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玄幻小说 - 奶奶家的夏天在线阅读 - 乳品公司的小楼一

乳品公司的小楼一

    推开蓝黑色的防盗门是一个小饭厅,左手边主卧挨着客厅,正对面是洗手间,洗手间右侧是侧卧,旁边是厨房,穿过厨房是阳台。这颠覆了当时我对户型的认知。在这里我很多的记忆开始浮现出来,也承载了我童年最重要的一部分记忆。

    暑假的时候我就会整个假期都在奶奶家度过,门前的乳品公司大院,楼下用砖头搭的足球门楼上邻居家的玩伴,贯穿了我整个童年的夏天。爷爷奶奶每天起的很早,我醒来的时候家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就会去三角公园早市自行车停放区域去找奶奶的自行车,那是一辆蓝色弯梁的自行车,我会根据车座上的条纹毛线车座套和车把上的钢印号码准确找到那辆旧自行车,如果等上十分钟奶奶还没有来取车我就会钻进人来人往拥挤的菜市场去找她,我的目光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摊位,熙熙攘攘又狭窄的路两旁各种摊位让人目不暇接,置身其中你似乎能同时听到所有人的交谈内容,但想仔细听个究竟,却又被嘈杂声打断。有中年妇女在地上铺一张布单,面前摆满了大博文的足球鞋,有马车拉的新鲜蔬菜,摊主人旁边喂马匹吃着草料,还有三轮车、拖拉机,小货车,装着各种水果叫卖的小贩,地上散落着因运损而遗弃的水果残骸。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奶奶,她在一个摊位前认真的选着豆角,一个一个的挑着往她面前的塑料袋里装,听到我喊她后才把目光从豆角堆里挪开,然后我就跟在她后面,穿梭在人群中,往回走一起取自行车,在路口还碰见了一个卖咸鸭蛋的叔叔抱着一个泡沫箱上面蒙着一张泛黄的白布,奶奶问有臭的鸭蛋吗,因为爷爷平日里最喜欢臭鸭蛋,不臭的不吃,那男人撇了撇嘴说:“大姨你看我这哪能有臭的呢,我这都是好的!”奶奶说那我不要了转身就要走,那人又眉开眼笑的说:“有!有!我给你找两个。”买完鸭蛋后我坐在后座上抱着菜,她在前面骑着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五分钟就到楼下了,回到家奶奶会给我盛上一碗冒着烟的玉米面糊糊,拿一块大大的发糕作为我的早餐,那糊糊特别烫只能用勺子从碗边轻松的刮上一点吹几口气才能放进嘴里,如果不太甜我就会加几勺白糖,这样就很香甜可口了,我吃早餐的时候奶奶就会把我的被子去楼道里抖一抖然后叠起来放进柜子。吃过早饭后爷爷就从外面回来了,带着一顶灰色的或是藏蓝色的贝雷帽,一边关着门一边说一句:“老爷子回来了”,然后把帽子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放下手里的报纸,泡一壶花茶,走进客厅开始听京剧,他靠坐在沙发上把腿抬起来搭在一个蓝色塑料凳上。爷爷有一台老式的磁带录像机摆在电视柜中间的格子里,这是他最喜欢的东西,旁边还有一个白色储物柜里面摆满了录像带,还有很多录像带整齐的码在纸壳箱里,放在沙发下面和书架顶上,每一个录像带侧面都贴着白色的字条用蓝黑色钢笔写着这卷带子的京剧曲目,比如“锁麟囊”“三岔口”“贵妃醉酒”“空城计”等等,有时候我也会跟他一起看,我比较喜欢武生打斗的画面,两个穿着铠甲的花脸一个拿刀一个拿枪大战好几回合,还会有小兵扮相的人向武将身上扔红缨枪被后者用刀杂耍般的一挑或是在刀尖转上几圈后挡回到士兵手里,精彩绝伦。至于一些青衣花旦的唱腔我却不感兴趣。每每我问起剧中的人物和故事时,爷爷都会兴致勃勃如数家珍般的给我讲上一番。听完京剧就到了午饭时间,奶奶把那个棕色桌面蓝色桌腿的正方形折叠饭桌展开摆在客厅中间,把饭盛好把菜端上来,爷爷会打开一罐啤酒,但是从来都没喝光过。

    夏天的中午是最难熬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的味道让人喘不过气来,微风透过窗纱吹进屋里,吹在我满是汗水的额头上,放佛空气也是被加热过的,窗帘和奶奶种的盆栽也都随着风轻轻的摆动,我迷迷糊糊的醒来,满头大汗,枕巾都湿了,抬头一看原来吹在我脸上的不是风,是奶奶在给我扇扇子,她坐在一个木制的小板凳上笑着给我扇风,“你醒啦?”我满足的伸了一个懒腰,印象中奶奶的笑容和那小小的蒲扇清凉了一整个夏天。

    睡醒后缓过神的我会和爷爷下上几盘军旗,爷爷用杯子往玻璃茶几上滴上几滴水,把胶皮的棋盘粘在上面,然后爷爷会沏上一杯我叫不上名字的茶,茶叶躺在杯底,水壶里的沸水浇在上面后它们像踮起了脚尖一样飘到杯口,我会趁爷爷取热水的时候偷偷把我的炸弹和他的司令正面朝下扣在一起,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不经意间掀开,爷爷总是笑着说这下完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是我的小伎俩罢了。

    爷爷奶奶有四个儿子,我爸排老三,我们这一代我有两个哥哥和一个meimei。二哥一家在外地,总是盼着节假日能到奶奶家来玩。我们和每个80后的孩子一样痴迷于红白色的小霸王游戏机,每次二哥回来都能带一些我们没有玩过的游戏卡带,但是因为年龄小只能作为旁观者看着两个哥哥打游戏的我也时常身临其境,跟着他俩时而紧张刺激,时而又兴奋不已,每天从早玩到晚钟表转的飞快,每当奶奶用围裙擦着手喊我们吃饭的时候我总觉得今天这三顿饭怎么间隔这么短,好像连着吃了三顿饭。每天早晨我不再去早市找奶奶了,趁着两个哥哥没睡醒我赶紧拿起手柄尝试那个我早就想玩的游戏。手头的卡带都通关了之后我们还会到附近一个游戏厅去租卡,有一张热血8合1的游戏卡让我们爱不释手,到了还卡的日期我们用麻将的卡心放在热血的卡壳里给老板拿了回去,当然我们以后再也没去过那家游戏厅。

    大哥偶尔带我俩翻墙去到一个投币的街机游戏厅,里面有大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游戏:街霸、吞食天地、恐龙快打等等。有一次眼看到了午饭时间,还剩几个币没有用完,我们想投到堵币机里玩完就回奶家吃饭,却事与愿违,我们越想输就越赢,越想走币就越多,那可能是我们赢的最多的一次吧。

    我们睡觉那屋的床是用宽木条搭在框架上的木板床,有时候我们在家追逐打闹,在床上蹦蹦跳跳,不小心就会把木板给踩断,有一次还把暖气阀门给撞断了,屋里发起了大水,床下的书本报纸玩具全被水泡了,有时候爷爷也会厉声呵斥我们几句,哥仨就都坐在沙发上不敢胡闹了,爷爷说:“消停一会吧,玩点安静的游戏。”他俩大眼瞪小眼,我假装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不知名的书看了起来,正当我津津有味的阅读时爷爷发现我的书拿倒了,大家又哄堂大笑起来。还有一次在楼下和伙伴们玩警匪游戏,我扮演警察看见大哥从楼道里飞快的跑了出去,我想抄近道抓住他直接从二楼窗户钻出来顺着楼道门上方的悬梁(北方话叫雨达)上跳了下来,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小朋友们都围着我看,就如同西游记当中乌鸡国国王从井里被打捞上来,苏醒时发现师徒四人正在围观他一样。二哥把我背回奶奶家,爸爸带我去医院检查了一遍没什么事我就又回奶奶家了。

    风和日丽的时候爷爷会带我们去西拉木伦公园,西拉木伦公园的前身是哲里木盟果树园,1984年改建公园。1986年建成投入使用,1987年我才出生。这个比我大一岁的公园我去过无数次,但那一年的我还对那里充满好奇心,还有很多未涉足过的角落蒙着神秘的面纱。一眼望去都不是印象中的模样。仿佛河水比现在清澈,刻着很多字的树也更翠绿,天空也比现在蓝。

    西拉木伦公园门外是一片广场,每一个在这里长大的孩子都会有一张在门前坐小汽车拍照的照片吧,进门之后是一座假山,现在已经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马头琴矗立在河对岸。公园里常有人卖可以吹泡的彩色瓶装泡泡水,我们经常用完之后把瓶子拿回家装洗洁精继续吹。小年幼的大哥喜欢打气球那个激光枪,我和二哥喜欢套圈,有很多玩具按照一定间隔摆放在地上,我们扔圈的时候不能超过脚下那条线,远一点的玩具更大更好,近一点的则很粗糙。每次我们套上来几个玩具时爷爷脸上都会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好像在说看我孙子多厉害。我们还经常去钓鱼、划船。公园里有拿照相机收费拍照的工作人员,爷爷每次都会让他给我们拍照留念,爷爷把洗出来的照片用册子装订好,旁边拿蓝黑钢笔标注上日期和内容,就像今天的朋友圈一样。时至今日,那些亲切的照片都会带着我故地重游一次,只要你翻开相册,便可瞬间抵达记忆中的那一年那一天,放佛置身于那个美轮美奂的纯真年代,在那里驻足、停留,那些童年往事也和电影一样在我眼前循环播放,那一刻的微风透过相册吹在了我的脸上,那一天的阳光也从胶卷里发出光芒照在了我的身上。

    有团聚就会有离别,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二哥最多呆上大半个月就要回到他的城市去了,每次爷爷带着我和大哥到车站送他,大哥时常掉两滴眼泪,我和二哥哭的稀里哗啦,爷爷总是笑着说到家了来个电话。二哥走后大哥也就不怎么来了,和他的同学去玩一些我不知道的大孩子们才玩的东西。生活又回到了之前我和爷爷奶奶三个人的状态。每天重复着从早玩到晚,眼看开学的日子一天天的临近,我又要开始补这一假期的作业了。