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窥压胜
半夜,苏淮寒毛一炸,头脑瞬间清明。 扭头看去,只见小翠披发瞑目,整个人跪在床上,歪斜着脑袋面朝自己,额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小翠一言不发。 苏淮正欲开口,霎时间,小翠举起双手,手中寒光一闪,向他的后背猛戳下来! 苏淮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自然作出反应,他迅速翻滚下床,间隙间,借着为数不多的月色,瞥见小翠脸色苍白,手持尖刀,苏淮心中大骇! “嘎吱!” 苏淮猛摔在木质楼板上,他急忙起身,正要逃跑。 “你干嘛?” 小翠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来,对苏淮吵醒她的美梦,颇为不满,嘟嘟嚷嚷地抱怨。 苏淮停下脚步,一时间如同鸭子听雷,呆住了。 什么妖魔鬼怪! 苏淮左腿在前,双脚抓地,右腿绷紧,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再仔细打量小翠。 头发没有披散,没有手执尖刀,没有歪斜身体。 面色红润,皱着琼鼻,嘴角有晶莹液滴,嗯,还拉丝垂到床上。 怎么看都不是刚才那个白脸似鬼的小翠,如此说来,我是否近来压力过大,已得了癔症? “你还睡不睡觉?”小翠颇有点恼怒,第一次和男人睡觉,结果半夜男人要跑,真是挫败! 苏淮讪讪地躺回床上,总不能告诉小翠,自己瞅她像鬼吧。 苏淮再也睡不着了,这几日不是噩梦就是梦魇,连清醒时候都没能逃过,我是不是真生病了,苏淮怀疑起自己的精神健康。 另一边,小翠擦擦嘴边的口水,看到苏淮躺下,美美地再次步入梦乡。 不到一个时辰,小翠猛睁开眼,额头缓慢泌出汗水,神色迷惘,目光晦暗,好一会儿,小翠才缓过神来。 她默不作声地转个身子,面朝着苏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而苏淮偶尔轻轻的挠头动作都把小翠吓得一抖,小翠又转回去,却忍不住仔细留意苏淮的动静,苏淮稍有点儿大动作,小翠心都要颤动一下。 苏淮当然注意到小翠的异常,莫名其妙,转个身子,朝向小翠,似睡非睡。 后半夜注定无眠。 …… 翌日清晨,苏淮蹑手蹑脚地下床出门,遇到准备出船的白老翁。 白老翁手拿布包,下到家边的码头,料想苏淮无事可做,便邀请苏淮一同上船,权当游览。 苏淮受昨夜之事影响,兴致本不高昂,奈何白老翁再三邀请,推脱不得,便随老翁上船。 小翠在听到苏淮下楼的动静后,也起身下楼,躲在屋里,暗中看到白老翁载着苏淮离开韩水湾后,沿着来时的路,悄悄地离开了韩水湾。 白老翁载着苏淮顺着溪流往下,来到溪流汇入鳞江的入江口。 “老头子捕鱼在这十里八乡是首屈一指的,渔获既好又多。”白老翁骄傲地对苏淮说道。 “这是由于老头子捕鱼有个法门。”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卖个关子。 只见白老翁自腰间的布包里抓一把黑泥,撒向鳞江,不一会儿,周边的水域便浮上来大群大群的鱼虾螃蟹之类水产。 这些鱼虾,像喝醉了似的浮在水面,极其轻微地游动,甚至不能叫游动,只能说是划了划水罢了。 苏淮看得惊奇,期待地看着老翁,待他解释。 “这便是我的法门,我撒下去的是老头子特制的一种饵料,河里的东西别说吃到嘴里,就是看见了也要晕半响。”白老翁不无得意地给苏淮展示布包里的东西。 原来是一种蜷曲细长的叶子,揉在一块儿,稍离远些,便以为是团黑泥。 苏淮捏起一点儿,闻了闻,差点儿一口喷嚏把布包丢出去,鼻子简直像是被一千根绒毛拂过! 老头儿见状哈哈大笑,他指定是存了捉弄苏淮一二的心思。 “这东西,我管它叫乌龙须,这东西是我早年间在外边闯荡时候无意中知道的,我如今每半年去采摘一批,它没什么味道,就是让人想打喷嚏。”他一边捕捞合适的渔获,一边对苏淮讲道。 “这乌龙须因何如此神奇?”苏淮问完就后悔了,这不是可以随便告诉陌生人的内情。
“它本来是一种青黑的须状草叶,对鱼虾也没什么用处,可是只要暴晒一星期,再揉作一团,放到阴暗潮湿的地方,又过一星期,便成了鱼虾之类的克星。” 白老翁毫不迟疑地讲述,似乎并不在意被苏淮知道自己的从业法宝,他甚至兴奋得很。 他索性停下手中作业,面朝着苏淮,指着脚下的鳞江,语气神神秘秘地接着说道:“乌龙须之所以有此神仙功效,依我早年游历所知,是因为乌龙须乃鳞江水生的压胜之物。” “压胜之物?”苏淮闻所未闻。 “压胜之物只要在一定的条件下,对被压胜之物的克制效果是绝对的!几乎无法反抗。说来也是奇事一桩,乌龙须生长在遥远北方的紫阳山脉,却对这大夏王朝南方的鳞江水生之物生效,实乃造化之神奇!” “不过,乌龙须也只是对鳞江之物有效果,甚至只是对生长于此江的鳞甲类有效,这不失为遗憾之处,既是我的遗憾,也是鳞江的遗憾。” 白老翁意味深长地感概,苏淮像听评书一样心满意足,偶然瞥见白老翁脖颈处的皱纹更密集了,也不甚在意。 不过,关于这乌龙须,这老丈是独独告知我,还是见人就说?若是独告知了我,他用意为何? 苏淮凭借两世为人的经历,心中觉得稍有不妥;他看着白老翁和蔼慈祥的笑脸,颇为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是否有过交际;看到黑色的乌龙须,听到鳞江之鳞,苏淮更是熟悉,却同样回忆不起相关的记忆。 苏淮的记忆似乎被蒙上了一层云雾,对诸多事物只剩下朦胧的窥探,这种含糊不清的记忆使得回忆成为一件惘然之事,是一种也许能想起,却总也想不起的感受。 人有时候会在无意中刻意去避开自己捉摸不透之事。 苏淮索性帮白老翁捞起那些鲜美的鱼虾,不再去想自己想不通的事情。 若干年后,苏淮仍然对此后悔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