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逃
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个人声鼎沸的集市，大大小小的铺子足有上百个。 此外，还有茶楼、酒肆及风月之所各一间。 每逢初一十五，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百十里外的乡亲或牵儿带口或拿着各家产出在此汇集，鼎沸繁华，在这片废土一隅一时无俩。 但在这个寂夜，灯火阑珊之时，突降横祸，火器、雷震子、术法神通接踵而至，数百人湮灭在此，尸骨无存，其中包括李兰儿手下驱使的十名低阶术士，最后整个集市被付之一炬！ 血犹未干，只剩亡魂徘徊于旷野。 蓦然有泪，带着些许冰凉，落在萧毅脸颊。 他抬头看去，泪水源于端坐在自己右肩膀上的李兰儿，她神情凄婉，风尘之态尽去，倒显现出几分本真来。 萧毅没有惊扰她，任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垂落，可她终究不是一般妇孺，很快便醒悟过来，歉然笑道：“哥哥勿怪，这集市是师傅传与我的，我又经营了多年方有现在的规模，总是有些难舍的……” 萧毅点了点头，瓮声问道：“你这些年应该收集了不少珍藏吧？” “有一些物什，但不知被人搜刮走了没有……” “哼，那一行人忙于寻你，哪有空闲去寻宝？” “哥哥所言甚是，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以你的心计，怕不是考虑不周吧？” 李兰儿不语，她当然不是真心实意奉萧毅为主，原是想周旋一二以求脱身的，这些年收集的材料、灵石等都是可借以东山再起的资源，又岂会心甘情愿拱手于人？但萧毅和她之间的成见太深了，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不一定相信，甚至他现在留她一命也未必出于真心，如此，她不得不考虑自身处境，并仔细谋划。 当然，她表面上仍是很恭顺的，显得楚楚可怜，悉心为萧毅指路。 在耸立山崖的一侧，挖空山体建成了一座小小的“临仙楼”，这是李兰儿亲自掌控的营生，贩卖一些术士常用的材料等，最隐秘、回报最丰厚的交易便是从萧毅身上得来的所谓“天选之子”之血了。 但李兰儿并未将萧毅带入临仙楼，而是直奔该楼之后，在突兀山石构成的岩体上有一条狭窄的裂缝，如不仔细观察还发现不了。 裂缝仅可容纳一人侧身通过，一睹之下只知其通达地下，却不知尽头在何处。 李兰儿在前，萧毅在后，拐了几个弯，向下走了约莫三十丈左右，眼见前方已无路。李兰儿伸手在岩体上某个凹进去的地方一按，身前岩石顿时露出一个门洞，一个明珠为灯的狭长石室便呈现眼前，且有多间石室串联，洞藏似乎很丰富。 到了洞室内，萧毅被眼前琳琅满目的材料吸引了，除了灵草灵药，就是珍惜的兽皮、内丹等，最里面一间洞室内精铜、玄铁的数量亦不在少数，还包括一整套炼制法器的锻造设备。 精铜和玄铁是炼制鱼泉剑必不可少的主料，之前萧毅唯恐材料不足，将哥登等人的法器尽数收入储物袋中，这些法器炼制手法低劣，所含精铜玄铁成分也很少，他原是打算提取其中矿物以备用的，现在平白得了这么多优质矿藏，可省去相当多的麻烦，将炼剑时间大大缩短。 萧毅明知炼制鱼泉剑后麻烦即会上身，他却不得不按照白面道人的设想行动，因为炼制此剑的过程中蕴含了功法逍遥诀的奥妙，是突破启蒙境至灵台境的必经途径。 而且，此剑一旦炼成，将为他增加至少一半的战力，既然如此他有什么理由不炼剑？ 干掉那三个王八蛋！ 这是萧毅势必要达成的愿望，他摩挲着那一块块黑到发亮的玄铁，眼瞳中杀机隐现。 “砰——” 突然一声响，萧毅瞬间回顾，却见室内一道石门正快速合拢。 石门即将完全闭合的刹那，他看到了李兰儿正凝实着自己的半只略显庆幸的丹凤眼，随后她匿迹于门后，消失不见。 显然，李兰儿利用了萧毅查看材料的空隙，见缝插针的启动了暗门，借以逃遁。 “还真是狡兔三窟啊……”萧毅苦笑着叹息。 他却并未立即冲向暗门，而是取出从哥登等人处得来的十多个储物袋，快速往内填充起材料来。 他莫非就此放弃追捕李兰儿了不成？ 不过以他的性情，既然废掉了李兰儿功法，使她多年修行付之东流，便达到了复仇目的，原是不希望身边多出一个狡诈似狐的女人碍手碍脚的。毕竟，这个女人非同一般，留在身边太久，保不齐哪天就被她给卖了。 此时，李兰儿正跌跌撞撞奔跑在一条石洞中，越往地下深入，这常年干旱的地域居然也变得湿漉漉的。 她现在就是一个毫无法力支撑的普通人，脚步虚浮，这惶急的一通跑，让她跌了几跤，丰满的臀部撞在石梯上，同样硌得生疼，好看的罗裙如刚从染缸中捞出来的一般，粘着身体，很不舒服。 不一会，前方传来流水声，很快，长明灯映照下，一个地下暗河的轮廓出现在眼帘。 河边上靠着一艘羊皮筏子，显然是老早就准备在这里的。 她一瘸一拐将羊皮筏子推入水中，水流湍急，她差点来不及攀住栓筏子的麻绳，费了老大力气才爬了上去，整个人仰面躺下。 随后她又被心底的慌触动，一骨碌爬起，回头看着微弱灯火下的洞窟出口，好在那个方向没有传来萧毅破门的震动，更没看见他人影。 很快，视线被黑暗阻隔，她揪着的心松开了。 依照羊皮筏子顺流而下的速度，最多两个时辰，她将出现在“野牛帮”地界附近。 野牛帮是附近三股势力之一，得过她不少好处，虽帮派首脑的几人也只是启蒙上阶，但所习功法非一般散修可比，且人多势众，就算萧毅再追上来，也绝不敢把她怎么样。 她背对着羊皮筏行驶方向，一会扯一扯黏在身上的衣裙，一会又揉一揉摔疼了的屁股，心中越想越气。 她终究是吃了萧毅的大亏，如不是惦记他身上的“天选者之血”，她不会被哥登等人堵在地牢密室门口插翅难飞，更不会被他废去功法，财物又被他洗劫一空。 她对萧毅的恨，甚至超出了哥登等人，因为他们都死了，而萧毅还活着。 她已有了计较，此番逃出生天后，以自己往昔结下的人脉，联合三股势力围捕功法神通还未完全恢复的萧毅还不是手到擒来？ 至于白面道人等人若从中作梗，那就做掉他们。 “天杀的，我既然能生擒你一次，就能擒你第二次！”李兰儿切齿，捏着粉拳，心中暗自发狠。 黑暗在游弋，但终有过去的时候。 风吹发丝，当一抹昏暗夜宇形成的天光出现在头顶时，李兰儿立即站起，试图伸手抓住岸边悬崖上的老藤，她确实抓到了，但握不稳，很快又撒手松开。 她急了，如果不能在这一抹天光消失前上岸，她将被暗河带入无底深渊，此命休矣！ 今时不同往日，她仅靠自身本力，却实难做到在激流中抓住岸边的任何东西，指甲破了，磨出了血，依然于事无补。 “不……”她发出绝望的哀呼，俯身在羊皮筏子里，头一回感受到了生命即将消逝的绝望！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蓦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发自李兰儿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