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夜仙阁
这岷京城自释烨皇帝改道运河以来引人无数,从落寞小城一跃为六洲名都。车马川流不息,白夜如昼。 “就从乌金镇改道南鹭?那为何环环城宇只有岷京一处富裕了呢” “我看是那皇帝想揽功,岷京出名之处其实另有其因...” 岷京是个大城,东北多平原,官府军民总部多安扎与此,粮足民安。西南一带依山傍水,虽资源颇丰,百姓聚集,然交通不便,鱼龙混杂,常有妖邪作乱。 既有妖邪作乱,必有神官庇民。西南流鸢门下去有一处隐楼,听说是神与人连接的站所,叫作沦夜阁,每月十五开阁为百姓占卜祈福,百试不爽。 “所以说,帮着沦夜阁做事可是普通人一辈子也享不上的福,你就知足吧!” 猫七抱着湑濡殽的被褥上了楼,劝的头头是道。 “你是说我在这任夜游职比修道飞升还快?” 湑濡殽敲了敲沉重的脑袋,夹着怀疑的步子跟着猫七上楼。“你是猫妖还是猫仙?” “你刚来怎么会懂?影大人可是予了你夜游神的职位,上任后便算是半个神仙了,包吃包住就罢了,每月也有五百月饷,五险一金,年终还有年终奖呢” 到了十二楼,猫七便将被褥交给楼口的申贵人,“我稀里糊涂被弄到这,合着还得感谢你们。还得请你们影大人出面,让我弄清楚为什么堂堂准潇阳观主大人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 猫七拉扯着湑濡殽交代了房门号,申贵人是山猪半仙,一手夹着被褥又附身客气的接过湑濡殽手中的包袱,转身一步一颤。“跟我来吧,湑大人。” 湑濡殽无奈,问了半天影大人的踪迹都说不曾见过,既然无人愿意相告,就先暂且休息下来,静观其变。 说来奇怪,这湑濡殽原是烛阳山潇阳堂的亲传弟子,年满十三被遣派去华胥山潇阳观践习观主,为期六年,眼看六年期满就快成为一观之主,名扬一山...自己却莫名其妙被一个自称沦夜神的男人安排进这破隐楼做差事。 不好,只记得赤胡观主一卷竹简砸在自己脑门上生疼了。湑濡殽又重重敲了自己的脑袋,可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观主为什么要拿竹简砸我?到底发生什么了,是不是那个可恶的寐席烟又想捉弄我...阿..湑濡殽怒叹一口长气,还是得找影大人问个明白! 说起寐席烟,也是一个可怜之人,九岁被观人捡到,入道修炼,天赋尚可,却性情古怪,受人排挤。湑濡殽是他多年来的第一个朋友。“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在干嘛...” 湑濡殽插手仰头躺下,一切如梦,好在自己无父无母,无所牵挂。可怜了师父,窗外月上枝梢,可能还在担心他的徒儿身在六洲何处。 “嘎吱——”门被推开。 湑濡殽忙起身,那猫七又来惹嫌了? “你好。”一白发少年立于门口抬手示意。 看似十六七岁的面孔却身材高挑,肤色白皙,白的有些怪,让人捉摸不透的怪,异瞳断眉,衣着华贵,背着一把白绫细密缠绕的剑。 “你也是...半仙?” 湑濡殽迟疑道,竟觉得此人有几分面熟,七分?不不不,二三分差不多,可能以前修道游历的时候见过。 “我是影大人派来辅佐夜游神的夜游侍官,负责护你周全,监督你要务以及教授工作必要的修行。” 那少年语气毅然有力,挺衬他高大的身材,忽然垂首,左瞳金光闪烁。湑濡殽一惊,确实漂亮的紧,不知是人是神。 “我叫季盏,你可以叫我梳雲。” 季盏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抿嘴浅浅笑了。 “快请进吧快请进吧” 湑濡殽杵在门内才反应过来季盏也是住这间房的,面善可亲,他接过季盏的行李帮他收拾。 诶,刚才还没发现这间房里有第二张床,这会儿是哪里冒出来的...这沦夜阁竟然连房子都不比寻常。 “嗯,谢谢你帮我整理。那包里是一些私人物品,放在一旁就好。” 季盏倒了一杯茶在檀木桌上推向湑濡殽的方向,摘下流云纹扶额收纳在木枕一侧。 私人物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湑濡殽将刚拿起的包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用袖周轻擦了脖颈的薄汗,干笑了几声。 这二人床位实在太近,毫无私人空间可言。洗漱完的湑濡殽无处可呆又回到自己的床前,往左处瞟几眼,季盏已躺下了。 “今日有些仓促,没来得及好好于你解释一些东西,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现在我可以为你解惑。” “阿...”湑濡殽轻笑了,本来还怀疑季盏是否也是被沦夜神掳过来的,现在想来他确实就是沦夜阁的编制人员了。 “你们..都是神仙吗?..今天猫七告诉我任职比修道飞升要快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如此诚恳,季盏不好玩笑作答,“沦夜阁主每年都会接纳一些灵性异禀的各色阶类来灵活沦夜阁的日常运行。有妖有鬼,有人有神。” “这样阿,那你是神吗?”湑濡殽刚问出口便后悔了,万一季盏只是一个小妖,阶类相差甚远,得罪了可不好。 “不好意思,是我口无遮拦..” 季盏却爽朗的笑了,“没事的,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会尽量解答。我是低品狐仙,大概同猫七差不多,他是猫仙。” 湑濡殽点了点头,若是要说沦夜神接纳灵性异禀的阶类,寐席烟那家伙岂不是早应该被掳走了,怎么会是自己呢。 想起寐席烟若不是背景空白,以他的天赋应该早就被招进潇阳堂入高层修行了。真是可惜可叹。 “你与猫七品阶差不多?你看着比他好多了。” “猫七小哥自有难言之处吧,我也是今年刚入沦夜阁,不敢过多了解。”季盏起身,在床沿坐下,见湑濡殽毫无困意,走近矮桌,又沏了一壶茶。 “今年刚入便成仙了?”湑濡殽惊的站了起来,如若真是这样,那还回那个破观做什么,干什么不是成仙,只要成了仙,兼济天下便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梦想。 说到湑濡殽这虚无缥缈的梦想,大概每一个小道士的梦想都如出一辙。 只是在湑濡殽这格外深刻,湑濡殽幼时父母被妖残害,是师父揭开残破的废墟发现他,将他带回潇阳堂,教他道法,抚养他长大。 “他们说我灵性强,便提升的快一些。这大概得看各类的天赋,我也不甚了解。听说你是道观来的,以往道观来的都不愿久留,说是有违师门,你会这样觉得吗?” “这...”湑濡殽尴尬一笑,抬眼望季盏目光深邃,说不尽是哪种情绪。“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拯救苍生是我们共同的理想,同样是朝这个梦想去,就不算违背师门。” 只是舍不得一人,他身上有太多同我相似的东西了,初入师门被师兄弟欺压,我希望他也能强大起来,自强不息,摆脱针对与嘲讽。 “那你呢,话说你是如何知道我的来处与姓名的?”湑濡殽倒了一杯茶,茶水浓醇,散发奇香。
“来之前影大人介绍过。沦夜阁二百零二层是文书厅,里面有六洲古史和人员档案,必要时可以请灼先生帮忙查看。” 这么高的楼?!那不得爬死,湑濡殽叹道,神阿妖阿的还好说,这就为了查东西,要是普通人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见他真的信了,季盏暗自松了一口气。“对了,我这有一些法宝,是影大人交代的,本想明早再给你,现在既然也没休息就先交给你,记得妥善保管。” 一卷蓝绸宣纸一支墨笔,一叠黄符。 湑濡殽点了点黄符,都是以前在道观中学过的纹案,一支笔一张纸?这就是法宝? “这些都是同湑先生的灵力衔接的,品阶升了法宝也会升,也会有新法宝下发。这是夜神书与夜神笔,还有夜神符。 夜游神的职务主要负责岷京城百姓夜间生活的安全,将行善事与行恶事的人名分别用夜神笔记录在夜神书的左侧与右侧,由一条蓝线分界。记下后每月终上交沦夜神,方可领饷升级。” 湑濡殽点了点头,将书和笔收纳好上了锁,以防有不法之人来随意涂改。“放心,夜神书和夜神笔只听你一人的使唤。” 季盏又从袖中递出一把小刀,是防身所用。湑濡殽接过,“这是什么法宝,有名字吗?” “没有,这是我单独给你的。夜游神夜间出游难免遇妖逢魔,有时我不能顾你周全,你自有刀具,会容易很多。” “谢谢,好生漂亮的宝刀。”湑濡殽开鞘看了看,收好放入怀中。 竟没有丝毫怀疑,季盏侧首注视着垂发凌乱的湑濡殽,他还是老样子,眼底透彻有光,永远一副清闲自若的样子。 “那你有哪些法宝呢?领口的玄木珠子睡下了都不摘,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法宝吧!” 湑濡殽突然振奋起来,他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像个孩子。“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祈求平安用的。”季盏的指尖轻轻婆娑过这项珠,像是有一分忌惮。 “好吧~”湑濡殽看出他难言之隐,祈求平安确实有些扯淡了。不过他对那把白绫缠绕的剑更感兴趣。 “它叫九舟云浪。是影大人从九十九楼的剑库为我挑选的。他说这把剑与我志向相投,便赠与我了。” 季盏将剑递给湑濡殽供他观赏,想不到湑濡殽提剑竟有些吃力,“看来这剑与我志向不合..呵呵呵” “无妨,会有适合你的佩剑的”季盏收好剑安慰道,余光见湑濡殽望着自己发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以前有一个朋友...” 季盏怔了一会儿,泰然自若回到自己的床边。“和我有几分相像是吗?” 湑濡殽楞了一下,“不不不,他要是有你半分儒雅就好了。可惜他冲动好斗,要是为他分配法宝,只一捆缚绳再好不过了,把他捆在我身边,看他还敢多惹祸端。” 季盏铺好被子躺了下来,“招惹祸端的同伴确实招人烦。” “这...其实也还好,虽然爱惹事,却很勇敢,有担当,我很钦佩他。”湑濡殽悄悄叹了口气,解开素腰白袍,摊开被褥躺下了。 嗯...梳雲这话说的,要是以后和他共事我笨手笨脚岂不是会与他有嫌隙。应该是我多想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人家是神我是人,介时体力跟不上扣我月饷就麻烦了。想着想着湑濡殽便进入梦乡了,梦里他御剑飞行,肩上是寐席烟原先偷偷养着的红眉小白狐狸,他们嬉笑打闹,在青云皓月下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