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圣光镇与前进23号基地与小海（上）
从圣婴河往西五里地，就是圣光镇。 圣光镇是神圣帝国的最东边的小镇。 主教说，圣光镇是驱散黑暗的灯塔，是传播福音的钟声，是神踏出下一步的足迹，神的光辉要从圣光镇继续传播，直到世界和宇宙的尽头。 但小海知道，圣光被阻挡在了圣婴河左岸。 圣婴河的右岸是前进23号基地。 前进23号基地的后面是与神圣帝国一样庞大的星际联盟。 一千年来，神的光辉从未越过圣婴河，向东方传播一寸。而星际联盟的战线，也卡在了圣婴河上，再也无法前进一毫。 圣光镇的天空中飘荡着一层的黑云，那些云来自前进23号基地工厂的烟囱。那群不敬神的野蛮人在河东岸建立了巨大的工厂，工厂里的烟囱比圣光镇的大教堂还要高。 那些烟囱喷出浓烈的黑烟，呛人的白烟，还有秋风一样的黄色烟雾。刮东风的时候，烟会一直飘过圣婴河，笼罩住圣光镇，把天空和整个镇子混沌成一团，镇子的咳嗦声此起彼伏，仿佛这些烟囱才是神的代言人。 现在是初夏，正午的太阳不算炽烈，小海趴在河岸边的山坡上，躲在几丛灌木后面，望着河对岸的前进23号基地。更远处是基地的工厂，那一排排高大的烟囱像是钉子一样把工厂和基地钉在了河对岸。 小海举起一只破棉布包裹的望远镜，眼前的景色一阵晃动，那排钉子被拉近到了面前，他看到了那高耸的烟囱突突冒的黑烟，鼻子里仿佛能闻到那股烧焦的味道。他看到了烟囱上细密的铁梯，顺着烟囱往下是无尽的围墙，把工厂的一切都藏在墙里。 墙上有铁蒺藜网，有高处的岗哨，工厂保安科的保安员在站岗。望远镜中那些保安员的影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随着小海的呼吸晃动着，似乎是幻术生成的精灵一般。 那些人距离他们足有10里远，即便有望远镜小海也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只能依稀分辨出他们穿的蓝灰色的硬布衣服，还有他们身上隐约可见的枪。 基地那边的人不信神，但他们能做出硬布，能做出枪，还能做出铁甲车和飞船。 小海的后腰缠着一个硬布包，里面就包裹着一把枪，硬布和枪都是基地人做的，还有他手里的望远镜，同样是23号基地的人那边换给他们的。 小海沿着围墙继续往下看，他看到了围墙外那些红色或者蓝色的铁皮屋顶，远远看上去非常鲜亮，但在望远镜下，铁皮屋顶上的锈迹破损和空洞清晰可见。 怪不得主教总说工厂人的房子并不值得羡慕，似乎没有他们住的茅草房那么安稳。 神圣帝国对星际联盟居民的称呼就是联盟人，但对与圣光镇的居民来说，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星际联盟，他们知道前进23基地，或者工厂。所以他们称呼对方为基地人，或者工厂人。 小海想要继续往下看那生活在铁皮屋下的工厂人们，眼前的景色突然快速移动，望远镜被旁边的栓子夺走了。 “你看完了吗？该我了。”栓子说。他紧紧的握着望远镜，盯着小海的腰间的布包 望远镜是栓子他爹的。 “瞧你这小气的样。” 小海翻身站起来，解下了腰间的粗布包，找了块平整的地面，小心的蹲下，两只手把粗布包放在地上，一层一层的揭开粗布，露出了里面的短枪。 这支枪全是黑色，黑色的枪身，黑色的握把，在太阳下也没有反光。枪看上去像猎枪的前半截，但后面没有枪托，只有握把，前面的枪管也很短，看上去像一只大号的手枪，还没有小海的前臂长。 “怎么这么短？假的吧？”栓子边说边伸手去摸。 “别动！”小海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了。 “瞧你那小气的样！跟个娘们似的，你看了半天望远镜我可啥都没说！”栓子不干了。 “你用过枪吗？乱动小心打死你！”小海说。 栓子有些不服气，但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不敢嘴硬。 “我摸摸，我就摸摸行不行？”栓子伸出手指，靠近那支枪，见小海没再拍巴掌，就大着胆子摸了上去。 乌黑的双筒枪管没有想象中冰凉的触感，反而在太阳下有些热，同样乌黑的握把上有整齐格子纹，手指划过的时候沙沙的，很舒服。 “怎么这么短？”栓子又问了一声。 “你懂什么，短了好用，不活化。”小海也摩挲着这把枪，他又补充道“我哥说的。” 小海的哥哥赵峰是镇上蜡烛厂的学徒工，快要出徒了。他是镇上最凶的青年人。栓子吓得一哆嗦，摸枪的手也缩了回去。 “你哥知道你拿出来吗？”栓子问。 “他知道就得打死我。也打死你。”小海得意的说，“我把小号放到他藏枪的盒子里了，跟这个枪一样长，他根本看不出来。” 栓子恍然大悟，这枪确实跟小号差不多长。他觉得哪儿不太对，没想明白为什么要把想小号放进盒子里。但他还没问，就看到了漆黑的枪口，像是死人头的空荡荡的眼眶一样盯着自己。 小海举着枪，学着保卫科的人的口气，说：“不许动！” “我不动！我不动！你别，你别，会打死我的！”栓子吓得侧着身子护着头，只把半个屁股对着小海。 小海看他那怂样，鼻子里哼的笑了，他挪开枪口，学着哥哥的样子，按动扳机前面的凸块，想要装上子弹。 凸块比他想象的更硬，他哥捏一下凸块枪就能啪的折开，他又使劲捏了一下，听到了那声“啪嗒”，沉重的枪筒从握把处弹起，枪口垂了下去，枪管后面翘起的同时，两颗棕色的圆筒子弹跳了出来，砸在了地上。 小海楞了一下，怎么枪里真有子弹啊？ 栓子抢着趴在地上捡起子弹，捧在手里小心的看着。 他第一次见这种子弹，就是个圆筒，比镇上护教军的火枪弹粗的多，比工厂保卫科的子弹也要大不少，不是铜的，倒像是什么硬纸或者硬布，或者是木胶做的，也没有保卫科子弹那种尖头。 “怎么跟那边的子弹不一样啊？”栓子问。 “比保卫科那群人的好，这是枪23号基地没有，是我爹从物资站换来的。物资站，你听过吗？”小海问。 栓子茫然的摇摇头。 “过了基地，坐上工厂的铁甲车，跟飞一样，再往东继续走两天，才能到物资站。物资站比基地大的多，比福音城都大。” “有夜帝城那么大吗？”栓子问。 夜帝城不属于神圣帝国，也不属于基地或者工厂，夜帝城只属于夜帝，顺着圣婴河往北一直走就能到。栓子有个姑姑嫁去了夜帝城，但栓子没去过，小海也没去过。只知道那座城特别大。 “应该有吧？我爹说，物资站是基地那边最热闹的地方，很多个基地的货都要送去物资站。那边不止这一个23号基地，还有很多很多基地，你知道吧？我爹以前去送过货，用五十张厚皮铭文纸换回了这把枪。”小海说。 “你爹就是那时候被打死的？”栓子吃惊的问。 “滚！”小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