。

    “呵呵呵，咱俩还真是有缘。这么着急见我，是把剑带来了吗？”九尾丝毫不惊慌，反而随着节奏继续跳舞。

    苏朗本想要挟九尾，却发现在他抓住九尾的一瞬间，四周一下围上来七八个人，显然是九尾的手下，这些人并没有动手，像是在等她的命令。苏朗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地顺着九尾的步伐继续跳舞。

    “少废话，不交出金盛和火晶石，你别想离开这里。”苏朗说道。

    “不是说好了拿剑来换人嘛！怎么？想在这里动手？那正好啊，你看，这里……这么多人~一定会很热闹。”九尾用她那狐媚的口吻威胁起来。

    苏朗确实想着直接动手来着——先扣押九尾，再拿她换金盛和火晶石。但九尾的话让他惊醒了，这会儿跳舞的人已经有上百人之多，周围还有更多看热闹的人，在这里动手一定会伤及无辜，更何况单凭他跟雪姬两个人，动起手来不一定能抵得住对方。

    九尾看着怔住的苏朗，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放轻松点嘛苏朗，这两天，你追的累，我躲的也累，这么好的舞不跳完太可惜了。听说你跟狐德旺也算是好朋友，那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嘛，别跟仇敌似的。我只要得到剑，就不会伤害金盛公子。至于火晶石，这件事你就别想了，那可是我拿命换来的。”

    “剑……我一定会给你。明天在哪交易，什么时间交易。”苏朗想借着狐德旺这层关系，将水心剑的事如实相告，希望九尾能够退让一步，能够答应只用地石剑交换金盛，但看着对方深不可测的眼睛，他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不自禁地放开了她。

    “明天马球大赛交易，具体时间你别管，到时我会找你。”

    九尾说完这段话转身就要离开，走出两步后突然又转过身来，嬉笑着用手指调皮地戳了戳苏朗的心口，说道：“记得带上真的水心剑和地石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