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夺舍

    离宫废墟中里，一柄小金剑摇摇晃晃的浮起，谁也看不见密密麻麻的因果线从焚元界的每个修士的灵魂里生出，接入小金剑中。

    小金剑上附着一个虚弱的魂魄，那正是逃过一劫的洛离，她冒魂飞魄散的威胁截取了最后一道雷劫里庞大的力量，在神器小金剑的掩护下，从天道眼皮子底下金壳脱壳。

    虽然小金剑可以寄养住她的神魂，但是空荡荡灵体让人很没有安全感，还是马上找个合适的身体为好。洛离看了看四个方向，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个家族中的记载，犹豫了一下，控制着小金剑隐匿起来，朝南方飞去。

    三日后，陡峭险峻的山脉中，密林幽深静谧，一条不起眼的小径蜿蜒曲折，在树木交错的枝梢下延伸而去，通入一处苍松山谷。在这山谷之中有一个不足百人的村庄，此时，村中的一户人家，一个身着长袍的青年男人焦急地在屋外踱来踱去，他攥着拳头，手心不断冒出汗来。屋内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女人的声音一阵比一阵弱。看着一盆盆从里面端出的血水，男人终于忍不住冲进了屋子里：“芷萝，实在不行，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给女人接生的老婆婆见男人这般不稳重地闯进来不由斥道：“洛青，你这说的什么浑话，生孩子哪能说不生就不生的。”

    洛青急道：“那我不要孩子了，茶婆婆，你千万要帮我保住芷萝。”

    床上的女人冷汗淋漓，脸色惨白，眉眼之间却十分坚毅：“不，青哥，我们九黎族的新生儿来之不易，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一双手攥住了老婆婆的衣袖，这位准母亲眼神精亮得可怕，她虚弱而不失坚定地恳求：“茶婆婆，你要帮我。”

    老婆婆垂眸低声道：“……好”然后转身把洛青赶了出去。

    她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罐，说道：“阿萝，这是巫灵蛊，能够使巫族人短时间凝聚大量的元素之力。但它的副作用也很大，激发潜力的同时耗费的是人的生命力，而你现在这么虚弱，如果用了……”只怕是性命难保。

    女人怎么听不出来老婆婆的未尽之言，只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即使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她咬牙道：“用，只要保住孩子。”

    女人服下巫灵蛊，周身萦绕着浓郁的木元素之力，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束金光极快地从窗外飞入，钻进了女人的腹中。

    片刻，女人诞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婴。但她自己却一副油尽灯枯之像。

    老婆婆打开门，叹了一口气，让洛青进去与芷萝道别。

    “芷萝，”洛青觉得脸上微凉，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青哥，”女人艰难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到眼前的人。

    洛青一把握住了女人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女人嘴角扯出了一抹笑，缓缓看向了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婴。她那么瘦小，因为难产，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连哭都不会哭，只有胸口微微地起伏人让人知道她还活着。女人心里闪过一丝悲痛，眼眶微红：“青哥，这是我们的女儿，你抱一抱她好不好……”

    洛青小心翼翼地将女婴抱进怀里，语气里带着哀求：“芷萝，我们说好了要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你别离开我们，女儿还这么小，你还没有看着她长大……”他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青哥，”女人气息越来越弱：“我只怕是要不行了…我去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手终究是滑落了下去，久久没有抬起。

    “芷萝……”洛青抱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

    “昨日共许到白头，今时却道永别离。如此，你便唤阿离吧。”

    简陋的房间里，洛离渐渐恢复了意识，只是她的情况并不乐观。

    她能感应到这具身体对她神魂的排斥力，婴儿的身体太弱了，轻轻一碾就能碾碎，偏偏她的神魂又太过强大，就像把一个巨人的身体强行塞进了一个小壳子里，疼痛难忍。

    洛离把不得不将一部分神魂封印起来，待他日这具身体能够承受住她的神魂再解开封印。

    可即使这样，她却连手指也控制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洛离用尽了全身力量才勉强让自己睁开了眼睛。

    她神念一动，小金剑从神魂中飘了出来，散发出柔和的光，促使她神魂与身体的融合。

    当她尝试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种种不适感才如潮水搬渐渐退去。

    “唔。”虽然很痛，却让她的神魂和身体彻底融合，就算是天道也查不出来她夺舍的痕迹。

    以后重新修炼，也不怕神魂与身体不合。

    洛离将小金剑收回神魂中，也多亏了它，自己才能在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中活下来并且度过夺舍这一关。

    这时她才有精力查探附近的环境，这里似乎是南边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周围甚至没有灵力的波动。

    绝灵之地吗？小金剑带着她的神魂进来的时候，她恍惚间碰到了一层禁制的屏障，似乎是传说中的元素之力。

    洛离脑中想起了家族典籍中记载的一个传说。万年前焚元界的升仙路还完好的时候，修士飞升上界之后也会想办法给自己的家族或宗门留下资源或信息。而洛家的典籍就记载了上界大致的势力分布，其中有一个种族名为巫族，焚元界也有巫族的分支，只是在升仙路断了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可洛离知道的真相却是：巫族的这一分支名为九黎部落，是大巫蚩尤的嫡系血脉，九黎部落的女子皆为九阴琉璃体，是顶级的炉鼎体质，只是碍于九黎部落与上界巫族主支关系紧密，才无人敢打他们的主意。但焚元界与上界的通道断绝后，九黎部落就失去了后台，修真界的人开始大肆掠夺他们的女人，偌大的部落一夕之间分崩离析，直到他们中一个年轻人觉醒了大巫血脉才有了反抗之力，后来他带着残余的族人隐匿起来。

    也不是没有人试图寻找过九黎部落的隐居之地，只是炉鼎之事到底是歪门邪道，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而九黎部落又太过隐蔽，这才不了了之。

    这九黎部落的人倒是有几分成算，将族地划作绝灵之地，就算是有修士闯入，也会变成拔了牙的老虎，不堪一击。

    洛离对九黎部落不感兴趣，但他们女子的九阴琉璃体对她有些用处。

    也是她来得巧，一穿过屏障就发现了小木屋里难产的孕妇，她腹中的孩子才刚刚胎死腹中，未出生的孩子没有什么因果，生机又还没完全消散，她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夺舍。

    在她这具身体的母亲离世的时候，洛离用禁术翻看了她的记忆，大致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这里的确是九黎部落，只不过闭塞了万年，现在仅存不到百人的族人。而这具身体的父亲洛青却非巫族人，他是凡俗界的一个普通富家子弟，五年前误入了山谷的屏障，一直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心灰意冷之后决定留在九黎部落。后来与巫族女子芷萝相爱，成亲不过三载。

    九黎部落本就人口稀少，而天道有偿，巫族得天独厚的体质使得他们在子嗣上难以丰沛，九黎部落的新生儿来之不易，但同样每一个族人都十分宝贵。现在芷萝难产而死，所有人都来为她举行殡葬之礼。她这个刚出生的婴儿自然是不必参加葬礼的，洛青给她喂了些羊奶之后就把她安置在了一旁的角屋，也好随时照料着。

    屋里没人，洛离闭上眼睛将神识散了出去。

    巫族的寿命天生比常人的长，整个村子里洛离只看到了被洛青称为茶婆婆的一个老人，孩童也几乎没有，除了她这个夺舍的假孩子，就只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跟着她母亲前来吊唁。洛离的神识掠过吟唱丧歌的巫祝，跳着巫族独特送葬舞的族人，简陋的屋子，鸡飞狗跳的家禽，绿油油的耕田，直到神识碰到一处屏障反弹回来，洛离才睁开眼睛。

    真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只可惜这平静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洛离想想就能猜到外界回会因为登仙台重铸变得多么热闹，九黎部落的人早晚也会知道的。

    洛离可不信，经历了这么多，一得到能与上界重新联系的机会，九黎部落不会有重归上界巫族的想法。

    只是她还不想这么快离开焚元界，进入一个陌生且毫无根基的世界。她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在没有完全掌握上界消息前，是不愿亲身试险的。

    好在洛离也没打算在这待很久，至少在他们找到回上界的方法之前她就会离开。

    九黎部落与世隔绝，他们身上的那股纯善平和的气息让她十分舒心。

    她只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修养神识，只要九黎部落不给她添麻烦，她也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罢了，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她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洛离重新闭上眼睛，识海中小金剑运转着，缓慢的修复着她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